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利浪烈這一次出去,與以往不同,已經整整兩日都沒有消息。甯令哥急等野利浪烈不回,疑心出事,遂就重新安排了人馬,去靖安寨打聽消息去了。</p>
這一打聽不要緊,靖安寨戒嚴,王文炳緊緊關閉了寨門,任何人都不許随便出入。去的人打探不着消息,立刻回報與甯令哥。</p>
野利浪烈這一去,事談的如何,進展到底怎麽樣,到現在也沒有回音過來,外頭誰也不知道情況,這就難辦。因昂素阿尼與王文炳有舊,甯令哥就急忙請過來昂素,命他親自去靖安寨走一趟,打聽野利浪烈的情況怎樣。</p>
眼看着昂素阿尼得令去了,甯令哥仍然不放心,在磨雲山宮殿裏來回踱步。圍着的便就寬慰道:“太子放心,昂素阿尼與王文炳有舊,他這一去,必然有野利将軍的消息,明天他們就回來了!”甯令哥仍舊不滿道:“若宋人真肯看阿尼的面子,這一次他們也不敢戒嚴!”</p>
有人又道:“如今宋、夏已經和談,就算靖安寨不願意,又敢怎麽樣?依我的猜測,若王文炳那邊不同意,沒什麽說的,那野利将軍回來的能早。若是他們同意了,兩家在寨内大擺宴席,那麽回來的必然就晚了,咱們也是白擔心!”甯令哥不信這話兒道:“若真是這樣,早應該有消息回來了!都兩天了,再等衛隊恐怕就沒了!”</p>
因甯令哥焦急,有素日與昂素阿尼不和的人,害怕昂素去說合好了,建了功勞,急忙湊過來出主意道:“野利将軍是太子心腹,不可不救。爲防萬一,不如把監軍使阿維叫來,問一問磨雲山有多少能調動的人馬,先預備好了。一旦昂素與宋人談不攏,事态惡化,立刻叫阿維預備攻寨!”甯令哥也就同意道:“事到如今,也就隻有這樣了!”</p>
就在甯令哥在磨雲山着急的時候,浪烈那頭,因爲王文炳的援軍太多,分幾條路殺将來,浪烈在外圍的一百人馬,漸漸的開始抵擋不住,隻能掩護着浪烈後撤。因爲王文炳關了寨門,撤不出去,衆人隻好撤至寨東,在先前借住的院落裏安身。因爲戰亂,宅院裏原有的庖丁廚役,已經趁亂都逃走了,值錢的都被人卷走了,宅院裏</p>
剩下的糧草不多,外面王文炳又重兵包圍,此次衆人是輕裝來的,身上有沒有重甲護身,浪烈一行此時的狀況,實在是不好,危急的時候,爲了問甯令哥請求援軍,急需要人手去通風報信。另外一頭,昂素因爲太子的囑托,已經來到了寨門口了。仗着之前與王文炳相熟,昂素此行的人馬不多,隻帶了三五騎的随從,一徑去靖安寨門前叫門。昂素當先報了姓名,要靖安寨知寨王文炳來見。</p>
城門上靖安寨的軍士,因爲昂素過來叫門,急忙将昂素阿尼來了這事兒,報與知寨王文炳知道。過不多時,王文炳便就上了城牆,與下面昂素搭話起來。</p>
下面的一個便朝上道:“自從當年白馬山别後,我與知寨多時不見!今日老友不容易相見,可否賞光,容我進寨叙一叙舊情?”城上面另一個回答道:“自從足下高升之後,一向事務繁忙的很。在下官卑職微的人,怎敢與阿尼叙舊高攀。”</p>
一個又道:“知寨說笑了!朋友間交往,不論蕃、漢,單憑着一個意氣相投。叙舊而已,</p>
有什麽‘高攀’不‘高攀’的!我來的目的,又不是單爲了見你一人。當年我們交往的時候,你家太夫人的品德、訓教,也是十分令我欽佩。這次我到靖安寨,也是爲了見她一見,當面問安。我這馬匹上馱着的,有上好的蕃藥,正是專爲她準備的,知寨怎好不通融!”</p>
當下兩個人說了幾句,昂素那厮,明面上是過來叙舊的。這厮許多時不曾來往,偏趕在這種時候來,靖安寨這邊也知道了說,這就是太子甯令哥派出來的使者。</p>
既然甯令哥派出來使者,就有和談的打算。本來王文炳這個厮,是想讓浪烈吃點苦頭,挫一挫夏軍的銳氣,并不想把事情鬧得太大。</p>
隻要夏軍肯服個軟,提親之事從此罷了,全都好說,王文炳也不遠滿寨流血。更何況昂素那個厮,身邊隻有幾騎的人馬,放他進來倒也無妨。既這麽想時,王文炳決定先放進來昂素,聽一聽甯令哥那邊的意思,然後再做下一步的打算。</p>
正在王文炳要打開寨門,将昂素那厮放進來的時候,突然背後有個人提醒道:“知寨且慢!北面好幾處煙塵彌漫,飛鳥驚起,莫不是夏軍設好了伏兵?”王文炳立刻順手看去,果然好幾處像有埋伏,而且與靖安寨距離太近。倘若趁着宋軍開門的時候,夏軍伏兵趁機殺入,豈不是大禍!因爲這個,王文炳才剛打開了一半的寨門,緊急又下令重新再關上。</p>
緊盯着看時,不遠處的蜀黍田裏面,突然冒出來個夏軍的腦袋,往寨門這邊看了一眼。這一關門不要緊,那厮似乎覺察到什麽,立刻把腦袋又縮回去了。時間雖短,已頗有幾個人看見了。</p>
這個時候,任由昂素在下面高聲叫喊,此時宋軍的寨門,早已經關得牢牢的了,然後就再也拍打不開了。既然昂素進不來寨裏,兩邊和談這件事,暫時就隻能作罷了。</p>
因昂素阿尼出師不利,沒法講和。餘下的事情,甯令哥隻能來硬的了。這個時候,野利浪烈那邊的人馬,已經有兩個趁着天黑,逃出去寨外。這兩個人星夜疾奔,一徑投磨雲山這邊趕來,面見了太子,将靖安寨事情上報了。</p>
這兩個因爲覺得委屈,故意把事态誇大了不少,把錯兒都推在宋人的身上,哭告便道:“王文炳等到我們去了,安頓好後,立刻就把寨門給關了,然後率人馬将宅院包圍屠殺。太子剛封的索芭良,已經被他們射殺了,野利将軍也命在旦夕!”</p>
野利浪烈是太子心腹,多年跟随的一員愛将。甯令哥心裏面,早已經把他當兄弟看,沒有不救的道理。既然已知了浪烈的情形,甯令哥随即就安排打寨。</p>
因王文炳占據着有利的地勢,身邊又有兩千的人馬,單單甯令哥身邊的人,攻打靖安寨不太容易,必須有周邊的幫忙才行。平時甯令哥在磨雲山這邊,本地許多的官吏、族長,都說得好聽,爲了太子,一個個的忠心得了不得,都願意爲他赴湯蹈火。趁這個時候,試一試他們的“忠心”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也是一個上好的機會。</p>
如今鬧到了這種地步,早已經把阿維給驚動了。爲平息事态,盡早給太子有一個交代,少不得阿維要部署人馬,立即與宋朝那邊對峙。</p>
靖安寨的地理,磨雲山本處的蕃官,都有地圖。靖安寨内部的地形,那兩個從靖安寨裏面逃出來的親衛,大緻也能講個明白。這個時候,就需要阿維将各處的人馬部署妥當,然後*進攻靖安寨。若能與野利浪烈聯系上,内外夾擊,就更好了。</p>
不說阿維在磨雲山安排部署,宋軍這邊,因爲夏軍調動人馬,圍攻靖安寨這件事,許多處已經知道了,尤其與靖安寨互爲唇齒的幾個堡寨,立刻都跟着緊張起來。</p>
一旦靖安寨有閃失,夏軍會不會長驅繼進,這件事誰也不知道,因此除了周邊的堡寨,其他各處的人馬,全都密切注意此事。</p>
懷德軍那頭,此時也一并得到消息,西夏太子甯令哥調兵的事,懷德軍這邊也知道了。懷德軍軍使孫懷正,即刻撥出來三千的人馬,在靖安寨南三十裏處暫且紮營。衆人随時都準備好了,一旦夏軍那邊情況有異,立刻就救應靖安寨。</p>
除去北面懷德軍的人馬,西面勝羌寨的人馬、東面綏甯寨、興平城等等各處的人馬,都紛紛趕來,在靖安寨附近部署好了,一旦夏軍開始拔寨,衆人立刻就開始救應。</p>
因爲靖安寨周邊的人馬,此時已經得到了消息,已有了預備,阿維之前的那些部署,這時候再看就有些不密,要重新調整,将重騎軍部署在左右翼上。一旦雙方交戰起來,需要夏軍兩翼的這些騎軍,立刻将靖安寨與周邊宋軍的聯系斷掉,由中路的人馬奮力破寨。</p>
眼看着兩邊的形勢緊張起來,戰事幾乎要一觸即發。這個時候,懷德軍軍使孫懷正那裏,突然就來了幾個夏人。此不是别人,正是昂素。</p>
原來當初昂素去靖安寨叫門的時候,因爲種種的原因,城牆上王文炳沒能開門。事沒有辦成,昂素心裏立刻就知道,太子甯令哥必然要大弄。一旦事情鬧大了,不好收場,昂素遂就不耽擱,急忙趕去了韋州城,與頗超古項商量去了。</p>
這個時候,昂素攜帶了頗超古項的親筆書信,又充作使者,一徑投孫懷正這邊來了。昂素這厮,将事情從頭到尾又述說一遍,将罪責一股腦兒全推到索乙的身上,說索乙這厮,求親不成故意要挾,因此兩邊才鬧起來。那厮不過是想要做媒,讨好太子,本以爲是兩廂情願的事,誰知道女家不願意呢。</p>
如今這索乙人已經死了,此件事情的罪魁禍首,已經被誅殺,西夏這邊隻一個請求:叫王文炳那厮打開寨門,放野利浪烈一行人出來,然後兩家各自罷兵,其他的事情絕不追究。由頗超古項從中做主,王文炳之妹,夏人這邊也不再糾纏。</p>
既然頗超古項肯先求和,使者昂素又有誠意,孫懷正這邊,也不願意将事情鬧大,若能和談,誰願意血流成河呢。當下孫懷正便寫信一封,叫人快馬加鞭送去靖安寨,交與王文炳那厮手裏,叫他放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