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菡子旭咄咄逼人的提問,鄭毅絲毫也沒有回避的意思:“甯都之戰非常複雜,我軍先是在甯都以北十三公裏的道路上設下埋伏,伏擊滇軍兩個連的運輸隊,迫使甯都城中的滇軍主力出城支援。”
“待敵軍主力離開堅固的城池之後,我軍兩個主力團立即發起攻城戰,由于城中兵力空虛,半小時不到我軍便破城而入,來不及逃走的滇軍官兵基本上成爲了俘虜。”
“逃出城外的部分滇軍,迅速與其主力會合,我軍兩個團随即出城追擊。這一仗的主戰場實際上是在甯都城北六公裏的荒郊野外,雙方打得很激烈,滇軍的抵抗異常頑強,從傍晚六點一直打到深夜十一點。”
“經過連續苦戰,滇軍主力大部被殲滅,約有八百餘人跳下梅江逃走,最後能活下多少人就連我們也不清楚,連夜打掃戰場時,我軍官兵将兩百七十餘名滇軍傷兵擡回城裏救治,活下來的百餘人至今仍在甯都養傷。”
“如果菡先生和其他兩位記者有興趣,可以前往甯都采訪正在那兒養傷的百餘名滇軍官兵。”
凱文聽不懂中文,羅東源又不會英文,凱文隻能瞪着眼睛幹着急,等鄭毅停下之後,凱文才抓緊機會提問:
“親愛的鄭,我們能不能全程觀摩幾天後釋放戰俘的儀式?”
鄭毅當即表示同意:“完全沒問題......不過,明天上午我就将離開此地,前往東面的于都前線指揮戰鬥,你們可以留下來,有興趣的話可以到處參觀,采訪我們的官兵和當地民衆。”
凱文一時間愣住了,沒等他想清楚,機敏的菡子旭已經提出請求:“将軍,我能不能跟随你一起前往東面的于都?”
鄭毅望向政委李昭。
李昭想反對可又不好意思開口,隻好望向參謀長王虎臣。
王虎臣哪裏還不知道鄭毅的想法,看到李昭把難題推過來,略微遲疑,不緊不慢地掐滅煙頭:
“我覺得這不是問題,隻要随行記者在我方的保護之内,就不會有什麽危險,讓記者們親眼看看我軍将士如何戰鬥,如何對待俘虜,或許能平息諸多謠言,讓更多的民衆了解共産黨軍隊的戰鬥面貌和作風。”
王虎臣的話裏包涵着濃郁的自信和睿智,特别是“讓更多的民衆了解共産黨軍隊的戰鬥作風”這句話,說到了政委李昭的心坎兒上,因此李昭迅速轉變态度,當場同意記者采訪攻打于都的戰鬥。
……
……
夜幕降臨,記者們停止了采訪,在鄭毅和李昭的熱情邀請下一同共進晚餐。
鄭毅說話算數,吩咐警衛員盤岩拿來他珍藏多時的贛省名酒“堆花酒”,盛情款待凱文三人。
凱文的酒量很大,他似乎早已習慣了中國白酒的味道和烈度,不但和鄭毅連幹了三杯,還分别向李昭、王虎臣和副參謀長張堯輪流敬酒,很快便獲得大家的一緻好感。
菡子旭也是個妙人,采訪的時候目光敏銳,言辭犀利,往往把人逼得喘不過氣來,但喝酒的時候卻性格随和,謙遜有禮,直到現在,他仍然沒有把自己的家族和鄭氏家族的淵源以及他和鄭萱夫婦乃至鄭毅本人屬于世交的關系告訴鄭毅。
羅東源仍然那麽低調,盡管這個時候李昭、王虎臣和張堯都認出了他,但他還是那副甘當配角的老樣子,對誰都恭恭敬敬的,除了如實告知自己的主要任務是陪同《泰晤士報》記者凱文和菡子旭前來贛南采訪之外,其他話一句都不說,但喝酒吃菜卻絲毫也不含糊。
鄭毅微微點頭,對羅東源的表現非常滿意。
與羅東源一同入伍的那批南昌學生,大部分早已劃歸毛委員的第一師,和羅東源一同留下來的隻有十四人。
這十四人中,大部分經過張堯數月的培訓之後,已經分配到各主力團,專門負責無線電收發報工作。
剩下五人均成爲情報人員,分别在香港、武漢和滬海情報站工作,羅東源就是其中之一,所以鄭毅和李昭幾個師部主官并不擔心羅東源會暴露身份。
……
……
氣氛愉快融洽的晚餐結束後,菡子旭忽然想起什麽,主動找到鄭毅,提起從吉安一路護送他們三人過來的那艘小火輪和吉安保安團官兵,還有來自贛州作爲向導的八名保安團團丁,請求鄭毅放他們返回贛州。
在贛州時,楊池生向菡子旭和凱文建議,說如果帶太多護衛人員,容易引發共産黨軍隊的誤會,所以自吉安跟随三人前來贛州的一個連保安團官兵,基本上全部留在了贛州城裏,僅僅隻有一個班加上贛州的八名保安團團丁前來贛縣。
鄭毅聽到情況介紹,二話不說,立即派警衛員盤岩陪同菡子旭趕赴城南大碼頭,放人放船,但是從船上搜出來的武器裝備和彈藥,盤岩表示按照要求必須悉數留下。
菡子旭據理力争,但盤岩油鹽不進,菡子旭又去找鄭毅,鄭毅表示愛莫能助,畢竟規定如此,他作爲師長也必須嚴格遵守,不能徇私。
菡子旭對此毫無辦法,雖然他和鄭毅的老爹、大哥和姐姐、姐夫都很熟悉,但和鄭毅這個鄭家的另類卻不熟,不敢因爲幾支槍引發鄭毅的不快,隻能再次返回碼頭,開出一張一千大洋的銀行支票,表示用來補償護送三人的官兵的損失。
菡子旭送走小火輪,回到縣衙,旋即和凱文、羅東源一起,被人領入縣衙後院的兩間廂房裏安歇。
他們住所旁邊的幾間屋子和對面整排廂房全都是警衛營将士的營房,一牆之隔的西苑便是特務連的營區,有道小門可相互通行,但菡子旭和凱文毫不知情,人生地不熟的情況下也不會四處亂逛。
令菡子旭和凱文驚訝的是位于大堂後方的電訊室。
兩人都有紮實的無線電基礎知識,均見識過各種各樣的無線電台,需要的時候,他們都能操作自己本社的無線電台收發稿件,對外進行聯絡。
因此,兩人一看到兩根高高聳立的特殊天線,就知道電訊室裏至少有兩部電台,其中一步還是極爲少見的大功率軍用電台,這樣的電台在民黨軍隊中都不多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