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十一點三十分,廣州。
總司令部人事任命會議剛剛結束,換上一身筆挺夏裝的兵站總監俞飛鵬來到蔣總司令面前,将鄭毅發來的三分電報一起呈上。
蔣總司令知道不是大事俞飛鵬不會這麽急,和俞飛鵬開了句玩笑接過電文,看完第一份就坐不住了:“湘省的糧食很緊張嗎?”
俞飛鵬點點頭:“我反複查證之後才知道,今年湘省的旱情遠比報道的嚴重十倍,湘西和湘南地區早稻顆粒無收,加上唐孟潇的第八軍源源不斷地擴編,根本沒有糧食分給我們……”
“李德鄰運氣好,攻占永州和衡陽繳獲大量糧食,反而我們這邊成問題了,昨日午夜接到鄭毅的電報,今天一大早我就到中央執行委員會那邊去了解情況,結果沒有一個人給我個确切答複。”
“提前派駐長沙的聯絡小組整天在湘省各派系之間和稀泥,估計都忘了糧食儲備這件大事。”
蔣總司令頓時急了,拍拍桌子站起來:“這怎麽辦?中央政府那邊是怎麽辦事的?一師、二師已經北上,加上緊随其後的司令部各機關和軍校政治大隊四千多人,兩萬五千張嘴等着吃飯!”
俞飛鵬指指桌面上的電文:“先看看鄭毅後面兩份電文吧,也許他的辦法可行。”
蔣總司令立刻拿起電文:“唐孟潇怎麽回事?五萬人馬看不住一條鐵路,估計他的心思都飛到富得流油的嶽陽了......咦?鄭毅這個辦法不錯,難道李德鄰沒意識到即将發生的糧食危機嗎?”
俞飛鵬笑道:“李德鄰肯定意識到了,如果說他有疏忽,頂多也是重視程度的問題,估計他繳獲的糧食比較多,加上鄭毅手上握着他們的武器彈藥配額,所以做個順水人情賣些糧食給我們不算什麽事。”
“不錯、不錯!估計就是這麽個原因,既然如此,給鄭毅回電,同意他的購糧方案,這小子不但嗅覺靈敏,而且善于交際,很不錯,你派他打前站用對人了......等等,五萬噸稻米啊,他手裏有這麽多錢嗎?”蔣總司令周到地詢問。
俞飛鵬毫不在意:“他比我有錢,哪怕沒有現大洋,完全可以到長沙北門商埠的彙豐分行領取,先讓他墊付吧,我們過去再還給他。”
蔣總司令好奇地問道:“他哪裏來這麽多錢?”
俞飛鵬解釋道:“估計你忘了,他進入軍校之前,在太古公司的黃埔船廠待了幾個月,和英國佬一起搞出幾個專利産品,好像是電機方面的,後來依靠轉讓專利分到一大筆錢。”
蔣總司令立即點頭:“是的是的,我記起來了,他進軍校的時候,忱琴兄和你給我看過他撰寫的專利申請書和翻譯的軍事教材,這小子真是個人才,我感覺他非常成熟,像個三十歲的人,怪了。”
俞飛鵬哈哈一笑,請蔣總司令作出批示,然後帶上批示回去給鄭毅發電報。
幾乎同一時間,漢口英國領事館商務參贊鄭蘭亭接到兒子鄭恒匆匆送來的電報。
鄭蘭亭看完隻有八個字的電文有點兒惱火:“這個逆子,從來沒有給老子寫過一封信,電報更是前所未有,好不容易來封電報竟然問候都沒一句。”
鄭恒閉着嘴不敢笑,看見老爹望過來連忙問道:“父親意下如何?”
鄭蘭亭再次拿起電文:“湘省大旱,囤糧有賺......這八個字道盡了你二弟的意思,估計這個時候他已經率部抵達長沙,他管轄的就是軍需物資,對糧食價格自然比别人敏感,既然這樣,就采納他的建議吧,趁現在武漢三鎮的糧價未受波及,立即調集資金囤積糧食。”
“是!”
鄭恒回答之後,有些猶豫地問道:“父親,你說二弟是不是打算從我們手裏購糧?”
鄭蘭亭沉思良久:“有這個可能,不過他那個犟脾氣,恐怕隻有糧食跌價的時候他才會向我們購進糧食,如果漲價他恐怕問都不會問。”
鄭恒先是疑惑不已,接着恍然大悟,情不自禁地感慨道:“孩兒明白了!二弟目光敏銳,志存高遠,我不如他啊!”
鄭蘭亭露出了笑容,習慣性地捋一下上唇精心修剪的胡子:“你能有這樣的認識,我也能放心了……”
“下個月我就要帶上你的弟弟妹妹們前往香港就職,順便幫你們兄弟姐妹看護香港的地産公司,我們這個家基本上等于遷居香港了,你留在這邊萬事都要謹慎,這個家就靠你支撐了。”
“另外,你二弟的意見應該得到充分重視,他預測革命軍打到武漢後就要收回租界,如果真發生這樣的事,定會引起英國政府的強烈反彈,甚至會釀成極其嚴重的沖突。”
“我回來之後反複權衡,覺得這事很有可能,哪怕蔣總司令的軍隊和民黨不這麽幹,也難保共|産黨不敢幹,所以我建議你先不要接受領事館的任命,耐心等待幾個月,等看清楚形勢再說。”
“孩兒聽父親的,反正現在事情很多,新開的兩家公司形勢喜人,幾乎忙不過來,所以孩兒不急。”
鄭恒謙遜地表态,在老爹欣慰的笑容中告辭離去。
一九二六年,七月十七日。
國民革命軍第七軍軍長李宗仁将軍通電全國,正式就任北伐軍中路前敵總指揮,并将前敵總指揮部和第七軍司令部遷往長沙。
同日,鄭毅率部乘坐專列抵達長沙,連同大批武器裝備一起進駐長沙城小吳門外的教場坪——此地是具有千年曆史的屯兵之地,也是曾經的湘省武備學堂、陸軍小學堂和陸軍講武堂所在地。
連續三天的忙碌之後,鄭毅和麾下六百餘弟兄,終于把大校場南面的軍需倉庫清理完畢。
占地五十餘畝的軍需大院是個高度封閉的獨立區域,鄭毅在原有防禦基礎上,雇傭城中三百餘名木匠和泥瓦匠,建起四座高大堅固的警戒塔樓,并用水泥、碎石在大院門口修築兩座堅固美觀的機槍堡壘,總體防禦力遠遠超過隔壁的軍營和講武堂等軍事要地。
五天之後,第七軍出售的五萬噸稻米源源不斷運進剛剛挂牌的長沙兵站,連同稻米一起運來的還有兩大卡車的損壞槍械,這些槍械都是第七軍爲答謝鄭毅而慷慨贈送的。
一切安頓完畢,鄭毅麾下四個守備連随即展開系統的軍事訓練。
鄭毅每天忙個不停,不是接待絡繹前來拜訪的友軍将校,就是與本地糧商把酒歡聚,十天不到就以超出市價三成的價格,購進八萬噸稻米、五千噸黃豆和五千噸馬料,不知不覺竟然成了長沙城的名人。
随着第一軍直屬機關、第一師和第二師兩萬餘将士陸續到來,被各軍軍需官纏得滿嘴起泡的鄭毅終于得以解脫,可是沒等他好好地喘上口氣,兩位身份特殊的客人找上門來了。
訓練場上的鄭毅接到值星官的禀報不敢怠慢,立即換上軍裝趕到大院門口,向來人敬了個禮,熱情地迎接進來,回到寬敞明亮的專用辦公室立即吩咐警衛不讓任何人靠近,隻留下幫忙倒茶的心腹曹滿成。
“郭兄請,譚老哥請。”
鄭毅接過曹滿成端來的托盤,把兩杯香茶和一碟瓜果放到客人中間的紅木茶幾上。
同在軍校擔任教官又同時被調入兵站總監部的郭俊樂呵呵地笑道:“剛才在外面不能細說,現在我重新介紹一下,譚大哥大名譚瑞民,現任湘東地委副書記,在恽代英先生介紹下特意來拜訪你的。”
鄭毅立即站起,敬個禮再上前與譚瑞民熱情握手:“不甚榮幸啊!自從周主任離開軍隊之後,我這心裏很難受,北伐之前,本想去番禺學宮的農講所找潤|澤先生和澎湃先生幾個說說話,結果卻被派往香港公幹……”
“從香港回來後我又被調入新成立的兵站總監部,每天應付各軍各師的來人和一堆堆文件,緊接着高呼三軍未動糧草先行的總部頭頭們把我派來打前站,前兩天才算是安頓下來,現在想起來,都不知道這幾月是怎麽過來的。”
郭俊和譚瑞民哈哈大笑,郭俊笑完告訴鄭毅:“我被調到二師了,暫時擔任副參謀長職務,管不了軍用物資這一塊了,所以特意趕來請你以後多多關照。”
鄭毅驚愕不已:“你擔任廣州第一兵站少将站監好好的,去第二師幹什麽?”
郭俊苦笑不已:“新來的黨代表不知怎麽知道我的共|産黨員身份,哪裏還允許我待在油水豐厚有權有勢的位置上?”
鄭毅惋惜不已:“早知道這樣,我提前把你告發了也許更好一些,至少你能混個主力團長當當,唉!”
郭俊忍不住樂了:“有你這麽說話的嗎?哈哈!”
譚瑞民也樂得不行:“鄭毅同志,沒想到你比幾位先生說的還風趣,哈哈!我喜歡你的性子,今後還請多多幫助啊!”
鄭毅呆滞良久,在郭俊和譚瑞民疑惑地注視下,無比感慨地說出一句令人動容的話:“謝謝你譚大哥,這一聲‘同志’我等得好苦啊!可直到現在,我仍然在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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