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寰九的神色沒有什麽波瀾,他依舊保持着剛才的坐姿,整個人看上去都不卑不亢寵辱不驚。
“孫子,有沒有資格見一見才知道。”頓下話,沈寰九看我一眼,手臂摟住我的腰:“哦,你怕我。”
我不由自主地又靠近了沈寰九幾分,他手臂一伸幹脆将我撈他懷裏,讓我坐在他腿上。
聲音變得清晰了很多,電話那頭陳浩東每一聲呼吸聲都被拖得很長。
“滾你媽的蛋,誰他媽怕你。具體時間老子晚點會通知你。給我等着!”
陳浩東的一字一句依然符合他當年說話的口吻,隻是他的語氣緩慢到吓人,每個字每句話都平添着威懾力。
沈寰九握有手機的那隻手被垂放下來,他把電話随意擱置在一旁,緊緊抱着我說:“别擔心。”
他還真猜到了我想的,可我怎麽能不擔心。
我的臉一側,正好與沈寰九的皮膚貼合,觸感是溫熱的,是光潔的。
“我們剛剛才領證。”我隻将話說了一半就沒勇氣說下去,一方面是不想給沈寰九壓力,更一方面是害怕自己烏鴉嘴說些不吉利的話。
身後的男人沉穩地笑出來:“我生來隻忌憚兩種人,一種是有德無才的人,另一種是有才無德的人。前者讓我無力招架,後者讓我不得不防,但陳浩東無才又無德,我想不出自己爲什麽要任由這種人給我的生活造成困擾。三歲,就是因爲我們領證了,所以才更想給你個安穩的環境,懂嗎?”
我猛地轉身,站起來盯着他:“沈寰九,你也說了咱倆已經是夫妻,所以晚上你要真去見陳浩東就帶着我一塊去,不管是什麽狂風暴雨我都想陪着你。”
沈寰九思索了好一會,再看向我時他無奈答應了,點頭的時候,眼睛配合地輕阖,長睫覆蓋在眼睑上的一瞬間十分迷人。
“真,真的?”我有些意外地瞪大眼睛。
沈寰九十分嚴肅地說:“我說過,現在我有能力保護你。”
“所以晚上你是想來黑的嗎?”我一下就緊張得渾身冒汗。
沈寰九站起來,身高的優勢令我陡然間就渺小得很。他握住我的肩,淡淡地說:“這不是你該琢磨的事。”
我去抓他的兩隻手:“沈寰九,不管你做什麽,請你一定要記住你現在有老婆了,别讓好不容易組建起來的家碎了,好嗎?”
沈寰九的黑眸鎖住我的驚慌,勾唇低咒了聲:“碎不了。”
一個小時後,沈寰九的辦公室裏熱鬧非常,能坐人的地方都坐滿了人,我一一給他們沏了茶水。其中好幾個人我都在那次酒吧的聚會裏見過。
除了幾個老外,還有一些他們帶來的生面孔。衣着上也很有特色,老外的穿着很寬松随意,大大的衣服和大大的褲子,微微佝偻的坐姿很是随意,而其他人大多都是西裝革履,顔色也十分統一,非黑即白。
“三歲,今天我給你正式介紹一下。泰薩,你見過。”沈寰九手一掃,指向了坐在沙發扶手上嚼着口香糖的泰國人。
我點頭。
泰薩沖我笑,他不知道什麽時候學了句中文,但口音相當蹩腳,一邊嚼着口香糖一邊笑着叫了身:“嫂子好。”
極快的,其餘人互相看看,也立刻喊我嫂子,這架勢難免讓我有點不知所措。
我土了吧唧地回應道:“哎。”
明明才說了一個字卻把身邊的沈寰九給笑壞了。
我覺得臉很熱,連帶脖子根和耳朵那都很快熱起來,我一肘子抵了下沈寰九的胳膊,他繼續笑,笑得很好看。
過後,他繼續向我介紹這一票人。
讓我印象最深的是一個叫時赴的男人,他一副慵懶的樣子,看上去十分無害。長得很清秀,像個涉世未深的大學生。
但當沈寰九陳述完和陳浩東的恩怨時,他盤着手閉着眼冒出句:“沈總,上次霍培一我就說直接幹掉,一了百了。你非走什麽正途。花那麽多錢養活我們這一票人,要是不幹點事我總懷疑自己還是不是混混。這次姓陳的你就别管了,交給我來做。晚上那家夥要是訂好地址你就别去了,帶着嫂子随便去哪轉轉,等着我把那小子五條腿都割了,看看他光秃秃的身子闆還怎麽牛氣。”
“我不急,其實我挺想看看那小子現在到底混成什麽樣。”沈寰九調了調坐姿,一字一句平緩地說着。
“帶嫂子去會不會太危險了?萬一姓陳的帶一票人過去,到時候場面什麽情況都有可能發生。”時赴睜開眼說:“再說了,我手底下一百多号人除了打架什麽都不會幹,這一段他們天天都和我說日子過得太無聊了。”
“誰又能混一輩子?”沈寰九低頭,風馬牛不相及地歎息句:“要是老姚在我身邊就好了。”
我清晰地看見沈寰九的表情變化。
沈叔當年的一步棋走的太精妙,雖然沈叔的産業折損嚴重,但他的底牌确實拿得穩又拿的好。以至于沈寰九到了現在還是沒辦法正面與其對抗,但我相信沈叔到底是隻老狐狸,沈寰九和霍培一的一系列小動作他怎麽會不知道。
我将手伸過去,輕輕擱置在沈寰九的大腿上說:“姚叔現在一定好好的。”
他側臉沖我淡笑,點頭。
泰薩也閑不住了,用外文和沈寰九交流着,因爲語速太快我完全聽不懂,一頭霧水地眨着眼睛。
時赴大概是看出來我的好奇,慵懶地用中文翻譯道:“泰國佬說上次挨揍心裏不舒服,晚上他想去會會那姓陳的。”
我沒說什麽話,看了眼時赴,但他沒看我,繼續喝茶。我緊跟着望向身邊深穩不驚的男人,沈寰九抽完了一整支煙後,起身翻開了手機按了幾下。
幾秒而已,我驚覺的發現屋裏的其他人都在摸手機,隻有時赴沒動。
那麽剛剛沈寰九應該是在給這幫人群發消息。
半分鍾後沈寰九淡淡地說:“這份名單是時赴半小時前發我的,是疑似和陳浩東有聯系的一些娛樂場所,其中涉及賭場,酒吧,KTV,還有一些做不正當按摩的小作坊。晚上誰都不用跟着我,要是我去赴約後兩個小時聯系不上我,想辦法把這些點都砸了。”
“一個也不跟?是不是太冒險了。”時赴很驚訝地看着沈寰九。
沈寰九看我一眼,這一眼讓心跳加快的我無比安心。他盯着我笑:“不,這才是最安全的。”
時赴說:“我懂了。”
而當時的我并不懂沈寰九這一步是什麽意思。
漸漸的,辦公室裏擁擠的人都散了,空氣一下新鮮不少。
有一批剛剛送來需要審批的文件要沈寰九過目,他讓我自己在沙發上看看報紙或者逛逛網頁看有什麽需要買的,我哪有這個心思,眼神時不時都在沈寰九身上。
可他就跟個沒事人似的專心處理手頭上的工作,好像一點都不擔心晚上即将和陳浩東照面的事。他忙完後,把辦公桌整理好,套上鋼筆套,擡眼看向我。
而我早就盯了他很久,這一眼我們如期撞上。
“很帥嗎?”沈寰九頗爲自戀的語氣。
我緊繃的臉部神經一松,随着他的話落不禁笑出來,順帶吐槽了句:“别人領證後一般不會把老婆晾在一邊。”
沈寰九似笑非笑:“都娶到手了還玩那一套做什麽。”
我有些氣結,嘟起嘴呢喃了句:“沈寰九,沒想到你是這麽現實的人。”
“過來。”他朝我勾動手指。
我要面兒,故意沒過去,他又說了一遍:“三歲,過來我身邊。”
這一次他說得異常溫柔,我很是沒用地乖乖走向他。
沈寰九坐在椅子上,伸出一隻手捏住我的指尖,指腹在我指甲蓋上輕輕摩挲了幾下說:“你說的對,我有時候很現實。可我們倆在一起不管幹什麽都很幸福,不是嗎?”
我被他一句話堵得說不出來話。的确,現在的我什麽都有了,有事業,有錢,有員工們的尊重,也有養活自己的能力。現在和沈寰九在一起,我不需要在經濟上依附他,更注定不會像小時候那樣離開他就失去全世界。我們的感情終于建立在一個趨于平等的位置上,以至于成了真正意義上心靈的碰撞。
短暫的感動過後,我不免繞回正題,捧起沈寰九的臉問:“剛剛你說,晚上去赴約一個打手都不帶才最安全是什麽意思?”
沈寰九揚着下巴任憑我捧着他,淡淡地說:“那孫子是個什麽人你不清楚嗎?他混是混,骨氣還有一點,我不帶人過去,他怎麽好意思以多欺少。出來混是要講道義的,他要是真在道上混出了一片天,一舉一動都得拿捏合适才行。”
我張了張嘴,恍然大悟,可不免又有點擔心,時間是改變一個人的武器。我有一段時間沒見過陳浩東了,他現在到底什麽性子了,什麽脾氣了,我并沒有十足的把握。
眉心不由自主地被我擰出一個疙瘩來,沈寰九恰時開了句玩笑:“三歲,在北京的養殖場行業裏你也算個人物了,他小子要敢再欺負你,你就給我關門放雞,啄死他個***。”
我一聽,眉心當即舒展,啪一下輕輕打在他肩頭:“說什麽亂七八糟的。”
沈寰九不再說話,眉眼間皆是溫和。
突然間,手機鈴聲響了,一條約地方的短信悄然躺進了信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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