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毅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請坐吧,我這裏簡陋一些,但非常涼爽,院子前後都是幾十年的大樹,空氣也不錯......對了,大姐,你什麽時候到的?怎麽不提前跟我知會一聲,我也好有所準備嘛!”
鄭萱招呼同伴坐在鄭毅對面的椅子上,拉過另一張椅子坐在鄭毅側邊:“不是你讓我給周世叔送藥的嗎?第一批藥品運到滬海沒兩天,我就坐船趕過來了,天亮時才到的漢口。”
“我在大哥那裏休息一會兒,洗了個澡,立即拿着兩盒磺胺藥送到周世叔那裏,結果被留下用午餐,接着周世叔要趕去南京,我做小輩的自然要送他老人家上船,完了坐大哥的車趕來看你。”
“哼,沒想到你這沒良心的竟然不讓我進門,武漢中央黨部都沒你這麽大的架子。”
“周世叔怎麽去南京了?有沒有說何時回來。”鄭毅中午才接到俞飛鵬命令他留下周旋的秘電,因此對周俊彥的離去非常敏感。
鄭萱微微搖頭:“估計不回來了,雖然周世叔沒說什麽,但大哥悄悄告訴我,蔣總司令和汪主席鬧翻了......喂喂!不和客人打個招呼就問這問那,你太沒風度了吧?”
鄭毅立即站起,示意捧着托盤肅立一旁的文書過來,端起杯茶,送到陌生的美麗女子面前:
“對不起啊!從小到大沒見過你這樣美得禍國殃民的美女,吓得我不敢打招呼了,隻好胡說八道借以掩飾心中的慌亂,請别見怪!”
陌生女子驚愕不已,突然伏在鄭萱肩膀上笑得直抽抽,邊笑邊嬌聲埋怨:“萱姐,你欺負人,他一點兒也不冷峻嘛......呵呵、呵呵!太幽默了.......”
鄭萱也樂的不行,大罵鄭毅學壞了。
鄭毅沒有半點兒笑容,四下看看,在目瞪口呆的文書腦門上輕拍一掌,才讓這個不争氣的手下回過魂來,匆匆逃離。
鄭萱好不容易止住笑,拉着同伴的白皙小手,自豪地向鄭毅介紹:“這位是黃埔江名聞遐迩的大才女,著名慈善家、教育家和銀行家劉榮麟劉世叔的寶貝女兒,你大姐的好朋友劉瑜小姐,比你大姐小四歲,去年底留美學成歸來,如今在滬海聖約翰女子學院教音樂。”
“聽說我來武漢,正好她有時間,就一起過來散散心,哦,差點兒忘了,黃埔軍校戰士合唱團正在滬海演出,大造革命聲勢,我和劉瑜看了兩場演出,與戰士合唱團團長周均若周世兄接觸過後成了朋友。”
“周世兄對我們說,黃埔戰士合唱團最初是你和他組建的,還說《雁南飛》和《鐵血丹心》這首流傳甚廣的粵語歌曲都是你寫的,到底是不是?”
鄭毅看了看鄭萱,又看看粉面湧霞的劉瑜,顯得很是驚訝:“别聽那家夥胡說八道,我哪裏有這水平?那家夥半年多沒給我來信了,黃埔戰士合唱團的事我一無所知,看來周世兄混得挺不錯嘛……”
“嗯,那家夥應該是調到政治部了,他鍾愛音樂,基礎紮實,樂感特别好,下次見面我一定好好恭喜他,他适合幹這個。”
“我說呢,從小就沒聽你唱過一句歌,看來周師兄是情意深重的人,知道你連女朋友都沒一個,于是便往你臉上貼金。”鄭萱大咧咧地作總結。
鄭毅哈哈一笑,到了這個時候,他要是還不知道自己姐姐想幹些什麽,那就是個反應遲鈍的蠢貨了。
可沒人知道鄭毅深藏心中的孤寂和哀傷,沒人知道他已經走上一條充滿刀光劍影、随時可能送命的坎坷道路,親情對他來說已經是非常奢侈的了……此時此刻,鄭毅心底裏堆滿愧疚,哪還敢擁有愛情?
鄭毅和大姐鄭萱、劉瑜尚未來得及深談,副團長韓守仁、參謀長王虎臣等老弟兄聞訊趕來,在鄭毅的介紹下,規規矩矩地向鄭萱和劉瑜緻禮問候,和鄭毅一樣稱呼鄭萱爲大姐,幾句話就把彼此的距離拉近了。
鄭毅借機請弟兄們替自己招呼一下,返回後院洗個澡,換上身幹淨軍裝,回到前堂悄悄向政治委員李昭請兩天假,然後與鄭萱和劉瑜一同乘車返回漢口老宅,上月底出任英國漢口領事館商務秘書的大哥鄭恒早已擺下豐盛宴席。
……
……
清風徐徐,樹影婆娑,燭光搖曳,美酒飄香。
星光下的晚餐洋溢出絲絲浪漫氣息,換上無袖旗袍、卸下淡妝的鄭萱和劉瑜,徹底抛卻才女的矜持與虛僞,歡快地與鄭毅兩兄弟舉杯暢談。
臉蛋酡紅的劉瑜确實是鄭毅在這個時代僅見的絕色美女,眉如黛,眼若水,瑤鼻柔唇,精緻的瓜子臉上幾乎找不到任何瑕疵,和前世鄭毅喜歡的某個林姓女星有七八分相似,再加上一米六八的完美身高,對視覺的沖擊力十足。
劉瑜毫不掩飾自己對鄭毅的欣賞,談起下午在兵站大營的所見所聞大爲感慨:
“我從未見過這麽多淳樸熱情的軍人,也沒進過這種戒備森嚴、軍紀嚴明的軍營,要不是聽了幾位軍官的介紹,我根本不敢相信,他們的團長每天都和普通士兵一樣艱苦訓練,每天都吃一樣的飯,過着同樣生活,而且從未因私事請過一天假。”
“鄭毅,你很了不起,比萱姐以前對我說的優秀十倍!有幸與你認識我非常高興,來,我敬你一杯,祝你萬事如意,鵬程萬裏!”
在大哥大姐暧昧的笑容中,鄭毅猶猶豫豫地端起杯子:“大小姐,你沒喝多吧?”
鄭萱惱火地拿起筷子敲打杯子:“你小子這是什麽态度?簡直大煞風景。”
鄭恒哈哈大笑,他身邊的美麗妻子也笑得花枝招展,她和丈夫一樣,非常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情感,也很享受和和睦睦、歡聲笑語的氣氛。
“大姐總是聳人聽聞,什麽煞風景?我這是關心,明白嗎?你看看人家劉瑜,端莊大方,舉止從容,溫婉中不失豪邁,奔放中不失含蓄,哪兒像你,開口就教訓人,哪還有半點淑女模樣?這樣很不好,别以爲結婚了就可以破罐子破摔。”
鄭毅的抱怨引發一陣爆笑。
鄭萱氣得撲上去施以一通粉拳,完了還不解氣,揪住鄭毅的耳朵笑罵起來,劉瑜和鄭恒夫婦笑得差點兒癱坐地上。
鄭毅嘴裏不斷求饒,心裏卻隐隐作痛,盡管他早已打定主意不去接近劉瑜,可是,面對吐氣如蘭、純摯大方美得不可方物的劉瑜時,他仍然無法抑制心髒的狂跳,鄭萱的報複正好驅散他心中蕩漾的旖旎,耳朵上的疼痛正好讓他暫時忘記心底裏的隐痛。
幸福的時光總是那麽短暫。
談笑間,不知不覺已月上中天,時近子夜,鄭毅因爲明天上午要到軍事\委員會接受汪精衛的委任,第三次提議結束夜宴,大家早點兒休息。
鄭恒明天也要出席鄭毅的授銜儀式,所以樂呵呵地在旁幫腔,承諾明天晚上繼續歡聚,意猶未盡的鄭萱和劉瑜,這才依依不舍地答應下來。
返回屋裏的時候,被美酒和歡笑熏染的嬌豔欲滴的劉瑜,故意慢走幾步,等鄭毅上來後在他耳畔悄悄低語:
“我永遠忘不了這個夜晚,謝謝你!”
劉瑜說完就走,卻害得鄭毅一夜難眠,黎明将至的時候還捂住發燙的半邊臉,迷迷糊糊地痛罵白骨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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