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時不到,楊池生的求援急電從南昌轉到南京,剛剛結束中央政治會議的贛省省主席朱培德略作權衡,便拿着電文前往熙園,向蔣總司令做彙報。
蔣總司令正在與葛敬恩、宋子文、俞飛鵬、陳果夫等心腹文武商讨北伐軍各部的軍需供給和軍饷調撥問題,聽到侍從禀報,立即暫停會議,親自迎出門外,把笑容可掬的朱培德請了進來:
“益之剛剛離開又再回來,定是有什麽急事吧?”
已經正式出任總司令部代理參謀總長的朱培德将南昌轉來的電文遞給了蔣總司令,向同僚葛敬恩和宋子文等人微微點頭,不緊不慢地坐在了葛敬恩身旁。
蔣總司令看完電文,神色變得凝重起來:“不知益之兄有何看法?”
朱培德如實說出自己的判斷:“贛州守軍不到五千,周邊各縣也沒有任何一支正規軍駐紮,共黨的鄭毅所部很有可能會利用整個贛南兵力空虛的機會,與湘贛邊境的共産黨各路武裝相互配合,通過攻打兵力空虛的G縣達到調動贛州守軍出城支援的目的。”
“難道又是圍城打援?”
葛敬恩驚訝地問道。
朱培德微微點頭,蔣總司令沉思之後卻提出另一種可能:“從去年底的茶陵之戰和前一段的興國、甯都相繼淪陷來看,****将領鄭毅用兵虛虛實實,漂浮不定,擅長突然襲擊和長途奔襲,這次他大張旗鼓攻打贛州與甯都中間的交通樞紐江口鎮,會不會掉頭向東,攻占于都?”
朱培德想了想:“如果是這樣,無城可守、無兵可用的于都就保不住了,于都東面的瑞金很快就會處于鄭毅的兵鋒之下,我兩路援軍再南下進攻興國的話,似乎也就失去了應有的意義。”
“不!”
蔣總司令猛然回頭,坐到了朱培德側面的沙發上:“益之兄,請務必命令你的吉安守備師和新編獨立旅繼續南下,以最快速度收複興國和甯都兩城!”
朱培德略微思索,立即明白蔣總司令的用意:“屬下這就回去下達命令!告辭了。”
朱培德離開之後,心情複雜的俞飛鵬連忙詢問蔣總司令:“總司令是否認爲收複興國和甯都之後,贛州的危機随之解除?”
蔣總司令欣然點頭:“沒錯!湘贛邊境的共産黨武裝都是些烏合之衆,不足爲患,唯獨鄭毅所部能征善戰,所以我要求益之兄命令他的兩路援軍盡快收複興國和甯都。”
“鄭毅所部一旦失去興國和甯都,就是去了進退自如的戰略縱深,爲避免腹背受敵,他隻能向東逃竄。”
“如此一來,贛州危機應聲而解,鄭毅所部也就成了一支孤軍,下一步該如何作戰,想必益之兄不再需要我提點了。”
俞飛鵬猶豫片刻,最後還是說出心中的擔憂:“從目前獲得的情報分析,鄭毅所部應該擁有三千到四千人馬,若是他集結兵力掉頭向北,在興國以北的山區與益之兄的兩路人馬決戰,益之兄又該如何應付?”
蔣總司令猛然醒悟,可轉念一想又含笑坐下:“如果是這樣,我會更高興,哈哈!”
民黨中\央軍将領中最爲了解鄭毅的非俞飛鵬莫屬。
鄭毅正是在俞飛鵬的殷殷期待和大力提攜下才步步高升的,俞飛鵬不但是鄭毅投身軍旅的領路人,還是鄭毅的頂頭上司兼老師。
鄭毅從進入黃埔軍校,到率部投入共産黨陣營之前,長達三年時間裏一直是俞飛鵬最爲器重的下屬,雖然說不上朝夕相處,但彼此之間甘苦與共、親如叔侄,鄭毅的每一點進步,每一步成長,俞飛鵬都看在眼裏,喜在心頭。
因此,俞飛鵬熟知鄭毅的性格和過人的毅力,更清楚鄭毅深藏不露的勃勃野心和滿腹韬略。
鄭毅數月來打下的一個個勝仗,令俞飛鵬感慨萬千,印象極爲深刻,所以,俞飛鵬能對鄭毅所部接下來的攻擊方向做出較爲準确的推測。
蔣總司令在俞飛鵬的提醒下不做任何改變,完全是出于自身利益考慮,他樂于見到朱培德麾下的兩個旅與共産黨鄭毅所部拼個你死我活。
不管是朱培德所部铩羽而歸,亦或是鄭毅所部遭受重創,對蔣總司令來說都是件大好事,如能拼個兩敗俱傷,死傷殆盡,恐怕蔣總司令做夢都會笑醒。
在場的葛敬恩、宋子文和陳果夫等人無一不是浸淫官場多年的人精,很快就明白蔣總司令的目的所在,唯獨匆匆離去的朱培德仍舊蒙在鼓裏。
之所以沒人願意提醒朱培德一聲,是因爲朱培德在蔣系人馬的眼裏純屬外人,是個倚仗資曆、擁兵自重的一方諸侯。
說得直接點兒,朱培德就是個素來搖擺不定、善于左右漁利的軍閥頭子。
爲了獲取更大的利益,蔣總司令能夠暫時放棄分歧,能忍辱負重,與各路諸侯團結在一起,高舉三民主義大旗,繼續北伐。
一旦北伐成功,全國統一,各路諸侯必将成爲蔣總司令排擠打壓的對象。
像朱培德這樣首鼠兩端、左右漁利的一方諸侯,除非他主動交出兵權,投誠歸附,否則始終是蔣總司令防備、排擠、削弱、打擊的主要對象,終将難逃失敗的命運。
擁有五萬人馬的朱培德同樣不是個平凡之輩,稱之爲亂世枭雄也毫不爲過,否則不會擁有今日今時之地位,更無法雄霸一省,虎虎生威。
之所以會落到今天這個進退維谷的尴尬地步,其實完全是朱培德自己造成的結果:
甯漢分裂期間,朱培德左右搖擺,兩頭漁利,甯漢合流之後他迅速抛棄了當時江河日下的蔣總司令,投入到實力膨脹的桂系和西山會議派陣營。
蔣總司令東山再起之後,朱培德又抛棄了桂系和大批民黨元老組成的西山會議派,投入到蔣總司令重組的南京政府懷抱。
可如此一來,朱培德不但大大得罪了仍在迅速發展壯大的桂系,得罪了被蔣總司令趕出政壇的西山會議派,而且仍舊無法獲得蔣總司令的信任。
否則的話,如今朱培德腦袋上頂着的絕對不是國民革命軍總司令部代理參謀總長的銜頭,而是國民革命軍參謀總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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