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道當日父子倆這番話兒,讓一個人偷聽到,此不是别人,正是沒藏訛龐的兒婦、沒藏遏銀之妻梁氏。
自家人聽見了本沒有什麽,何況她還是沒藏遏銀的娘子。偏偏李諒祚這個厮,與表姐沒藏皇後不貼心,反倒與表嫂梁娘子私情不淺,梁娘子在沒藏家,竟是隐藏的一個眼線。因爲他兩個事做得隐秘,倒把訛龐父子倆都蒙在鼓裏。
長時間以來,梁娘子與丈夫面和心不和,一顆心全都在李諒祚這裏。偏偏遏銀那個厮,跟他父親一個樣,心思全都在争權上,沒一點閑時,對家裏事根本就沒空管顧。
因偷聽見了訛龐父子倆這番話兒,梁娘子立刻帶上使女,趕一輛車兒,要出門去。
家将見此便奇怪道:“這麽晚了,娘子爲何事要出去?”梁娘子道:“聽說我哥哥病勢又重了,我不放心,所以要過去看一看。”
家将又問:“娘子出門,不知道跟國相和右監軍商量了麽?”梁娘子道:“回家這麽點小事情,難道我還做不了主了?!我偏要回,你還敢把揪下來不成?!小心叫監軍撤了你!”
那将便道:“小人不敢。隻是想着夜深了,娘子的身體又不便,不放心所以才問問。爲安全計,娘子應該多帶人,要不我派人送你去。”梁娘子哪裏讓他送?隻管白了他一眼,帶着人匆匆離去了。
梁乙埋本來也沒有大病,靜心養了這幾天,已經快好了。等梁娘子到了梁乙埋家,說有要緊事見哥哥,梁乙埋一聽就出來了。
一看見兄長,梁娘子立刻叫乙埋屏退從人,把今夜聽到的這些話兒,跟梁乙埋一五一十都說了一遍。說畢梁娘子對哥哥道:“沒藏訛龐那父子倆,馬上要對李諒祚下手。事不宜遲,哥哥你趕緊進宮去報信,再晚我怕就遲了!”
對此梁乙埋沉吟道:“可沒藏訛龐這父子倆,權勢不小。朝廷上上下下的,全是他家的眼線,
跟他鬥赢面真不大。進宮報信?我看還是算了罷:一旦李諒祚那邊人輸了,咱們也萬劫不複了。這時候了,誰還能顧得上‘忠’不‘忠’?聽天由命吧!
按照現在的形勢看,沒藏訛龐自立這事兒,也是早晚的。他都那麽大年紀了,就得了大位,還能活幾年?難道死後不傳給沒藏遏銀?!再說你現在又有了遏銀的骨肉,早晚做太後,何必管這些閑事呢!”
梁娘子道:“不管你願意不願意,現在也沒有退路了。實話與哥哥說了吧:現在我懷的這個孩子,跟沒藏他們家沒關系,是李諒祚的!哥哥你若不肯去,我現在就把這事兒抖摟出來,叫你也跟着受牽連!”
這消息讓梁乙埋吃了一驚,恨這樣的大事兒,梁娘子之前沒有跟他說;又怪梁娘子行事不商量,事到臨頭措手不及,罵了她一通。可罵歸罵,梁乙埋如今也沒有别的路可走了,隻好去通報李諒祚,跟李諒祚商議殺訛龐了。
如今箭已經在弦上了,動手稍一晚恐怕就遲了。李諒祚聽到了梁乙埋消息,先吃了一驚,然後就想給漫咩一幹人捎信兒,讓他們一塊兒進宮來,商議對策。
對此梁乙埋忙勸道:“陛下不可!沒藏在宮中的眼線不少,若宮中人來來往往的,勢必就會驚動人。洩露了消息,沒藏動手恐怕會提前!不如咱倆把事情先商議好,然後給他們下令就行了。”這話立刻提醒了諒祚,便和梁乙埋商量起來。
也不知兩個人商量了多久,等終于把事情定妥後,已經過去了大半夜,剩兩個時辰就天亮了。李諒祚這邊,已經連續派出去幾撥心腹的人,傳遞出消息,所有李諒祚這邊的人,今夜都已經行動起來。
這一夜很快就過去了。先是半夜的時候,李承治以有機密要事要禀報爲由,置酒設了個宴席,将馬步軍都指揮沒藏啰雲請過去,把有的沒的亂說了一通,直接把啰雲給灌醉了。
過沒有多久,便有人帶着翊衛司馬步都指揮沒藏啰雲的令牌,換了城門的守衛。接着左監軍府裏的人,以梁乙埋病勢沉重,馬上要不久于世爲理由,把好幾個大将叫到家裏,說什麽有後事需要囑托。趁這個機會,梁乙埋在城内布好了重兵,趁天黑把人馬都埋伏好了。
次日天明,因爲沒藏遏銀那個厮,不放心啰雲做事情,所以親自到鐵冶務這邊來問了。
誰知道到了地方後,啰雲的人影沒見着,反倒是李承治迎過來,告訴他道:“監軍來了?快請進!昨夜都指揮親自過來查案,我們已經拿住了幾個人,而且還牽扯到幾條大魚,急等着監軍過去看!”
李承治這厮,不是沒藏訛龐的人,而且他還與李諒祚是同宗,他說的話,本來遏銀不太信。怎奈李承治話說的鄭重,而且鐵冶務也确實歸他管,遏銀也就沒懷疑,隻管帶着人要進了。
隻聽見李承治俯耳又攔道:“監軍,如今大軍已出城了,城内人多眼雜,有些事情也無法轉述。而且鐵冶務這邊,除了奸細這件以外,都指揮還查到了另幾件更爲要緊的事兒。爲防走漏了風聲,監軍還是少帶些人,不打草驚蛇的好!”
因這個話兒,遏銀也就點點頭,隻帶了十幾個心腹,讓其他人都留在外面了,然後吩咐他們說,如今有大事要商議,命守衛好好把守在這裏,不許讓閑雜人等混進來,也不許讓任何人逃出去。
眼看一行人進去了,衆守衛在外面等了許久,遲不見右監軍遏銀出來。正在急時,突然見李承治那個厮,出現在鐵冶務牆頭上,把沒藏啰雲和沒藏遏銀兩個人的人頭,從牆頭上面扔下來,對下面道:“反賊沒藏訛龐要自立,我已把反賊的同黨殲除,你們還不肯投降麽?莫執迷不悟!”
突然的變故,讓等着的全都吃了一驚。這厮們亂了一會後,立刻把鐵冶務圍起來,一面派人給訛龐報信,一面準備攻進去。誰知道鐵冶務有準備,他們仗着圍牆的遮蔽,迅速對外面人開始反擊。遏銀帶的人沒防備,立刻就被射倒了一片。
正在危急的時候,翊衛司馬步副都指揮張延壽,已經得到了沒藏啰雲和沒藏遏銀被殺的消息,已經派人馬來支援了。遏銀這邊的這些人,一看援兵已經到了,立刻與他們合兵在一塊兒,準備強攻鐵冶務。
随着張延壽一聲令下,遏銀帶來的這些人,突然就被圍住了。原來翊衛司馬步副都指揮張延壽,也是李諒祚這邊的人。遏銀剩下的人馬,立刻被他們控制住。
暫且不說鐵冶務這裏。沒藏訛龐這一邊,大早上的,李諒祚就以商議事情爲理由,派人請國相進宮去議事。誰知道還沒進宮呢,訛龐一行人才走至半路,被夏将漫咩給攔截住,兩邊立刻厮殺起來。
訛龐的人少,架不住漫咩重兵的伏擊,轉眼之間,訛龐以及身邊的守衛,全都被漫咩人馬殺滅。得到訛龐被殺的消息,李諒祚當即下旨,将沒藏一黨全數殲滅。短短一天的時間内,興慶城城内便血流成河。
過不多久,李諒祚夥同梁乙埋、漫咩等人,将沒藏一黨殲滅的消息,立刻就傳遍了興慶城,夏國整個都知道了,連宋、遼也得到消息了。
如今西夏的大軍,已經從吐蕃邊界上退出去,河湟那邊的危機,這個時候也解了。本來得到了沒藏訛龐陳兵邊界,謀取河湟的消息後,宋朝人着急得了不得。一聽見沒藏訛龐被殺,邊境的危機已解後,朝廷上下都撫額稱慶,大大的松了一口氣。
就在興慶城兩黨火并的時候,三娘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馬,已經有确切的回複了。
按照他們的說法,李詩月率領幾百的人馬,假傳鐵冶務消息,讓夏軍運送軍械的三千人,留在原地三天的事兒,很快訛龐就知道了。
沒藏訛龐一聽就猜破了此事,立刻告訴
親信說,鐵冶務混進了宋軍的奸細,叫他把過來傳令的立刻誅滅。
沒等到他們動手呢,事情洩露這件事,詩月已提前看出來了,立刻率人馬半途設阻,焚毀了夏軍一半的軍械。
這幾百人馬得手後,沒做停留,立刻就就地分散了。就在李詩月單身在往南邊撤退時,突然遭到了夏軍的伏擊,沒跑出來,當天就已經殉國了。
根據夏軍那邊說,李詩月被伏軍射成了刺猬。爲防屍首讓夏軍得到,被他們羞辱,這厮拼着最後一口氣,帶箭跳進了黃河。屍首夏軍打撈了一天,沒撈着什麽,于是便隻好作罷了。
爲這事衆人忍不住歎息:倘若再拖上一兩日,這仗馬上就可以結束,就不用打了,誰知道造化弄人呢。
這件事三娘不敢隐瞞,立刻據實回報了。爲大局上,此事上官也不便表彰,隻有内部人悄悄祭奠了一番,然後便又通知了家眷。除了少數的幾個人,當初東京城那個風流倜傥的富家公子,誰也不知道去了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