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蘇興跳将起來,扭的村村勢勢的,手裏虛擀着餅,又裝作切蔥。那厮還學着夜市上賣熟食商販的動作,在空中假裝把餅給翻一翻。衆人看見他這個模樣,一發眼淚都笑出來。</p>
潘陽一本正經道:“蘇興才剛跌在地上,揉了屁股沒洗手,隻怕做出餅來是屁味的,倒叫他熏壞了包相公!”蘇興聽見了便叫屈道:“你怎好憑空誣賴人!我用肥皂洗了兩遍!”衆人才剛笑已經停了,見說這話又笑起來。</p>
這邊展昭笑到臉疼,一發牽動了去年的舊傷發作,且疼且笑。口裏隻問:“包龍圖知道這個曲兒麽?”鄧禹立刻回複道:“肯定不知道!等你會了,去跟前唱給包龍圖聽一聽,他一高興,疏浚河運就要了你了!”</p>
這時候有人商議道:“趁大家現在都沒醉,我有個提議!下個月咱們一塊兒去酸棗門門外玩耍去,趁機一并較量下武藝。不單在座的這幾個,連阚營使、楊斌、文成他們,潘陽也給捎個信兒,讓他們都去。在座的一個不準漏,必須都到場!”</p>
立刻有好幾個踴躍的不說,甚至已訂好了比賽的規則。兩隊的人馬,已經有人在安排了道:“咱們幹脆這麽分:天仙、巡檢、刺蟲、哭包,你們這些是一隊;狐狸、公主、丞相、獨狼,你那這幾個是一隊。其他還有想參與的,去哪邊到時候自己報名兒。我的提議,你們有誰反對麽?”</p>
一個便道:“就是個玩兒麽!有什麽反對、贊同的,按你的就行了!”還有要下賭注的道:“我先賭上十兩銀子,押狐狸他們這次赢,還有誰跟的?”</p>
反駁的道:“另一隊實力也不小,别以爲帶上哭包一定就輸!”衆人吵吵嚷嚷的,好幾個已經押了銀子,下注賭這次的輸赢了。劉賀見他們來真的,忍不住在嘴裏小聲道:“先别下注,我娘到時候未必準去。”衆人聽見這話不滿,一疊聲大驚小怪起來。</p>
裏頭有玉堂罵他道:“這一件小事還需要禀報,是不是故意來氣俺們沒娘?”劉賀女孩兒也似的性格,沒見過玉堂這樣的破落戶,登時羞得滿面通紅,手足無措,看得衆人打跌兒笑。一個便道:“哥哥頭一次過來,不知道姓白的這厮的德行:他诨名就叫做‘辣毛蟲’,說話嗆人,别理他就行!”</p>
吵嚷聲裏面,玉堂同鄧禹這兩個,正在挨個數人呢,算一算下個月到底要請誰。正忙着時,突然間樓下來了個火家,飛跑上來告訴道:“來了!來了!才剛來了一撥上差,說是包龍圖那邊的人。他們不容易找到咱這,說是讓展指揮趕緊過去呢!”</p>
本來展昭去治河的事情,已不抱什麽希望了。突然包龍圖過來找,讓他過去,治河這事兒就穩了,這才是時來運轉呢!到這個時候,鄧禹已明白了龍圖意思:“之前與展昭共過事,配合得不錯,找别人還需時間磨合。”</p>
一個聽見的便笑了道:“急什麽?包龍圖咋了?開封府府尹又能怎樣?休要怕他!你下去回話,就說俺們今晚有重要的宴席,讓龍圖等等,明天早上再過去!”這話兒火家還真信了,正要跑下去回複呢,立刻被人叫住了道:“回來,回來,一個玩笑話兒還真去回麽?!小心耽誤了指揮治河,找你們主人賠差事!”</p>
才剛展昭吃了酒,吵嚷裏一個人歪着頭睡了,旁邊那些吵吵嚷嚷的聲音,根本沒能打擾到他,這厮似乎還睡得挺香。一見說“包龍圖”這三個字,展昭登時就醒了。見他爬起來要走時,有人扯住了叫一聲道:“有難同當。等明天一塊兒挨罵呢,誰準你走的?!”</p>
還有人道:“這是去饞包相公家裏的餅去了,小心讓他們編個曲兒,連你也一塊唱在裏面!”展昭回頭沖說話的那厮做個表情,故意惹氣。還有人道:“回來罷,他們都在哄你呐!那是個火坑,該換我去!”</p>
正打算走呢,展昭因怕身上有酒味,問人要了杯漱口水,拿過來漱口。吃他們鬧,衣服頭發都扯得亂了。展昭照着鏡子又理衣服又正帽子,那嘴巴樂得,差一點就要合不攏了。玉堂推開他罵道:“行了,别美了。趕緊滾吧!看着點走,小心掉到河裏面淹死!”還有故意去他肩膀上摁個黑手印的。</p>
看看展昭此時的模樣,有一個裝作背書道:“自李唐以來,世人甚愛美人。獨有明熠偏愛老頭兒,尤其是姓包、愛彈劾人的老頭!”展昭把那人趕到一邊,不準開玩笑把包龍圖捎帶上。</p>
展昭答應了回來請大家吃酒,衆人這才肯罷休,口裏忍不住唠叨道:“等回來咱們吃窮了他,玉堂到時候問他多要!你們說說,我怎麽就沒有這樣的好命,能讓包龍圖惦記上,還大晚上的專門來叫!”</p>
等到展昭走了後,鄧禹去矮幾上撿起個杯子,罵一聲道:“明熠那東西心眼太多,才剛吃了半杯都不到。”蘇興馬上不平道:“那樣的話,還倒在那在裝醉做甚麽?還讓我給替了兩杯!我心眼咋就這麽好呢?!”這事兒旁人沒同情的,都罵他道:“活該!就你傻實在。”</p>
都這個樣,以後誰還做好人呢!蘇興口裏面抱怨不絕。隻聽玉堂見對衆人道:“羅奕、阚海在下面吃酒,我得下去吃一杯。你們有誰要一起的?”</p>
一個便道:“不去,不去!最近沒什麽事情要打聽,見了上面的那些人,太拘束了,我也吃得不自在!”還有人叮囑玉堂道:“你下去了,别跟羅弈說俺們在上面!他馬上要調過來管着俺們,幹活兒的時候表現表現,讓他知道了也無妨,吃酒玩耍的時候,千萬别讓他知道了!”</p>
這時候有一個說話道:“都去!都去!你們那想法就不對:到了應該休息的時候,過來吃杯酒怕什麽?!在上官面前多露個臉兒,趁空再拍幾個馬屁,準沒有壞處!沒看見人家展昭就成功了?真就讓包龍圖記住了,還專門派人來叫他了!”因這個話兒,本來不去的幾個人,也就嘻嘻哈哈的站起來,一塊兒下樓去吃酒了。</p>
轉眼之間,去幫包待制治河的人選,已經全都定下來了。神衛這邊,有阚營使帶隊,楊斌、文成那幾個,這一次都去。龍衛去的人雖然不多,展昭已定下來是去的。</p>
楊斌因爲剛去蔡河,神衛這邊的許多事情,一時之間又脫不開身,免不了就得來回跑。除此之外,楊斌還兼領着殿前禦龍直這一個差事,就算他不去,如今趕上了公主出降,也有不少事兒過來找他的。</p>
這一日楊斌好不容易抽出個空兒,回一趟家,在路上就碰見個熟悉的殿直,那人見了他便問道:“楊指揮怎麽回來了?今天不忙麽?”楊斌便道:“我這幾日,兩條腿都快不夠用了,怎麽不忙?倒是你臉上喜孜孜的,這是聽見了什麽好消息?難道說上面終于開了恩,讓跟着公主沾個光兒,要給咱們加料錢麽?趕緊說給我聽聽!”</p>
因這個話兒,那人哼了一聲道:“什麽‘料錢’?上面每回說漲錢,哪一次不是說說而已,還真給你漲了?實話跟你說了罷!前幾天福康公主的一個侍婢,聽見個禁衛服飾的說,什麽‘見了這麽多出衆的儀衛,公主再看見驸馬李玮的模樣,該不滿意這婚事了。’這幾天不少人都在傳,也不知是哪個嘴欠的說的!”</p>
因那厮兩隻眼緊盯着楊斌,楊斌立刻說話道:“可不是我!你楊哥我一向躲是非,從來不會去惹是非!驸馬、公主什麽的,我都不知道長什麽模樣!”那人立刻說話道:“沒說是你,再說楊哥就想說,你也沒有這個工夫不是?我聽着這味兒,倒挺耳熟,像是咱們認識的人說的!”</p>
楊斌便笑了猜測道:“十有八九,跑不出韓濤那幾個!我早說什麽?在殿前當值,嘴巴上多少把着點門兒,别吃醉了什麽都往外叭叭,哪個肯聽?跟瓦子裏小娘厮混慣了,玩笑都開到了公主的頭上,顯得他能了!”</p>
殿直亦道:“韓濤花了不少錢,好不容易才調過來。這話兒上面不知道便罷,一旦讓人家知道了,追究起來,他麻煩就大了!宮裏面人多嘴雜的,一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尤其是公主出降關鍵的時候,人多了熱鬧,什麽花花事兒都出來了!楊哥你去蔡河當值,雖然累點兒,總算是逃出去是非坑了!俺們繼續當值的人,隻能以後自己當心!”當日兩個人議論了幾句,說完就散了。</p>
宮中這邊,大婚的日子馬上就到了,各處也都是忙碌不停:婚事剛剛定下來不久,趙官家先是将皇長女傅公主由福康公主進封爲兖國公主,有制道曰:“門下:天道之美,濟下而光明;王化之行,由中而洽被。唐堯有厘降之典,召南載肅雍之詩,範俗崇風,于是乎在。國家慶靈憑厚,德教深長。迪厥真源,育茲懿主。儀我皇室,ム于舅門,待年及于有行,涓日申于誕告。</p>
皇女傅公主閑和居德,秀映栖神。聰悟之姿,非由于外獎;徽柔之性,乃蹈于自然。朕懷先後之慈,笃外家之愛,将敦美化,是選密親。教着沁園,導人倫之婦順;恩加渭水,廣天下之孝思。是用詳按舊章,稽合嘉禮,爰築其館,載肅之車。蔔以仲秋,社茲元吉。</p>
向班初冊,嘗擇美名,未拓膏腴,尚缺湯沐,進開曲阜之國,衍食龜陰之田,儀服有光,号名增重。於戲!貴宜思降,富勿期驕,尚懷國史之言,緬念衿缡之戒。往服休寵,永綏壽昌。”</p>
接着,官家又命天文官選了個良辰吉日,備禮冊命,替傅公主辦了進封兖國公主的封禮。等到封禮結束了,趙官家又是封賞、又是在内廷安排宴會、又是親自過問細事,叫宗正寺長官謹慎操辦,不得怠慢。需用的東西,太常寺也立即發下行文,命有司采抓緊買置辦。外廷這邊,朝臣們按照官階的高低,依次上表祝賀此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