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新-城寬闊氣派的衙門中燈火明亮,熱鬧非凡,進進出出全都是手提刀槍的赤衛隊骨幹,一批批突擊任命的農會骨幹步履矯健,笑逐顔開,就連正堂外面的走廊上,也擠滿了等候領導接見的各村鎮積極分子。
縣-委-書-記劉鎮端坐在衙門大堂寬大案桌後面的大官椅上,從容不迫地聽取兩名得力助手的彙報,兩道濃黑的眉毛不知不覺慢慢皺在了一起。
“爲什麽隻轉交給我們四十三個俘虜?剩下那兩百多人去哪兒了?”劉鎮威嚴地問道。
腰插一支左輪手槍的助手無奈地回答:“他們那個二團政委态度很傲慢,扔下一句‘其他都收編了’,就自顧自返回大營去了,我們想跟進去問個明白又不敢,大營門口值哨官兵兇神惡煞的,還牽着兩頭小牛犢般的兇猛狼狗……唉!碰到這種軍閥部隊誰也沒辦法。”
默默站在劉鎮身後的幹瘦副書記臉上露出幾分猶豫之色,左右看了看,最後不确定地說道:
“估計是白天你們幾個去交涉的時候,說話不太注意,惹惱他們了。”
劉鎮非常氣憤,揚起手猛擊桌面,發出一聲“啪”的脆響:“老子要告他們!絕對要告他們,告到湘省省-委不行,就告到中央去,老子就不信這個邪!”
“報告......”
新任永-新赤衛隊隊長氣喘籲籲跑進來:“不......不好了......教......教導師全走了,半個時辰之前開拔的那一批,是走向南面的井岡山方向,剛才那批卻是從北門出去的,轉眼就沒了影子!”
劉鎮大吃一驚,猛然站起身,大聲問道:“沒留下句話嗎?”
“說是說過了......他們有個師部作戰參謀出來說的,還建議我們嚴密防備從吉安一線開過來的滇軍,小心敵人的報複和土豪劣紳的反撲,但我怎麽也沒想到他們會走得這麽快。”赤衛隊長吐吐吐吐地回答。
劉鎮這才發現事情大條了。
教導師這一走,自己手下匆匆聚攏的千把莊稼漢,哪裏頂得住即将從吉安趕來報複的滇軍啊!
……
……
十月十二日,晚,南昌,贛省省政府軍政會議廳。
明亮的燈光下,第三軍、第九軍二十餘名高級将校端坐在寬大的長桌兩旁,參謀長唐維源宣讀完永-新-城陷落的詳細戰報,悄悄望向主帥位置上閉目養神的朱培德,略微猶豫便默默坐下。
與會将校一個個雙唇緊閉,神色複雜,眼裏均是掩不住的忐忑和尴尬。
悠長的歎息聲再次響起,帥位上的朱培德終于睜開他那雙看不出喜怒哀樂的眼睛:
“本來,我沒打算召開這個會議,相對于當前變幻不定、危機四伏的時局,丢掉一個偏僻的小縣城算不得什麽大事,丢了就丢了,回頭收回來就是,沒有必要興師動衆把你們叫回來,鄭重其事地檢讨得失,商議對策。”
“可是,今天傍晚我看完吉安緊急送來的戰報後,感覺自己這張老臉火辣辣的,無地自容啊!”
滿堂将校不由得均垂下腦袋,噤若寒蟬,想想還真是臉上發燒。
之前第三軍守備師慘遭鄭毅所部訛詐一事,已經讓滇軍成爲國民革命軍中的笑柄,如今又被同樣的對手一個沖鋒攻下堅城,守城的主力團還是之前被訛詐的那個團,剛在吉安城換裝完畢,開到永新城沒幾天轉眼就全軍覆沒了。
更加要命的是,城池陷落、全軍覆沒的那一天,恰恰是民黨甯漢方面均大張旗鼓普天同慶的雙-十-節。
長時間的沉默過後,朱培德揉了揉發脹的眉心,緩緩站起,長長地歎了口氣:“我已經答應李德鄰和何敬之,打算響應南京中央政府的号召,一起讨伐雄霸兩湖、屢屢對我軍發出威脅的唐孟潇。”
“根據中央的戰略部署,我軍的進攻方向是湘省,所以,提前幾天把一兩個師調到湘贛邊界,既能向中央和社會各界表明我們的堅定立場,也能順手把永新城收回來,具體怎麽辦大家議一議吧。”
朱培德說完這番話就獨自離去,滿堂将校連忙起立恭送,接着咬牙切齒地制定收複永新的作戰計劃。
……
……
此時此刻,鄭毅已經率領三個營又一個連的精銳将士遠離永新城,開赴曾經停留過的熟悉小鎮龍田紮營,并不知道滇軍将校們對自己恨之入骨,不惜出動兩個主力師收複永新,實施報複。
然而,通信小組于子夜時分突然收到的一則消息,卻令鄭毅和他的副手們深感震驚:
民黨廣州政治分會通電全國,聲稱在三路圍剿大軍夾擊下,賀龍所部第一師師長賀錦齋,率領第一師及第二師兩個團棄械投降,賀龍僅以身免,千餘殘部四散而逃!
(注:以上消息來自于民黨通電,實際上賀錦齋同志率部撤退到陸豐後,被陳濟棠部合圍,賀錦齋同志率手槍隊百餘官兵殺出重圍,向汕尾方向轉移,途中多次遭遇地主武裝襲擊,與部隊失去聯系,賀錦齋同志隻身輾轉到達滬海尋找黨組織,并在黨指示下前往荊江地區領導赤衛隊,次年一月底與賀龍、周逸群同志彙合。)
政委李昭和兩個團長被吓壞了,立刻圍着鄭毅連聲詢問。
鄭毅心裏已經生出強烈的不祥感,但他仍然出言安慰道:“大家不要太過擔心,哪怕這個消息是真的,葉挺将軍的一個主力師還在,澎湃同志率領的粵東地區農民軍依然很活躍,必定能憑借地利人和,走出險境。”
二團長趙景庭顯示出過人的心理素質:“師長說得對,不要太過擔心,這個時候擔心也沒用,還是把精力集中到我們自己身上吧,再走二十公裏就是湘省地界,雖然有兩個偵察分隊突前探路,但誰也無法保證不遇到突發情況,必須保持高度警惕,才能提前做出反應。”
鞭長莫及之下,李昭隻能幽幽一歎:“老趙說得對,關心則亂啊!”
令李昭和所有弟兄始料不及的是,次日上午走出二十公裏之後,鄭毅突然下令停止前進,全體紮營。
眼看頭頂暖陽高挂,天色晴朗,正是行軍的最佳時間,衆将士對鄭毅的命令很不理解,按照幾位師部作戰參謀的說法,隻要再加把勁兒,日落之前定能抵達茶陵東北二十餘公裏的火田鎮,更有利于敵情的偵查和部隊做出快速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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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進,達瓦裏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