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李元昊娶了沒移氏,把她立爲“新皇後”,太子成婚的這件事兒,就算是完了。因爲這一件,再加上野利兄弟被害的事兒,野利後便就發怒起來,慫恿着兒子去反對元昊,怎奈甯令哥沒本事,他說話根本沒份量。朝臣們也都害怕元昊,不太把太子放在眼裏。</p>
甯令哥也知道自己的能耐,對于母親的那些話兒,采取了防守的策略,能避就避開。這樣一來,野利後對太子大爲失望,成天罵甯令哥是個廢物,年輕輕輕的沒有血氣,不敢去和元昊硬争。</p>
元昊這厮,喜歡的太子是李甯明。後來李甯明死了之後,元昊讓甯令哥又做了太子。對于對這個新太子,元昊并不是太滿意,不過沒别的的選擇罷了。甯令哥爲人雖然粗糙,他又不木,這件事早就看出來了。</p>
既然發覺了父親不喜歡,他也就不太喜歡元昊。雖得了太子這個位置,那也是因爲自己命好,長生天照應,甯令哥并不感激元昊。再加上母親常提起元昊的壞處,甯令哥更加對父親不滿了。</p>
然而自己的根基甯令哥知道,他那點勢力,都不夠李元昊一口吞的。縱然母親來威壓逼迫,又能怎地?野利後聲嘶力竭、不顧一切的模樣,讓甯令哥感覺十分陌生,甚至連她都有些厭煩。</p>
甯令哥不願意摻和父母之間的那些亂事,眼不見爲淨,因此不願意繼續留在興慶,遂自己請命,直接去磨雲山駐軍去了。</p>
一聽說甯令哥到了磨雲山,磨雲山本處的各方勢力,立刻就都活躍起來,争着往甯令哥這邊跑,想要投到他的門下。甯令哥願意結交人,而且還是個庇短的,凡是投到他門下的人,有求的必應。</p>
一看太子這麽照應,衆人還有什麽說的,愈發在太子面前讨好,把珍珠好玩、奇珍異寶都拿來孝敬。伏侍得甯令哥十分滿意,愈發維護周全衆人。</p>
原州這邊,自從大蟲巉一役後,康奴族長已投了宋人。滅藏、明珠那兩個,還有其他小族的人馬,一看不好,紛紛就逃往夏地來了。其中亞細和大蟲兩族的族長,投靠了一個可靠的朋友,正在磨雲山附近落腳。</p>
一聽說太子甯令哥來了,亞細和大蟲商議道:“咱們兵敗逃将出來,在這裏隻是一個借住,長久下去不是個辦法,不如直接投靠了太子。一旦成了他的人,還怕沒有個落腳地?”大蟲族長回複道:“還指望他們?若不是李元昊沒誠信,咱們能落到這地步?老子這樣,兒子恐怕也好不了,對他們我是不放心。”</p>
亞細立刻告訴道:“讨好太子這個事兒,不非得咱們自己出錢:到宋界胡亂劫掠一次,能撞上什麽送什麽!”大蟲族長這麽一想:反正閑着也是個閑着,出去轉一轉發個小财,也是個好事兒。</p>
當下兩個人計議已定,當夜便召集了一撥人,都飽食了上馬,打算去宋地碰一碰運氣。因爲被蔣偕打得怕了,原州那邊怕撞上蔣偕,都不太敢去。兩個于是便改了個方向,直接朝環州北面走了。</p>
這一路上,雖然也看見了不少村落,老遠兒看着他們都窮,不像有什麽值錢的寶貝。因兩個族長不滿意,衆人也就不進村,隻好再繼續往東走。也不知走了多少的路程,黑夜裏面,隻聽見前方人喊馬嘶的,似乎正有一場厮殺。衆人因爲弄不清形勢,立刻就都停了馬。</p>
衆人都道:“前面打仗呢,要不族長咱們回,明晚再出來?”大蟲族族長細聽了聽,便回複道:“都不用怕,聽這個聲音人馬不多。着兩人去前面打探打探,倘若遇襲的是個商隊,咱們這一次就跟着發了!”</p>
這個時候,前面兩撥人正厮殺呢。一撥像是商隊的模樣,另一撥人馬卻不是蕃人,打扮卻是一隊宋軍。突然從後方出來隊人馬,又是蕃子的模樣,宋軍那邊吃了一驚,急忙便撤了。商隊這邊人得了命,爲頭的那個人立刻出來,叫一聲道:“不知道對面是哪位族長?在下是嘉甯軍謀甯都統手下的人,多謝救命!”</p>
亞細和大蟲這兩個族長,一看把宋人趕跑了,正打算趁亂劫掠呢。一聽見說,這是宥州嘉甯軍那邊,謀甯克用的人馬,兩個也就不敢動手兒。當下便回複那邊道:“我是亞細族族長,那一位是大蟲族族長,剛辦一件事情經過這裏。不知道兄弟是哪一位?爲什麽跟宋軍遇上了?”</p>
領頭的道:“我叫索乙,是謀甯賞理部下的人。奉上面命,來磨雲山這邊辦一趟差。之前跟宋人有些矛盾,這不讓他們纏上了麽!”當下稱兄道弟了一番,索乙便問:“我如今去磨雲山辦件事兒,二位這是往東去麽?”</p>
大蟲、亞細兩個都道:“本來還有一件事情,看樣子今晚上不太平,就不去了!既然兄弟去磨雲山,我兩個也在磨雲山落腳,幹脆就好事做到底,保護兄弟去磨雲山,這樣好麽?”</p>
索乙十分感激道:“真是遇到了好人呐!我出來一趟,雖然遇着些波折,幸而長生天保佑,遇到了你們二位兄弟!這個地方不宜久留,咱們上路,邊走便說吧!”</p>
當下三個人說話起來,索乙便問:“二位都在磨雲山落腳,太子甯令哥的消息,該知道的不少。這位太子跟誰熟,有什麽特别要好的人麽?”</p>
亞細和大蟲這兩個族長,互相對看了一眼後,便回複道:“兄弟不知,我兩個剛剛從原州投奔過來,在一個朋友這邊落腳。對本地的事情,也不是太熟,隻聽說太子好像與昂素阿尼交情不錯。與監軍使阿維那邊也行,能說上話兒。兄弟來到這磨雲山,爲的就是這太子麽?”</p>
索乙便道:“其實不瞞兩位說,我這車上,确實帶了些新奇的玩意兒,是打算孝敬給太子的。另外還有幾筆買賣,單我一個人幹不成,正打算找幾個幫手呢,不知道二位可願意過來?”</p>
當下走了這一路,索乙把手裏面買賣的事情,都說與兩個人知道了。亞細、大蟲這兩個族長,全都表示願意效勞。</p>
這個時候的磨雲山,甯令哥身邊簇擁的人,很是不少。那些得甯令哥歡心的人,行事便愈發膽大起來,肆意欺壓周圍不說,動辄把太子擡出來,太子殿下吩咐的事情,别人誰敢過去阻擾?隻能由着他們去了。衆人一看有效果,愈發借助太子的名義,橫行霸道無惡不作。</p>
非但是好處都讓他們得了,語言上他們也要挾制。這些人爲讨太子的好,立刻立下了許多的禁忌,有些話是萬萬不能随便說的。</p>
因爲元昊那個那個厮,奪了甯令哥的太子妃做新皇後,在磨雲山這邊,“扒灰”、“偷錫”、“納媳”、“翁媳”、“捱光”、“偷食”之類的字眼,全都是禁忌,是絕對不能提起的。若是哪個人說起來忘了,或者不留神脫口而出,那就壞了,輕的罰錢,重的挨打,倘若實在是做的太過,剖心挖肺也是有的。衆人害怕犯了他們的忌諱,說什麽都小心翼翼的。</p>
小心翼翼的仍舊不行,漸漸地“淫嬖”、“沒移”、“移沒”、“轉移”、“移駕”之類的字眼,也是需要謹慎了說。爲防萬一被剖腹剜心,不但是這些,幹脆連帶着類似的字,就都不說。爲了省事兒,大家都幹脆就别開這個口,用眨眼、比劃代替說話,活命要緊。</p>
除去這事兒,不知是哪個爲了讨好,說磨雲山這邊環境簡陋,能在這裏久居住不易。太子千金玉貴的身體,爲了衆人能沾恩澤,跋山涉水得過來不易,實在讓人感激流涕。爲了感恩,提議在磨雲山建造宮殿。</p>
甯令哥直接推辭道:“我出來身上沒帶着錢,又不知在這裏能待多久,上面也肯定不給撥,那些就不用去弄了!”回話的立刻告訴道:“費用不用太子操心,衆人爲了擁戴太子,都願意募捐。錢财、人力這些小事,不用您費一點兒的銀子。”</p>
甯令哥不來磨雲山還不知道,原來他這般受人擁戴,這麽得底下的人心呢。既然如此,也不好拂了衆人的面子,也就準了。對于由哪個主持建造宮殿,甯令哥十分感興趣,便詢問道:“你們這麽跟我說,是不是有了什麽妥當的人?”</p>
回話的道:“回太子話,建築之事,隈才族長就十分擅長,先前也主持過這樣的工程。還有個從宥州過來的索乙,商賈出身,身邊的資銀也不少。倘若衆人錢籌得不夠,他也可以添一些進來。隻要您這邊答應了,他們馬上就可以開工!”甯令哥道:“隻要是些靠譜的就行,其他的那些你看着辦吧!”</p>
那人立刻請示道:“既然太子已答應了,咱們對外說的時候,就說磨雲山房屋老舊,已不堪居住,需要修葺。讓監軍使阿維做修茸使,昂素阿尼做修茸副使,這樣行麽?”甯令哥道:“就這麽辦,讓他們挂個名倒也不錯!”</p>
有了甯令哥這句話,底下人立刻就行動起來。别的不說,單占地、募錢、抓丁、置物,這幾樣事情,哪一樣沾上了不得大賺?而且打着太子的名号,行事起來更方便了。</p>
既然有人在太子跟前得到了好處,免不了就有人要吃虧了。吃了虧的這些人,除了成群結隊去監軍使阿維處告狀以外,好幾撥已經去興慶了。</p>
上告的人不但去告建造宮殿的那一班人馬,連太子甯令哥也一塊告了。因爲告狀的人實在太多,說什麽的也有。除了低價侵占别人的土地、強征勞役,逼迫衆人募錢以外,還有說建造宮殿工期太緊,安排軍士強征民夫,累死了足有上百的人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