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人都說,占地、征夫,隻是個開始,一旦這宮殿建成之後,太子甯令哥也不能罷休,會驅數百民女充實後宮。處在這樣的流言下,磨雲山周邊的不少百姓,過不下去,紛紛逃往别處避難。</p>
還有說甯令哥平時閑着的時候,無緣無故的,就對着牧群練習射箭,射中了便就呵呵大笑。總之就是一句話,倘若甯令哥一直不走,那麽磨雲山這個地方,就徹底不适合人待着了,到處都怨聲載道的。</p>
抱怨起來,不少人便相互打聽道:“有什麽地方對下面良心,實力也不小,而且還不排外的?咱們一塊兒投奔過去!”回複的道:“我勸你還是死了心,去夢裏找這塊地方吧!”</p>
抱怨的心裏面這麽道:“去哪兒日子都不好過,好在這太子在這裏隻是暫住,早晚他還得回興慶去!且熬幾日,實在不行就上告試試!”</p>
衆人上告的那些事兒,有些是真的,有些是假的,還有是别人做出來,然後附會到太子身上的。甯令哥做的那些事情,監軍使阿維早前曾勸過幾次,哪個肯聽?太子身邊的那些人,因爲阿維說的不好,反而故意說阿維的不是,已經讓甯令哥厭煩了阿維,然後對他也疏遠了。</p>
阿維又見不到太子的人,每日去找他上告的,能從興慶城排到了黃河,什麽事情都不用做了。阿維爲了這些事能了,将衆人所告都一一上報,命人送到興慶城,有什麽用?興慶都是甯令哥的人馬,即便是上報了又能怎樣?!</p>
阿維的上報,根本見不着元昊的面兒,早就讓别人給攔截來,然後報與了甯令哥。因爲知道了有人要告他,而且還又奈何不了,甯令哥愈發膽大了敢做。</p>
過沒有多久,磨雲山宮殿已經築成。老遠看去,天藍雲白,湖碧草青。風拂沙柳,水鳥鳴叫。遠處白色的是羊群,雜色的是牛馬,由牧人引着,一群一群的在移動,風景好似畫上的一般。</p>
太子爲了慶賀這事兒,故意提前發話下去,要在高台上宴請衆位賓客。衆人正愁沒借口過來巴結太子,甫一聽見這個話,争先恐後的就都來了。用不了多長的時間,熙熙攘攘的人馬,便就聚集在磨雲山山下。全都兵強馬壯不說,服飾穿戴還全都不同,恍如萬國來朝的一般。</p>
這一次來的,有監軍使阿維,有磨雲山地界上各處大族的族長,有清遠鎮的駐軍的軍官,有瀚海軍的軍使、副軍使等,有鳴沙縣的縣吏,還有韋州等地的一撥官吏,大老遠的,連朔慶軍的兩個副軍使都趕到了,這是來了的。</p>
沒來的人,韋州城靜塞軍軍使頗超古項沒有到。本來太子大宴賓客,除了慶祝宮殿築成,而且還有個重要的原因:平常的時候,這個也說自己忠心,那個也說自己忠心。借這個機會,甯令哥正要試試看,到底他們說的話兒,誰真誰假,自己在周圍人的眼裏,究竟是個什麽份量,果然就發現了問題了。</p>
在甯令哥眼裏,像頗超古項這樣手握重兵的邊疆大吏不到場,其他到了的能算個屁!便來一百個有什麽用呢。既這麽想時,這次的宴席甯令哥不滿,看什麽都覺得恹恹的。</p>
爲了此宴,宮殿裏早已經布置好了,到處是懸燈挂彩的,人人面上都喜不自勝。趕着這空兒,許多樂人在最後練習,争取好得太子的賞賜。庖丁、廚役這些人,數日前得到消息的時候,已經就開始預備了,就這樣時間仍舊緊張,因爲害怕耽誤了事,所有人行路都用跑的。</p>
底下伏侍的那些人,更是緊張,就怕因爲來人太多,顯得招待得不周全,一個個忙到腳不沾地。崗哨、親衛這一些,在要緊地勢處到處巡查,重新又增加了許多的暗哨,以防宴會上有什麽閃失。</p>
大喜的日子,衆人見甯令哥沒有精神,立刻便就着急起來,愈發與太子弄來些新奇的玩意,好叫他樂。然而似乎并沒有用,甯令哥那厮,歌舞、争跤都看得膩了,單看了個開頭就沒了興緻。上竿、跳索、倒立、折腰、踢瓶、筋鬥這些雜耍,看得多了,就覺得套路全都差不多,沒什麽新意。</p>
正在百無聊賴的時候,幸虧有一段宋朝婦人的隊舞,名字叫做《拂霓裳》,據說是從宋朝皇宮裏流傳出來的。一百餘人的漢女,皆服飾華麗,歌喉婉轉,舞姿曼妙,看着實在令人心動。看到濃時,甯令哥忍不住感慨一句道:“我将來後宮的妃子裏面,肯定要選一個漢女。”</p>
有道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甯令哥随口感慨的一句話,立刻就被人聽到耳裏,然後就牢牢地記住了。此不是别人,正是剛剛幫忙建完了宮殿,很得甯令哥信任的索乙。</p>
說起來這索乙也不是别人,正是王喜。當初從清澗城逃出來之後,王喜便直接投奔謀甯賞理去了。王喜跟随了謀甯賞理幾年,這幾年間,王喜很得謀甯的信任,跟着他賺了不少的錢。這人一旦有了錢,接着就想要權勢了。得勢的王喜,重新改了個蕃人的名字,叫做“索乙”,已不叫什麽王喜了。</p>
因聽說甯令哥到了磨雲山,謀甯賞理認爲說,這是個結交太子大好機會,于是把索乙調過來,到磨雲山這邊來做買賣。索乙這厮托了人,要了些建造宮殿的差事,除了打點人之外,</p>
很是大大的賺了一筆,心裏歡喜得什麽似的。</p>
這厮本來就心思活泛,突然聽見甯令哥的感慨,馬上他就動了心思,開始琢磨起合适的人了。索乙因爲做買賣,在磨雲山附近活動得久了,周邊許多的事情,他都知道。在磨雲山正南不遠的宋地,有這麽一座靖安寨。</p>
靖安寨隻是宋、夏邊上的一個小寨,人又不多,比起來許多地方的繁華模樣,遠遠不如。大概因爲水土的原因,靖安寨寨裏的女人,比起邊上其他的地方,看着普遍都更加水靈,比别處另有一番風味。</p>
其中最有名的一個閨秀,姓王,是靖安寨知寨王文炳的妹子,據傳此女相貌不俗,性情溫柔,品流詳雅,無人不贊,閨名就喚做文蔚。這個婦人,索乙有幸曾見過一面,印象深刻,因此他立刻就能确定,甯令哥見了保準滿意。</p>
如今的索乙不比先前,已經是太子身邊的紅人了。而且他自己覺得說,就憑他現在的身份,有這個資格替太子提親。打定了主意,索乙這厮立刻就動身,領了三五十個從人,就要動身。單自己過去害怕不穩,索乙又想起一個人來。</p>
當初亞細族長在原州的時候,也見過王文炳本人,也算是認識。爲了事情容易成功,把亞細族族長也叫上了一塊兒,随身還攜帶了提親的禮物,直接往靖安寨這邊就來了。</p>
這個時候,知寨王文炳正在家中。一聽說外面來了夥蕃人,還敲鑼打鼓,是特意到門上來送禮的,先吃了一驚。</p>
叫進來一問,亞細族長覺得是老熟人容易說話,就先開口告訴道:“王知寨,天上掉下件好事來,你們家走了好運了!你家的妹妹,被大夏國太子看上了,特意讓我們兩個來提親!”</p>
因王文炳和左右都沒有出聲,亞細族長這個厮,便認爲他們已默認了,又繼續說道:“今天這兩個做媒的,這一位索首領便是正使,我便是副使。東西我們已帶來了,把女方先讓我們見見,好了接着就下聘書!”</p>
索乙身爲正使的原因,故意表現得莊重些。一聽見副使把話兒講明,也就分析形勢道:“這一次機會來之不易,平步青雲的機會,知寨有的可不多!”</p>
正說着呢,隻聽見王文炳問一句道:“這位族長看着面熟,這不是剛剛跟蔣偕打了敗仗,</p>
從宋朝叛逃去那邊的麽?怎麽一轉臉,就變成元昊的什麽使了?!還有那一位,以前到我的門上來賣貨,不就是一個商賈麽?!什麽時候變成了使者?長着一副漢人的模樣,卻叫了個蕃名,莫非也是個叛逃過去的?”</p>
這話兒問得有些尴尬,索乙和亞細這兩個厮,一時間也就閉了嘴。這個時候,隻聽見王文炳喝一聲道:“左右何在?還不把宋軍的叛黨給我拿下!”沒等到王文炳把話說完,索乙和亞細族長兩個,立刻告辭,東西也顧不得收拾了,一道煙兒逃出來寨外。</p>
眼看這事情沒辦成,王文炳那厮沒給面子,還把衆人給趕打出來。丢了臉面不算什麽,本指望再建場大功呢,誰知道還沒有開頭就失敗了。</p>
亞細和索乙這兩個,在一塊兒總結經驗和教訓的時候,全都一緻認爲說,就是因爲職位不夠,帶的人馬不夠多,王文炳那厮才敢翻臉。要想補救,這就需要個得力的人,一塊兒幫忙加入進來,事情可能還有個轉機。</p>
磨雲山這邊,索乙熟悉的人裏面,數野利浪烈的職位最高。爲了讓浪烈幫這個忙,索乙少不得花一筆銀子,再破費破費。</p>
當下兩個人好說歹說,把王文蔚誇得天上有地下無的,倘若這一次不去提親,損失太大,終于将浪烈那厮說得心動,也就同意去靖安寨看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