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米之外有個身影。
我好久都沒見過那個人了。
久遠到我差點都想不起來這人是誰。
“阿九。我……”姚小宛的目光越過我的臉,然後就深深凝向了沈寰九。
她話沒說完,沈寰九就轉了身,順便輕輕帶過一句:“進來再說。”
沈寰九赤着腳原路返回,坐回到剛才的位置。
姚小宛向我點了下頭,赤紅張臉走了進去。
我雖沒說什麽,可她和沈寰九相愛過,他們這會見面,我心裏有那麽一點點不舒服。
但沈叔不見了,這次她上門很可能會談些關于沈叔的事,所以後來我也沒在胡思亂想。
出于客套,我給姚小宛泡了杯茶水,她雙手捧着說謝謝。
而我,并不知道回應什麽,坐在沈寰九身邊。
可氣的是,我屁股還沒坐熱,姚小宛就提議要我先上樓睡覺,我頓時就!
我是沈寰九的合法老婆,我上樓睡覺,留他們這對曾經的情侶在樓下,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坐在一張沙發上,我似乎有點難以做到。
沈寰九看我一眼,冷笑出來,他似乎在報複我剛剛在酒吧說的話,眼神怎麽都像叫我離開。
我幾乎是被沈寰九的眼神帶着站起來的。
隻是腳步才剛剛一挪,沈寰九就拉着我的手把我扯回沙發上,低而平穩地對姚小宛說:“沒什麽她不能聽的。不早了,你有事就說,沒事就早點回去休息。”
他已經不像以往在停車場那樣漠然地對待姚小宛了,更準确的說,我眼裏的沈寰九在處理這段關系的時候更多的是寬容與平淡,和處理與他打交道的許多過客一樣的那種态度。
她是真的成爲過去式了,完全!
我從那個女人的眼睛裏看見自嘲自歎以及久久都難以散去的失落。
“哦,我是怕扶小姐太累了,會想休息。”姚小宛嘴上特别客氣的說。
“不累。”我笑了笑,順勢摟住沈寰九的胳膊說:“和自己的男人在一起怎麽會累。姚小姐你說是不是?”
沈寰九斜睨了我一眼,方才我們之間的隔閡似乎在他這一眼中蕩然無存。
我瞅見他嘴角挑着笑,一副很愉悅的樣子。我們陰差陽錯之後,他更喜歡我在人前強勢表達自己的立場,也更喜歡在床上詢問我的意見,讓我直白地說出每一種不同姿勢比較下更喜歡什麽。
“哦,好,好。我今天過來是想告訴阿九,沈硯回來已經兩個月了,我知道之後就給他打了個電話。我總覺得他知道你爸在哪。”
“那小子回來了?”沈寰九很沉然的樣子。
我心想,恐怕這個世界上隻剩下姚小宛不清楚沈寰九和沈叔的真實關系了吧。
“阿九,不是這樣。”姚小宛忽然拉住沈寰九的另一條胳膊,我的心就跟被刺了一下一樣。
沈寰九低笑颔首,不着痕迹地把姚小宛的那隻手拿開,淡淡地問道:“不是這樣,那是什麽樣?你究竟想表達什麽?”
姚小宛的臉更紅了:“新聞我看了,我就怕沈硯才是最想讓你死的人。”
“什麽意思?”我急了!一下插了句嘴。
“阿九,有件事我必須要告訴你。其實那一年,是沈硯趁你不在,把我丢在你爸的房間裏。那天你爸喝多了,我又被提前灌了東西喝進肚子裏,所以後來!”姚小宛不斷地抽着氣:“你爸本來就看不上我和你在一起,事情已經這樣,所以他才把我留在她身邊,用經濟威脅我和我爸,我也是沒有辦法。”
我完全沒有想到會是這樣,沈硯是看上去很不學無術的人,雖然陳浩東和霍培一都說過他是真正扮豬吃虎的那個,但我内心深處并不是特别相信。
但到今天,姚小宛嘴巴裏突然說出這些話來,我不得不信。
霍培一剛剛出現的時候,沈硯就借機躲到了國外,他到底在國外幹什麽,沒人知道。
現在他回來都兩個月了,可我和沈寰九都毫不知情。
在後來,姚小宛又說了很多話,可能是樓下太吵,姚叔睡眼惺忪地下來,姚小宛才想到了離開。
淩晨兩點半,沈寰九叫了人過來送姚小宛走,又把姚叔支到樓上睡覺,一樓才又安甯下來。
原本以爲終于可以松口氣,沈寰九突然把我抱起,就這麽站在燈光下,也沒有上樓的意思。
“你幹嘛呢,這麽抱着不累嗎?”我皺下眉頭。
“不累。”他輕擡眼皮。
我不知道這會他心裏又在想寫什麽,但他這麽深情看着我的時候,我才會意識到自己的年紀其實還不大。
他就這麽赤着腳抱着我,手臂固若磐石,一動也不動地站了很久。
“你是石頭人嗎?打算就這麽站一晚上?”我勾住他的脖子,實在耐不住問了出來。
他嘴角輕勾,用一個特别低啞地聲音問我:“三歲,我上輩子到底是造了什麽孽?那麽多人都想叫我玩完。如果有下輩子,我甯可自己就出生在個很普通很幸福的小家庭裏,不需要有很多錢,但父母一定要相愛。安安穩穩地找份五險一金的工作。哦,我不想談很多戀愛,最好談一次就能結婚,住在小但是溫馨的房子裏,陪着老婆做任何普通的事。比如看場讓她趴在我肩膀上哭的電影,比如在世界杯的時候,兩瓶啤酒,一疊花生米,然後我和自己的老婆可以支持同一支球隊,也可以站在對立的角度看球賽,反正有很多,我想想就很有意思的事。”
沈寰九說話的時候,聲音裏噙着特别淡的笑意,說着那些很多人覺得稀疏平常的事,可是從他嘴巴裏講出來卻特别遙不可及似的。
也對,如他所說,他這一生都像行過刀山火海。
年少時,身處的家庭破碎。那天開始,他就不一樣了。
被迫喊個沒有血緣關系的男人做爸爸,站在沈叔賜給他的光環下親手建立起屬于自己的商業帝國。失去平頭老百姓嘴裏說的‘人性’,失去媽媽,失去兄弟的理解,失去最單純時候的愛情,失去熱烈追他的扶稻,失去原本一開始就能隻屬于他的完整的我。
直到今天,他說出了這樣一番話,他說的下輩子并沒有我。如此誠實坦率的心聲讓我整個身子都輕輕顫抖起來了。
我沒有生氣他的話,繼續勾着他的脖子說:“聽起來就很不錯,那你問問我下輩子想幹嘛呗。”
沈寰九長長的睫毛一合,低聲問:“你想幹嘛?”
我說:“我下輩子想當個男人。”
沈寰九聽到我的話,先是一愣,随後滾出一連串難以自抑的笑聲,然後又補了句:“我和你相反,我想做個女人。現在這世道,要想當好一個爺們太苦了。掙錢是男人的事,家務也是男人的事,沒有房子車子工作,上哪去談愛情?”
“你是不是在怪我懶,我也爲你做飯啊。我也會洗衣裳啊?我還會養雞,我會得可多了。”我眯了下眼睛,橋悄然在他脖子後頭用力扭了一把。
沈寰九嘴裏‘嘶’了一聲,難得粗俗地送我一句:“嗯,你最擅長的還是操蛋。”
我一口老血頓時卡在喉嚨裏不上不下。
他終于動了腳步,在抱了我那麽久之後依然能夠穩穩當當地一直把我抱到二樓,抱進卧室。
我睡醒的時候,沈寰九坐在陽台上,對着平闆電腦開很專業的會議。
那次我不跟他去會議室是很正确的決定,因爲他開會說的内容我壓根就聽不懂,奇迹的是,兩個身份背景甚至是人生格局都相差甚遠的人最終還是走到了一起,成了夫妻。
沈寰九合上電話,卷起白襯衣的袖子對我說:“三歲,我要出去一下。”
我問他去哪。
他想了想說:“我想去見見沈硯,你别出門,這會時赴在樓下,你要是無聊就和我爸下下棋,或者和時赴喝喝茶。對了,晚飯我想吃魚香茄子。”
沈寰九穿着西裝就要走,我拉住他衣擺問:“昨天,時赴和陳浩東這麽一鬧,是不是就等于把時赴完全拉你這一邊了?”
他盯着我,給我腦袋吃了個手栗子說:“現在就算沒有我,時赴也不會想讓陳浩東活在這個世界上。”
我的肩膀被輕輕拍打了兩下,等緩過神來他已經下了樓,連腳步聲都消失了。
我洗漱完下樓,果然看見姚叔和時赴他們都在樓下。我坐了沒多久,姚叔說年紀大了身體一天不如一天,想去樓上補個覺睡睡。
我和時赴面面相對。
他讓自己手底下那幫人都到院子裏去,我想他是有話想對我說。
“嫂子。”時赴輕咳一聲。
我沒說話,望進時赴的眼睛裏,那哪裏還是雙人的眼睛,眼白上的紅血絲就跟蜘蛛網一樣。
“我想求你幾件事。”時赴的手指交纏,十根手指頭哪一根都很不安分,不停得動來動去,像是醞釀語言前的小動作。
“有事兒就說吧。”我等急了問:“是不是和王悅有關?昨晚她後來回你那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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