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寰九周身都透出剛烈,他一眼橫向了沈硯,低聲問:“好玩嗎?”
“沈……沈總。你怎麽……”
“阿福,我弟不懂事,你也跟着瞎鬧?”沈寰九還握住刀刃,那玩意就像卡在他掌心似的落不掉。
我忘記站起來,滿眼都是沈寰九,腦子不好也該懂了,上門找事的人是沈硯的人。
“我就吓唬吓唬她,又不會真傷她,你犯得着拿手去握?有病啊。”沈硯皺着眉頭。
沈寰九低頭掰掉卡進掌心的刀丢在一旁,整個過程除了眉毛微動了一瞬,不見多餘的表情。
“喔,吓唬她。”沈寰九點頭。
片刻那隻血糊糊的大手就握成拳頭,用力砸在了沈硯臉上,手骨和顴骨的撞擊聲顯然是種力量的宣洩。
沈寰九怒道:“讀那麽多書都屁股裏去了?你嫂子就一單純小姑娘,也值得你費這種心思?要是我沒趕到,是不是就會對屋裏那廢物說人是我找來的?沈硯,就你這素質要是放在我公司,應聘洗廁所我都會讓你滾!”
沈硯偏着頭,不滿地抖着腿,沒有說話。
蹲麻了的我這才緩緩站起來,視線中血糊糊的手還握成拳頭垂在西裝褲最,血的顔色太刺眼了,他每根手指的縫隙中都有。
我一把抓起沈寰九的手,心疼得揪在一塊,扁着嘴嗚咽說:“你傻呀,就是真坎我也随别人砍就好了,再也别拿手去抓了。你的手是拿鋼筆簽合同的,我打小被打習慣了,皮厚着呢。”
怒發沖冠的沈寰九,眼中閃過一絲熱烈,我的眼淚和傻話反而把他逗笑了。
他沒和我說什麽,看向沈硯,語氣頗穩:“别忘了你姓什麽,鳳凰不入烏鴉巢的道理好像不需要我多作解釋。”
我的手被沈寰九悄悄牽起,他帶我轉身,走了沒幾步就到門檻處。
沈硯在身後喊:“那個誰,浩東隻想和你吃頓飯,你忘了?誰說隻有男人拔**無情,才剛給人洗完衣服和内褲跟個小媳婦似的,還不是說走就走。”
穿入耳裏的聲音震蕩了下我的耳膜,想起陳浩東那可憐樣我确實有那麽一瞬間的負罪感,這時候屋裏傳來匡唐一聲巨響,我不知道陳浩東在裏面怎麽了。
身側高大英偉的男人目光落在晾衣服的竹竿架上,擡手隐隐禁锢的我肩,淡淡地說:“回家。”
我輕輕點頭,陪着他決然跨出門檻。
和陳浩東的每一次分離,都天真的以爲會是永别。因爲從貪戀沈寰九那天開始,我便泥足深陷,且執迷不悟。
“吃晚飯了嗎?”關上車門後,沈寰九鎮定地扭頭問我。
我紅着眼睛沒說話,麻溜地從紙巾盒裏抽着紙巾:“把手……給我。”
他置若罔聞。
“給我!”我陡然提高了聲線。
沈寰九瞥向我,淺薄的怒意随着伸出右手的動作而消散。
橙黃的車燈下,我清楚看見他手掌上的口子,眼淚瞬間又掉了,好像從小到大我就是個愛哭鬼,四肢和淚腺一樣發達。
“别哭了,眼淚掉多了容易瞎。”沈寰九一本正經的語氣令我笑了出來,笑得堆積在鼻腔裏頭的鼻涕都泛出了一個小泡泡,丢人極了。
我淳樸地吸吸鼻子,覺得惡心自己又笑了。
沈寰九皺着眉宇無奈地說:“又哭又笑,傻樣。”
我很快就不笑了,認真把斑駁的血印擦掉,但刀口那兒我一碰都不敢碰。
沒征求他同意,抽到他的領帶就把口子紮起來,等打結的時候我絲毫沒顧忌形象地歪頭咬住墜下的領帶一端,然後打了個工整的蝴蝶結。
擡眼才發現沈寰九愣住了,像在看什麽奇怪的生物。
我臉熱熱的,抹了把嘴角的口水沖他吐吐舌頭:“到醫院再讓醫生包,先将就吧。早知道我就應該學好開車,現在也不用讓你一傷病員握方向盤了。”
沈寰九深沉地看着我,良久才說:“三歲,人是不是總在某一個特定的時間裏和煩惱絕緣,沒錢也樂呵。又在另一個特定的時間裏滿身尖刺,不願再向往什麽。”
我腦子不好,他的話我總是半懂不懂,最後也隻能聳聳肩當成聽懂了。
去醫院包紮完傷口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厚厚的紗布纏着他的手,依然沒有損了他的形象。
後來車是老姚過來開的。在車上,老姚問他手上怎麽回事。沈寰九靠在椅背上輕合眼睛,用最簡短的字句回答了今晚的事。
“沈硯也太不懂事了,沈家花那麽多錢把他送國外念醫科,結果什麽都沒學成,還拿回來一個獸醫資格證。和畜生交道打多了,心思都不正常了。”老姚一邊開車一邊說。
“什麽?沈硯是獸醫?”我突然叫了出來。
閉目養神的沈寰九突然直起後背,聲音滑進我耳朵裏:“怎麽?”
“沈硯說自己是醫科博士,所以陳浩東才不用去醫院。”我沖口而出。
老姚一個刹車,我們全因爲慣性往前傾,老姚回頭看了眼沈寰九,相視之後突然都看向我,然後又不約而同地沒有繃住笑。
“行啊,陳浩東成沈硯的試驗品了。”沈寰九喉頭滾出一串低笑:“老姚,你說那小子有運氣站起來嗎?”
“看老天爺賞不賞他活路了。”老姚的手指往天上指。
我心裏咯噔一下,五味雜陳。
起初還很不解爲什麽陳浩東挨揍後沒有吱聲,硬是把這委屈往肚子裏咽。得知那本錢的事之後我才明白,陳浩東清楚報警的後果是什麽,那就是好不容易擁有的一切都會成爲鏡花水月的過去。
那晚,我回家後沈寰九說肚子餓,我進廚房下了兩碗陽春面,湯頭正,面條量也足。
沈寰九平時吃的不多,我不知道他是礙于一個有品位的男人必須要有的形象素養,還是他真的飯量不大。這些我都沒管,一斤幹卷面我分了兩份,他五兩我五兩,熟了後兩隻大碗裏的面條都像小山似的堆出湯面。
他驚訝地看了看我的碗和自己的,說:“是不是太多了點。”
“不是餓嗎?我能吃完。”我鼓了下腮幫子,然後就悶頭大口大口往嘴裏送面,呼噜呼噜的聲音一點沒掩飾。
可能沈寰九見我吃得香,那碗面最後他也全吃完了,連湯都沒剩。
醫生囑咐過這幾天不能碰水,沈寰九還是去浴室把自己洗幹淨,手上的紗布濕透了,他就沒感覺似的拿着吹風機把它吹幹就鑽進被窩抱住我。
這個看似平靜的夜晚,實際上我們心裏應該都湧動着不知名的焦躁,掩埋心底,誰都不願意多提。
疲倦的他很快就睡了,迷迷糊糊間他用腦袋蹭我的胸口說:“我,愛你。”
要是我從來不知道那個女人的存在,即便是他的夢話,可能我也會高興的哭出來,可現在有些感覺分明有哪裏不一樣了。
淩晨三點那會,不知道是不是因爲他的傷口沾水感染了,他說着很多聽不清楚的胡話,身子也熱的很。
我摸他額頭,的确比我的燙很多,下床想去拿溫度計,他睜眼看我一眼,很快收緊手臂低聲說:“别瞎忙活,我睡一覺就行了。”
好像沈寰九的話總會有成熟男人才會有的特有魅力。
而生活上,他厭倦繁瑣。
隔天我醒來沈寰九就已經不在了,看了眼牆上的挂鍾,很确定他這個點是去了公司。在事業上他向來都是一絲不苟,或許這就是我從來沒覺得他是個富二代的原因。
因爲擔心,洗漱一番後我就打車去了尚寰國際。
全北京最貴的寫字樓頂層辦公室裏,溫度合适環境幽雅,好像連空氣都似乎很舒服。
沈寰九精神不錯,看上去沒什麽異常,他低頭批閱文件,讓我自己在公司裏轉轉。
他的目的我心裏清楚,應該是想讓我在他公司裏找個職位幹。
漫無目的地一層層走着,這裏的人每個都和機器一樣運作,沒有表情,隻有效率,連走路都像在奔跑。
雖然很想和沈寰九天天在一塊上下班,可這裏顯然不适合我待,我害怕自己幹不好工作給他丢人,也害怕聽見一些閑言碎語來質疑我對他的感情另有目的。
打算回到頂樓,誰知電梯門開的時候,迎面撞見了一個故人。
她在電梯内,我在電梯外。
門快合上的時候,王悅一把揪住我的胳膊往裏頭拽,我一個踉跄抱住她。
她推開我,像是不太确定的又看了我幾眼,指着我問:“你該不會是扶三歲吧?”
“王悅,是我。”我心裏多少有些喜悅,不管怎麽說王悅是我在北京認識的第一個好朋友,那次連再見都沒來得及說的告别,終究像根刺似的紮在我身上。
王悅的大手用力拍了過來,笑着說:“行啊,往骨頭裏打激素了不成,怎麽高了這麽多?”
王悅的反應讓我有那麽幾秒的呆滞,久别重逢,當年她心裏的不愉快似乎反而被時間沖淡了嗎?
三年的時間,她的頭發也沒見長起來,還是留着利索幹淨的短發,隻是和以前比起來她的穿衣風格好像變了,松松垮垮的蝙蝠衫,下面是條滿是洞洞的牛仔長褲。
“你在這上班嗎?”我問。
她難堪地笑笑:“來面試,這不,被面試官回了。你呢?”
“我?喔,我也是來看看。”我心裏沉了下,她沒念大學嗎?這麽急找工作。
電梯到達頂層,我沒跨出去,反而跟着王悅又到了底樓。
“扶三歲,一起吃午飯呗,好久沒見你這鄉巴佬了。”王悅拉着我出電梯。
我有些窘迫地說:“我沒帶錢包。”
因爲手機和錢包都在沈寰九辦公室。
她翻我白眼:“一頓飯我還請得起,咱走。”
附近中檔的西餐廳裏,我詢問她找工作的原因。王悅告訴我他爸沒什麽經商頭腦,再加上平時作風張揚,兩年前被合夥人坑了,所有的錢都被騙光了,後來連房産也都抵員工當工資了。
等菜上桌的過程中,王悅拿起餐前開胃的青檸茶喝了口,放下杯子的時候她沖我苦哈哈地笑了笑說:“後來我連大學都沒錢上了,現在找工作,一說隻是個高中畢業,連考慮都不考慮。扶三歲你說學曆就真那麽重要嗎?”
我不知道如何接話,從前眼比天高的姑娘這會瞧着卻讓人心疼。
“工作的事或許我能幫忙。”我認真地說。
王悅斜睨我一眼,嘴裏切了一聲:“你幫忙?行啊。看來和那個開大賓男還沒散呢?你說你運氣怎麽這麽好,男人都喜歡你。”
舊事重提令我隻能低下頭,良久我問她:“你,現在還喜歡陳浩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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