侬智高這邊,正在整頓人馬,準備來日的奪城呢。正在侬智高在燈下查看地圖的時候,突然有報道:“黃軍師回來了。”侬智高急忙把黃師宓迎進來,問他話道:“軍師這一路順利麽?”
黃師宓道:“回陛下話,我這一路還算順利。侬亮已經來信說,糧草辎重的事情,黃守陵已經籌夠了數兒,通過水路,半個月之内就可以送到。
再告訴陛下一件喜事:自從咱們沿郁江東進,這一路上過來,已經有八十二個峒主投靠了咱們!他們都跟我保證說,除人馬外,可以爲大軍提供糧草。前兩天我還聽見蒙志堅說,還有遠近不少的酋長,托他帶話,想過來投靠咱們呢!”
對此侬智高笑了道:“軍師帶了個好消息!隻要辎重能确保的話,打下來廣州城不是個問題!”因這個話兒,黃師宓便問智高道:“我來的時候,看見軍士在準備攻城的器械,陛下準備何時攻打廣州城?”
侬智高道:“有消息來報,宋朝的人馬,已經有好幾路趕過來支援廣州。拖得愈久,對咱們的戰況愈不利,依我的意思,不如明天就往廣州發兵。照現在看,拖得愈久,咱們的損失就愈大!”
黃師宓道:“我聽說蔣偕的人馬已到了廣州。楊畋又下令,叫英州的蘇緘棄守英州,率軍前去廣州支援。除了他倆,宋朝還有好幾路援軍在路上了。若短時間之内拿不下廣州,咱們的人馬,極有可能被宋軍包圍!”侬智高于是回複道:“所以我說,想把人馬全都調集過來,一塊兒攻打廣州城!”
對此黃師宓搖了搖頭道:“雖然說現在咱們的人馬已不少了,一路上打過來太順利,所以投靠咱們的也多。但是一旦進攻遇滞,或者損失嚴重的話,那些剛剛投來的,人心恐怕要不穩了,咱們遇到的危險也更大!
我有個提議:陛下不如讓一部分人馬攻打廣州,讓侬繼宗、侬繼封這兩支人馬避開宋軍的耳目,偷偷從廣州東北方繞路,前去攻打英州、韶州。英州的人馬,大多數都去支援了廣州,城内空虛,攻下來容易。等到拿下來英州城,緊接着就繼續北上打韶州。韶州的宋軍猝不及防,攻打也容易!
把這兩個州拿下來,打亂了宋人的原計不說,還可以切斷廣州和北面的聯系,然後跟大軍合兵一處,共同圍攻廣州城,這時候打廣州就容易多了!”
暫且不說侬智高這邊。等侬軍已殺到了眼皮子底下,已經拿下了端州城,繼續往廣州方向殺來的時候,知州仲簡這個厮,終于從堅決不信、到半信半疑,繼而終于确信了。
這時候仲簡仍不服軟,仍舊嘴硬說話道:“區區蟊賊怕他什麽?!我廣州城城内兵多将廣,絕不是其他州府可比。來日叫都巡檢高士堯親自出馬,赢一個叫那些人看看,叫他們也見識見識我中國人物!不得不說:南方幾十年不知道戰事,軍士怕死不用說,連知州一個個也蠢笨如牛,讓一個侬智高就吓破了膽!”
爲了守城,仲簡把都巡檢高士堯叫過來,囑咐他道:“從西面過來消息說,侬智高及其一幹逆黨,已經沿江水過來了。明天一早,就能趕到邊渡邨!趁着他們立足未穩,巡檢可提前率人馬去渡口處埋伏,務必将侬智高的人馬在渡口全殲!”
高士堯問道:“張鴻钰那兩千人馬,已經出城辦事去了,最快得明天中午才回來。現在末将的手裏面,隻剩下區區三千的人,阻擊侬智高恐怕不夠。既然事情如此緊急,不如知州把武日宣、魏承憲這兩支人馬調過來,幫末将一塊兒去邊渡邨阻截。”
這話兒仲簡不愛聽,心裏面罵道:“一聽見侬智高連克州府,這些武将都吓破了膽子,不願意一個人過去冒險!多叫幾個,一旦這一仗沒打赢,将來問責的時候,他們就有理由說,責任不在他一個人身上,因爲同去的哪個哪個,不聽調遣,所以不該他一個被問罪。
大敵當前,正是用人的時候,我不可能把人都殺了,這厮自然能趁機逃罪,真是打了個好盤算!”
仲簡對高士堯推托的說法,十分不悅,這麽告訴高士堯道:“武日宜、魏承憲那兩支人馬,我自然有地方安排他們,用得着你來指東指西的!
根據可靠的消息說,侬智高的人馬有兩三萬,前隊可能隻有幾千,你怕什麽?!你隻管帶三千的人馬先過去,把侬智高先頭的人馬打退,把有利的地形搶先占了,後續我會再給你撥人!”
到了次日,廣州都巡檢高士堯按照知州仲簡的吩咐,提前率人馬去邊渡邨渡口挖壕掘塹,沿邊設障,趁侬軍還沒有上岸的時候,準備給侬軍來一個痛擊。
高士堯才準備了不久的時間,那頭侬智高人馬就到了。侬軍前隊的人馬不多,突然遇襲吃了個大虧,那厮們沒有着急去搶占渡口,立刻就撤了。趁這個空檔,高士堯命宋軍抓緊時間繼續設障,阻擊接下來第二撥的侬軍。
果然用不了一個時辰,第二撥侬軍又到了。這一次侬軍不比先前,遠遠看去,遮天蔽日也似的船隻,如江鲫一般往邊渡邨渡口就來了。别說軍士被吓了一跳,高士堯心裏也不由驚道:“按照仲知州說法,侬智高的人馬有兩三萬。看這個情形,侬軍的人數何止三萬!說五六萬人馬,那還是少的!信他的話,我預備不足匆忙就來了,現在是兇多吉少了!”
看見不好,旁邊的衆人忙勸道:“都巡檢,蠻軍太多,邊渡邨咱們守不住,不如快撤吧!”高士堯内心裏把仲簡這厮罵了一通,才回複道:“城外的防禦剛建到一半,現在就撤了,都白幹了!堅守到中午,等張鴻钰他們趕過來,咱們再撤!”
高士堯一邊指揮着衆人守邊渡邨渡口,一面派人馬火速趕回廣州,把邊渡邨情況向仲簡上報,叫他盡快派過去援軍。這個時候的廣州城,仲簡跟蔣偕正吵成了一團,鬧得不可開交呢。
原來蔣偕率人馬已到了廣州。來到之後,就發現了許多不合理的事情:知州仲簡這個厮,這些天不知道在忙些什麽,并沒有在搶時間加固防禦。防禦上人馬不多不說,幾個人稀稀拉拉的,到下午還有工夫去喝茶。
城外蘇緘那一邊,缺少防禦的配備,都急得火燒眉毛了,派人來索要。知州仲簡這一邊,沒預備不說,還得事到臨頭花錢去置辦。花錢現買也不抓緊,仲簡那厮,把蘇緘的人馬晾在那,還在那跟幾個通判說話,商議擅自挪用公使錢,是不是合理。如果按程序走的話,這一趟需要多少道手續。
這馬上就要就要開戰了,武日宣、魏承憲那兩支人馬,沒用在正經的地方就罷了,居然被仲簡調出城,去幹别的事請了!
蔣偕終于忍不住,過去向仲簡提議道:“仲知州,眼下最爲要緊的事情,是守住廣州,不能讓蠻軍攻進來!聽他們說,你把武日宣、魏承憲這兩支重要的人馬調出去,去外面抓什麽蠻族的酋長?”
因這個話兒,仲簡回複蔣偕道:“蔣都監在西北待了多年,也應該知道,‘攘外必先安内’這話兒!那些異族的酋長,隻是勉強投靠過來,本來跟咱們就不同心。一旦被侬智高殺過來,他們轉頭就投靠了蠻人!現在不先處理了這事兒,等到雙方激戰的時候,他們再背後給你一刀,那就晚了!”
蔣偕便就回複道:“我在原州的時候,西北也有‘生戶’和‘熟戶’。西北打了那麽多仗,我從來沒有聽說過,因爲有生戶殺過來,有哪個知州打不過生戶,所以轉頭砍幾個熟戶做功勞!
潭州我待的時間也不短了,也知道南方之地,太多的地方蠻漢雜處,根本不可能隻用漢人!現在侬智高打着‘仁惠’的旗号,把一部分反漢的蠻人拉攏過去,剩下的人,便是中立和親漢的。知州這一弄,把原本中立和親漢的那些人,也推到了侬智高那邊不說,還令宋軍内部人心惶惶,漢蠻不和。
還有一件:當年範希文和種仲平那幾個名将,可不是僅僅打仗在行。在處理蕃漢關系方面,他們也擅長,才能讓蕃人死心塌地的投宋!爲什麽侬智高一打過來,這麽多蠻人立刻投靠,難道全是蠻人不好?仲知州就沒有應該反省的地方?!”
說着說着,戰事突然升級起來,一個便道:“蔣偕你身爲潭州的都監,上面下令,來廣州隻是來配合我!怎麽我堂堂一個廣州的知州,在州事上面反倒不如你?你幹脆寫信給趙官家,罷免了我,把廣州的大權讓給你吧!”
另一個道:“大敵當前,仲知州不能凝聚人心,聯合各方一同抗侬,反而在暗中搞那些小動作,此舉絕不是君子所爲!再這麽下去,你以爲你在廣州的所作所爲,沒人敢管,我也不會上書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