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參謀長張堯将忽然接到的中央電令送到政委李昭手裏：“長達一個半月沒有接到中央的來電，忽然來份急電命令我師彙報贛州戰況，明确指示我師，若是無法打下贛州城，立刻放棄贛州，掉頭北上，趕赴湘贛邊區與其他各部彙合，随後合兵一處攻打長沙。”
李昭大吃一驚，接過電文走到燭台邊，細細閱讀，最後緩緩坐下，連連搖頭：
“如今何健第三十五軍已經收複湘南，轟轟烈烈的湘南暴動以失敗告終，所有隊伍都被迫退入井岡山，這個時候怎麽可能合兵一處攻打長沙？”
“難道中央和湘省省委不知道白崇禧的一個軍長期坐鎮長沙嗎？就連醴陵和平浏地區都在敵人的控制之下，不先攻克醴陵和平浏地區，怎麽可能攻打長沙？”
“之前師長說中央和邊區那些委員不了解實際情況，習慣拍拍胸脯亂彈琴，我還嚴肅批評師長，現在看來，師長所言沒有錯。”
李昭這麽說是有根據的，湘南暴動聲勢浩大，各縣先後成立蘇維埃，組建工農革命軍隊伍，但也引起國民政府和湘、桂軍的極大恐慌。
三月初，湘軍統帥何健、葉琪向西征的桂系軍隊輸誠，旋即二十餘萬湘軍，除了一半兵馬參與北伐外，其餘皆湧向湘南大地。
同時許克祥、範石生等部也加入合剿大軍。
至四月中旬，永興、汝城、安仁、資興等湘南各縣先後陷落。在此不利情況下，朱玉階将軍率部到井岡山地區，與毛委員彙合。
“咱們該怎麽辦？總不能回電拒絕吧？”
張堯坐到方桌的另一側，掏出香煙慢慢點火。
李昭反複考慮，最後果斷決定：“這事不能再讓師長操心，他剛給我們來電告知前線的情況，這個時候不能打亂他的總體計劃！”
“直接給中央回電，告知我師一部正與贛州守敵對峙，其餘各部正在包圍于都，攻打瑞金，短時間内根本就無法撤出戰場！”
張堯露出了會心的笑容：“好，抽完支煙我立即去辦。”
李昭忽然想起件事：“香港情報站不是和上官詠的莆田情報站取得聯系了嗎？再發個電報到香港去，告知他們盡量購買藥品，咱們的藥品全都用光了，不及時進行補充可是要死人的，唉.......”
……
……
朝陽下，汞水北岸的重光寶塔，披上一層金色的柔光，在碧水和綠樹的襯托下，顯得格外的滄桑肅穆。
寶塔東面兩公裏，便是于都城的西城門。
經過教導師五團各連的不斷騷擾和輪番襲擊，于都守軍放棄了西門外構築的工事，城外十幾戶人家早已舉家攜口，逃入城中躲避戰火。
重光寶塔至北面青山上下八百米長的高地，盡數爲教導師五團所占據。
寶塔西南兩百餘米的小碼頭上，炊煙袅袅，師部和五團的所有炊事人員都集中于此，沿着河岸修築的兩排土竈，火苗熊熊，土竈上的三十餘口大鍋熱氣騰騰。
從後方十幾個村鎮采購的豬羊和雞鴨全都是宰殺好的半成品，在數十把廚刀分解下，很快便被送入大鍋裏，加入竹筍、幹辣椒、姜蔥等輔料做成一盆盆大鍋菜。
五團和特務連、警衛連官兵輪流前來享用豐盛的早餐，毫不擔心城中守敵出城開戰。
西裝革履的菡子旭、凱文和羅東源滿臉疲憊地來到岸邊，和鄭毅一起坐在臨時搭起的長桌旁，面對桌上兩盆熱氣騰騰的幹筍辣椒炒豬肉和紅燒雞肉，菡子旭和凱文沒有半點兒食欲，鄭毅和羅東源卻端起飯碗大吃起來。
“嘗嘗吧，看起來不好看，吃起來挺香的，作戰期間難得有這麽豐盛的食物，你們要是不吃，恐怕要餓到下午五點了。”鄭毅邊吃邊勸。
凱文無奈地撿起用竹子做成的簡易筷子，用英語向鄭毅低聲抱怨：“整個晚上我都無法入睡......咱們休息的草棚子外不停地響起昆蟲的爬動聲，誰也不知道會不會突然鑽出一條毒蛇。”
“每隔半個多小時，遠處便會傳來一陣交戰的槍聲和手榴彈的爆炸聲，身上蓋的毛毯非常潮濕，連空氣中都帶有濃重的水分，到現在我還沒有生病已經是上帝保佑了。”
鄭毅忍不住笑了：“好吧，用不了多久大地就會在陽光下變得幹燥，如果你願意，可以在陣地後方随意挑選一片草地，鋪上毛毯來個日光浴，順便好好睡上一覺。”
“如果你覺得不安全，幹脆登上前面那座寶塔，那裏是我們的重要觀察點，在寶塔裏睡覺或許讓你更舒服一些。”
“不不！我決不會在那座塔樓裏睡覺，塔樓距離東面的城牆隻有兩公裏，随時可能被城裏發射的炮彈轟塌。”凱文連連搖頭。
鄭毅搖頭啞然失笑：“城裏的守軍要是有火炮，昨天就對我軍實施炮擊了，哦......差點兒忘了，西門上的城樓前方，确實架設有八門火炮，不過那些火炮都是滿清時期制造的鑄鐵炮，用黑火藥發射的鐵球，最大射程僅爲五百米！”
“昨天晚上我們的一個連對西門進行騷擾射擊時，城頭上的守軍連續發射了五輪，炮聲隆隆非常響亮，聽起來很吓人，可誰也不知道炮彈飛到什麽地方去了。”
菡子旭忍不住笑了起來：“城頭上的那些火炮太落後了，在現代戰争中幾乎起不到任何作用，一挺機槍的作用都比它大。”
鄭毅點點頭表示同意：“沒錯！昨天晚上，我們一個連的士兵在距離城牆八百米的地方展開騷擾射擊，根據帶隊連長報告，兩挺捷克式輕機槍打完兩個彈匣，也就是四十發子彈，就把發射火炮的敵人完全壓制住了。”
“大約有七到八名敵人被機槍子彈擊中，城頭上的守軍随即熄滅篝火，架起兩挺輕機槍猛烈還擊，我們的士兵随即撤了回來。”
“昨晚你們就是這樣不斷擾騷城中守軍的？”菡子旭問道。
鄭毅點點頭：“我們還有兩個排的士兵輪流出擊，這兩個排的士兵是經過反複挑選的優秀射手，每個人都能在兩百米内擊中酒瓶子......”
“這些士兵在昨晚的輪流出擊中，至少擊中城頭上五十名守軍，所以到了後半夜，城頭上燃起的幾十堆篝火和數十盞馬燈全部熄滅，不再給我們的士兵尋找目标從容射擊的機會，因此也避免了更大的傷亡。”
菡子旭無語了，他從沒聽說過這樣的攻城戰，哪怕在東南亞數十年來的戰争史中，也沒有這樣的作戰方式。
一直用心傾聽的羅東源忽然問道：“将軍，貴軍布置在東面三江口的第二團，也和我們所在的五團一樣整夜地騷擾城中守軍嗎？”
鄭毅非常欣賞自己的這位老部下，拿出望遠鏡遞給他：“你說的沒錯，二團打得比五團還要好！”
“在昨晚的騷擾和襲擊中，他們燒毀了敵軍集中于北岸碼頭的上百艘大小船隻，至少打死打傷一百名敵人，俘虜了七十餘名船工和四艘渡船，出擊的五百官兵無一傷亡！”
“給，面向江面，然後觀察十點鍾方向，距離約三點八公裏。”
羅東源接過望遠鏡，稍作調整便準确地找到了觀測目标：“我看到了，正對于都城的南岸後方，兩座山頭上飄揚四面紅色戰旗......将軍，那是二團的将士嗎？”
鄭毅尚未回答，菡子旭和凱文已經跑到羅東源身旁，搶過望遠鏡輪流觀望。
鄭毅想了想繼續吃飯，任由菡子旭三人站在堤岸上不斷觀察，熱烈讨論。
接下來的一天裏，城中守軍沒有任何異動，城西的教導師第五團将士卻在不停伐木，構築工事。
鄭毅和黃國興商議過後，幹脆把指揮部搬到重光寶塔裏，無線電小組也把電台扛上頂層架起了天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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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第三更到！
寫這一章時，小火把湘南暴動的前前後後看了一遍，許多紅軍重要将領就是出自這一時期，可惜篇幅有限，不能面面俱到，無法讓大家領略到老一輩革命家的風采。
昨天到今天的打賞名單，小火放在了作者感言區，謝謝大家的慷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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