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隔天,我踩着往快爛掉的腳底闆往單位趕。
自己找的工作是給一家小化妝品公司當銷售。當時想着要是哪天對這行有所熟悉,就是真在尚寰上班也不至于被當成個草包空降兵。
可我昨天因爲突發情況沒能去上班,經理看見我就說我被解雇了。
我苦苦哀求,經理說:“商人對員工多半都是不講情面的。北京找工作的人大把,不缺你這個無故曠工的丫頭。”
“以後肯定不會,我可以加班補回來。”我急得要命。
經理搞不定我,于是老闆出來親自趕我走,他把我這個月幹的工錢結算完,一分遣散費都沒多給。
信封袋裏裝着一千多塊,這是我全部的家當,我不知道這點錢在找到下一份工作前可以撐多久,因爲這座城市的工作一點兒也不好找,奔波了一下午,面試我的人不是嫌棄我年紀小沒經驗就是嫌我隻是高中畢業,又是外地人,都不要我幹。
昨天失戀,今天失業。
好像所有的壞運氣都堆到了一起。
而我,也首次對于‘沒有錢會怎樣’有了新的概念。
吃了牛肉夾馍和牛肉湯,吃飽後不知道上哪隻能回到地下室,拿着王悅給我的備用鑰匙開門進去等她。
大概是晚上六點多,王悅回來了,她說帶我去吃頓好的,我問她什麽事,她賣關子,說我到了就會知道。
于是我和她一起去了北京挺貴的一個餐廳。進了包間我一眼就看見了一身休閑裝,慵懶把手攤在椅背上的陳浩東,頓時懵了。
王悅在我耳邊說:“陳浩東今天給我打電話說,想和我談戀愛。”
有那麽兩秒的時間,我沒反應過來。
王悅把聲音壓得更低:“我吃肉不能讓你喝湯啊,又怕你不願意見他,一開始就沒告訴你。你是我朋友,我和他真成了,你們也是擡頭不見低頭見,犯不着爲以前的事膈應一輩子。”
我很震驚地望着她,王悅硬把我往裏拽,我不想讓她覺得我太事兒了,硬着頭皮沉默地挨着她坐下。
陳浩東冷清地看我一眼,視線越過王悅的臉說:“聽說你和王悅住一塊兒了?還能住習慣麽?”
我身子立刻就是一僵,陳浩東的話潛台詞分明就在嘲笑我死活不肯跟他還是被沈寰九甩了。
“我餓了。陳浩東,你請我們吃好吃的。”
王悅扯過菜單,很娴熟地點着一道道昂貴的菜,一點也看不出她現在過的不好。再好的餐廳,再奇奇怪怪的菜名,我想王悅都見識過。
點菜的途中,她也會詢問我和陳浩東的意見,不過我和陳浩東都說随便,後來菜色都是她定的。陳浩東要了酒,而且是瓶五十度以上的白酒,而我們倆女孩兒要了椰子汁。
菜上齊了,一個年紀不大的服務員時不時給我們倒茶水,換盤子。
估摸着她也是新來的,一時沒注意換骨碟的時候碰翻了王悅的椰子汁,杯子一歪,我和王悅身上都被倒了茶水。
放在以前王悅準會發飙,但這次她沒有。和氣地說沒事,就扯了面前的紙巾遞給我,然後自顧自的擦起來。
陳浩東突然握住王悅的手腕說:“我給你擦。”
他冷傲的眼神從我臉上輕輕滑過,然後一絲不苟地幫王悅擦衣服上濕的那塊地方。
王悅很高興,眼睛裏就像布滿了小星星似的,全是他。
我輕輕把自己衣服上的飲料擦掉,繼續握着筷子吃菜。
一斤裝的白酒被陳浩東喝了大半瓶之後,他眼神開始有些迷離了,動作也醉醺醺的。
他右手握着筷子,用筷子當手指使,先是對着我,然後又移向了王悅:“王悅,前段時間我住院,都是你管我,我看那地你就别住了,搬我家跟我一塊住。”
王悅正喝茶,一口茶差點噴出來,很不敢相信地問:“你是讓我和你同居?我們……不是才開始嗎?”
陳浩東傲慢地看她一眼,吊兒郎當地說:“怎麽?你不願意,那随你。”
“沒不願意。”王悅立馬說。
陳浩東點頭,然後又拿起酒瓶子往杯子裏倒酒,他大概是真有些醉了,給自己倒完酒就往王悅的椰子汁裏混白酒,然後和王悅碰了下杯子。
我想王悅真的愛他愛瘋了,明知道他倒錯了,還是把混着白酒的飲料一股腦全喝進了肚子裏。
陳浩東笑了笑,伸手摸她的腦袋,然後打了個酒嗝說:“嗯,還得給你配輛車,老子女朋友怎麽能沒車開,你告訴我,喜歡什麽牌子的車?”
“不用買車了吧?”王悅擺手。
啪的一下,陳浩東土氣的把手掌往桌上一拍,豪氣地說:“少廢話,老子說給你買你就要!你不說我自己給你定了。”
陳浩東說完就從兜裏掏出手機打電話,等了一會那頭應該是有人接了,陳浩東說:“給我定輛保時捷,和我一樣那款。”
他挂了電話,王悅驚呼出來:“那得多少錢啊?”
“趁我還有錢,先買了再說。等哪天沒錢了,你不想跟老子了,也至少有輛車當青春損失費啊。”陳浩東說完的時候嘴角輕蔑的一挑,仿佛斷定不久的将來自己就會身無分文。
王悅抓住他的手,特别認真地說:“陳浩東,我以前就喜歡你,那會你也沒錢啊,不管你有錢沒錢,我死活都跟着你。”
陳浩東眯着眼睛看王悅,我不知道他是被感動了還是故意做戲給我看。
他突然用手摁住王悅的後腦勺,俯唇吻了下去。
我親眼目睹兩個閉上眼睛的人肆意接吻,忘情地啃着對方的嘴唇。
我轉開目光,用筷子搗着碗裏的菜。
他們是什麽時候吻完的我不知道,但過不多久,王悅扶着醉醺醺的陳浩東站起來,說是把他送回來,臨走時還小聲對我說:“鄉巴佬,今晚我不回來了啊,不是都說**一刻值千金麽?”
我站起來,輕輕皺起了眉頭。
在男女關系上吃虧的總是女孩兒,我不知道陳浩東是不是真心和我纏累了才想換個人正兒八經談場戀愛,王悅的沖動和大膽,我也說不出個是對是錯來。
我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麽,王悅特别認真地看我一眼:“你會支持我的,對麽?”
最終,我向她點頭。
那晚,我一個人回到了王悅住的地下室,沒有手機和電視,世界更顯得孤獨。
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麽都睡不着,雙腳鬼使神差的走出那一片,然後又鬼使神差地沿街攔了輛的士,報下了沈寰九住的别墅地址。
遠遠的,我看見他的車停在門口的車位上,二樓的窗戶亮着燈,是他的房間。
我付了車錢杵在大門口。
不敢敲門,也不舍得走,縮着身子挨着大門席地而坐,好像就是待着這也比一個人要安心,我竟然睡着了。
大門敞開的時候我被驚醒了,整個身子往後仰,一下倒在了沈寰九兩條修長的腿上。
他的臉,也是倒過來的。
比起在停車場那次的狠心,這次他的眼睛裏顯然有些不忍。
高大颀長的身軀彎下,他扶我起來,語氣頗淡地問:“什麽時候來的?”
我咬了下嘴唇:“昨晚。”
沈寰九手裏握着車鑰匙,我想他原本是準備去公司,但後來,他轉身往回走,心軟地丢我一句:“進來。”
我一下捂住嘴,情緒被波動得要命。等他坐在沙發上看向我時,我終于心驚膽戰地邁開一隻腳走進去。
因爲疼痛,因爲沒有上心去管我的腳,再加上一晚下來這會兩隻腳都又麻又疼,我一瘸一拐地走向他,站在他面前,連坐下都不敢。
沈寰九沉默了一會,懊惱地低歎出氣,拉住我的手用一份恰到好處的力道把我拉到他身邊的位置坐下。
“擡起來!”沈寰九用着命令的口吻。
我以爲他又後悔讓我坐下,吓得忙擡起屁股。
他的大手伸過來捏住我的手腕把我按回原處,然後擡起了我的腳,颔首爲我脫下了鞋子。
被濃水打黃的膏藥又粘膩又惡心,我見他要伸手去碰,立刻說:“很髒,千萬别拿手抓。”
沈寰九的咬肌清淺地迸了一下,瞳孔深處仿佛湧動着蓄勢待發的怒火,可他一出口還是平穩的聲線:“怎麽弄的?”
腮幫子被我鼓得很圓,我把氣吐出,輕聲說:“走的。”
沈寰九沒說什麽,輕輕把我的腿放下,然後去打了一盆熱水過來,還在裏面灑了一些消炎的藥粉。
他要我把腳泡進去,說是等濃水化了,膏藥才好揭掉,要不然,我腳底心整一塊皮都有可能被撕去。
沈寰九蹲在盆前,伸手要我把腳給他,從他眼裏我看見了滿滿的關懷。
内心掙紮了很久,我把腳擡起,他骨節分明的手握住我的腳踝,滿滿往熱水裏放。
我疼得一下就要把腳往回縮,他強勢按了下去,低低道:“忍忍。”
我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那隻腳也這樣。”
沈寰九穿着一絲不苟的西裝面向我半跪着,我不小心察覺到在我說完這句話後,他性感的喉結上下滾動了兩回。
他沉默地把我另一隻腳的鞋子也脫去,小心地放進水裏。
男人的兩隻大手握住我兩隻腳踝,過了很久,他的大拇指在我皮膚上輕輕摩挲了幾下,低着頭自嘲地說:“這才幾天而已?我竟然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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