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後抓住遊阿五這個厮,十分容易,能手到擒來。沒成想遊阿五的腿腳似活閃一般,剛剛追了不大的工夫兒,就把盧六遠遠地落在了後面,這厮逃命真是把好手!等阿五跑到前面的路口,朱逢春、曹文俊跳出來,直接堵住了阿五的去路,遊阿五也就不跑了,立刻在地上裝起慫來。</p>
才剛逃了那麽遠的路,阿五肩膀上的那件衣服,仍舊被死死攥在了手裏。如今被三個人堵住了,阿五把衣服充當個白旗兒,隻聽他口裏面哀求道:“列位營裏的好漢哥哥,小人與你們素不相識,無冤無仇的,怎地就要追趕小人?莫不是有什麽誤會吧!”</p>
盧六便道:“你少裝樣!你不就是遊阿五麽?常跟你在一塊兒賭錢的,是常三和裘四那幾個。老爺爲找你費了大勁,伏牛砦的魏亮你認得麽?是會的立刻把錢奉還!不然的話,老爺們再幫你回憶回憶。”</p>
聽見了這話兒,阿五仍舊不認道:“小人姓遊确實沒假,隻是個閑人,一向不與人結仇兒,不認得你說的什麽三什麽四的。莫不是哥哥們消息錯了?”</p>
盧六又罵:“俺們在樓上盯了多時,跟你一塊兒出門兒的那個,不就是常三那小子麽?!以爲老爺們眼睛是瞎的?!你還跟他搭着肩兒出來,說什麽你最近運氣好,又騙了幾個傻兒凹,讓他跟你拜師學藝。”因這個話兒,遊阿五終于承認了自己的身份,隻是騙魏亮錢财的事情,阿五仍舊不肯認。</p>
旁邊朱逢春不耐煩道:“六哥你跟他啰嗦個屁!一會兒咱們還有正事,既然這個人不肯認,回去告訴買家說,這鳥厮顧錢不顧命,一發結果了算完!”</p>
纏磨了一通,錢财的事情,遊阿五終于肯認了,然而他卻有理由:這一筆錢财,是魏亮心甘情願給的,他也就是借出錢去賺幾個利錢,那女人跟他沒關系。等到終于挨上了拳頭,遊阿五終于慫了說,錢可以退,求衆人住手。</p>
怎奈這提議衆人不肯:借錢還有個利息呢,誰規定說,隻有本錢就行了?更何況遊阿五這個厮,借出去兩千貫的錢,利滾利很快就到了五千貫。衆人沒有他這麽心黑,這錢就按照這麽算:加上利錢,一共隻要他三千貫,少了一文,叫遊阿五下半輩子都躺在床上。</p>
正在讨價還價的時候,熱鬧引來了不少的閑人,都圍成了一圈遠遠地在看,然後相互又嘀咕些什麽。因爲衆人見阿五挨打,那些人下手都不輕,場面又哭爹喊娘的,還隐約聽他們說什麽“錢”,有人立刻不忿道:“都看見了麽?大天白日的,這班赤佬黥卒們,居然敢當街毆打行人,威逼索要财物了,這還不亂了!”</p>
還有人跟着感慨道:“早聽說咱河北這邊軍士太亂,我還不信,跟人家争,說沒有傳說的那麽厲害。如今看見了這個場面,恨不得回去扇自己老臉!就這班東西,真是該好好殺一批了,不然準亂!”</p>
偶爾出來一兩個,替盧六等人說話道:“我看挨打的那個厮,有些賊眉鼠眼的,莫不是之前有嫌隙?人家怎麽不打别人,專等着打他?!”這話兒遭到一緻的反對,好幾個憤憤不平道:“說這種屁話,那厮們打人有什麽理由?看你不順眼了麽!等你兒子在街上走時,吃他們打了,你就知道後悔了!”</p>
老遠兒衆人的議論,盧六等人忙正事兒,都沒有聽見。因爲挨打,遊阿五兀自嚎了一通,到底招過來一撥差役,直接就朝這邊來了。一看見他們,遊阿五好似見了菩薩,口裏面立刻呼告道:“有人無故毆打行人,求上下趕緊救一救!”</p>
沒說完呢,領頭的當先看見了朱逢春和曹文俊這幾個,随即道喏一聲道:“都頭們少見!這潑皮怎地惹着了幾位!”逢春便道:“李巡檢今天當值麽?你不知道!也是這個騙子作死,騙誰不好,騙到安肅軍俺兄弟的頭上!你說這東西不該打麽?”</p>
一聽見這個,李巡檢立刻回複道:“這個潑皮我見過幾回,确實騙的人不少。怎地在定州行騙還不夠,竟然還騙到友軍的頭上?那也該打!隻是哥哥們下手輕些,莫出了人命!”衆人立刻回複道:“巡檢放心,這個俺們自然有數兒,不會給巡檢添麻煩。”</p>
當下兩邊說了幾句,李巡檢遂就帶人馬走了,閃得遊阿五瞪眼了半天,這時候已不敢做聲兒了。爲免招來更多的人,盧六和朱逢春、曹文俊這三個,把遊阿五重新拖到個僻靜處,又開始打。</p>
遊阿五這厮捱不得打,沒多久就已經認慫了,口裏便就答應了說,若放了他,答應拿三千兩銀子出來頂賬,隻是暫時湊不齊,時間得往後拖一拖。衆人随即便警告說,三天的時間,若是仍舊湊不齊,保不準遊阿五身上的部件,能少了件什麽。</p>
等到遊阿五湊齊了錢,盧六、曹文俊、朱逢春這三個,立刻就把錢分好了:一千五百兩拿來給魏亮,還有一千五百兩,三個人一人分四百五十兩。剩下一百五十兩的,散與線人幾十兩,其他的都用來打點人,這筆錢也就分盡了。</p>
這時候盧六便捎話兒說,錢已經到手,叫魏亮親自到定州來取。魏亮得到了這個消息,很是歡喜了一通,怎奈動身去定州這件事兒,眼下的情況并不允許:挨了打了,還不止一回,</p>
舊傷未愈新傷又來,走路都一瘸一拐的,挪動得費勁,更不用說再趕去定州。魏亮遂就回話說,叫盧六幫忙,把這筆錢先存起來,等過上幾日再去定州。</p>
因最近焦用查訪部伍,查到了伏牛砦這裏了。焦用親自查看了之後,對伏牛砦十分不滿意。跟魏亮一道兒厮混的人,除了朱大郎頭腦活,想出來辦法避開外,其他的誰也沒逃掉,或多或少都挨了打。尤其魏亮這厮倒楣,先後挨了兩回的打!</p>
除了伏牛砦這邊外,其他的六家也不好太多,或多或少的也都挨了打。安肅軍裏面,處處都是一片嚎聲,上下沒一個不罵的,都詛咒叫焦用早點兒死。就這樣焦用還不滿意,還想着繼續考評呢,真要了命了!</p>
因衆人不滿,許多人把焦用告到了上面,指望着上面勸一勸。上面因爲頂不住壓力,終于把焦用叫過去說,有些事可以略施懲戒,懲罰得太重,一旦在軍中惹起來衆怒,那就壞了。叫焦用以後慎重下手,最好是可以恩威并施。</p>
這話兒令焦用十分不滿:“恩威并施”說得容易,上面又不肯撥來錢,都沒有獎勵,拿什麽“恩”?怎麽個“恩”法?想變革就是這麽難:隻要稍微嚴一點點,立刻上面就知道了,然後就千方百計過來阻擾,就想着把你再拉回來。按他們的意思,就幹脆該啥都不用幹,大家全都偷懶算了,這麽個熊樣早晚也完!</p>
不就是多打了他們幾下,巴掌大點的事情,底下人就紛紛不滿了,就惹起來他們的“衆怒”的!因這件事上,焦用對原先七個指揮的人馬,已經不抱太大的希望,開始想自己招新軍了。隻是手頭上沒有錢,沒辦法募兵,又是個問題。</p>
正在焦用愁錢的時候,營使柏蒙出主意道:“指揮使房通那一路人馬,正看守榷場。因蕃人鬧亂,如今榷場不景氣,時常關閉。倘若在北面再建個新寨,把郝計的人馬調過去,和房通同時守護榷場,那麽蕃人必不敢來!一旦榷場興旺起來,稅收多了,咱們豈能少了錢?”</p>
營使柏蒙這個話兒,一下子提醒了焦用了。自從焦用來到這裏,不隻聽一個人說過這話:河北這邊,數安肅軍的俸祿和料錢最低,希望焦用跟上面說說,把錢給衆人再漲漲。這話兒焦用并不是沒提,然而讓上面撥錢下來,恐怕等到胡子白了,都沒有下落,簡直比西天取經還難!</p>
果真榷場能大用起來,安肅軍豈能再爲錢愁!别的不說,隻要這料錢能漲上來,也能哄那班鳥厮們閉嘴。用不了多久,别說料錢,連招募新軍的那些錢,也能夠了。隻要能引進活水來,把污泥草沫摸出去,這一塘水也就該清了!因此上焦用的兩眼立刻就亮了,開始爲籌建新寨奔走起來。</p>
對于建新寨這件事兒,上面并不是很同意,做這件事時,焦用一路上都碰了釘子。按照上面的看法,梁門那邊的榷場,已經有了一指揮人馬,實際上并沒有太大的效用。就算再建一處新寨,沒有周邊的配合,連不成一條完整的防禦,也白花了錢,用處不大。</p>
這個時候,遂城靜戎軍的梁軍使,爲了保護自家的榷場,也想着新建一處營寨,這厮跟焦用一拍即合,兩個都極力要求這事兒。</p>
既然兩家都有意,結成一道完整的陣線,也不是不行。于是上面便發話兒說,同意安肅軍建新寨,建寨這錢,不久就可以撥下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