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追兵們沒頭沒腦地辛苦搜索時,三名刺客已經逆流而上,直往西去了。通過水流來遮掩痕迹,無論在什麽時候,都是屢試不爽的好方法。哪怕有一雙鷹的眼睛,有一隻狗的鼻子,也不可能在河水之中找到一條魚逃跑的方向。再高超的能力,而對大自然,有時也會毫無作用。小河不深,流動也不算湍急,兄弟三人都有不錯的水性,直接下河,往上遊潛行。
在一個地方河面越來越窄,一簇簇綠葉墜在水面上,清風吹拂,橢圓形葉尖點頭輕啜,水面上泛起層層波紋,像一隻隻魚兒調皮地露頭吐氣泡。
确認身後沒有追兵,他們才長出一口氣,被人像獵狗一樣緊咬在後面,想歇歇都是種奢望,随時都可能面臨死亡,壓力之大可以想像。刺客一向躲在暗處,以往隻有他們讓人恐懼,這次卻實實在在地體驗了一把被追殺得走投無路的感覺。說實話,真不好受啊。重土甯願被埋在土裏憋死,也不願意讓人一絲不挂看得清清楚楚。對刺客來說,無處可藏,就是一種痛苦折磨,跟直接殺了他差不多。
他們在此處悄悄上岸。決定進行短暫的休整後,再次向堡壘進發。地面上非常泥濘,走起來很費勁,土質細膩平滑,在漲潮時經常有河水沖刷。
樹林很茂密,枝葉繁盛,綠葉一團又一團壓在一起,層層疊疊的,月光都不太容易能照進來。到處影影綽綽,有種詭異的清幽寂靜。青槐附身植物四處查看環境,發現這片密林有些奇特。數不清的枝桠垂在地上生出根須,變成一棵獨立的樹,再往外擴張伸出枝桠,又生成别的樹,看起來像是一片樹林,其實它們是一體的,隻有一個主幹,其它都是分枝。隻要稍微一有動靜,所有葉片都會随之搖擺,就像是生命在顫動,展現出非常美麗的景緻。
影刃查看一番之後,說道:“這裏實在是一個設伏的好地方啊,可惜敵人不太可能出現此處。”
“可以讓三弟去吸引追兵,伊傷勢最重,任誰看見都會覺得是塊肥肉,還不巴巴地攆過來。”
“我擦,你有沒有良心?知道我傷得厲害,還讓我去幹最危險的事。要是萬一我沒能逃回來,被追兵給幹掉了,你們誰幫我養老娘?啊,誰養?是你嗎,青槐,就你這提上褲子不認賬的貨,我能指望你嗎?”
哪壺不開提哪壺,青槐一聽不樂意了:“吾提上褲子不認賬,跟伊娘有毛關系?就随口說一說,伊愛去不去,至于反過來亂咬嗎?再說,今天活明天死的,誰知道啥時候就跪了,吾憑什麽幫伊養老娘?”
“閉嘴!”影刃不耐煩地喝道:“兩個混賬家夥,打架沒什麽能耐,吵架倒是一流。少費點口舌多攢點勁,等會兒跟我去殺人。”
三人都不說話,河邊又恢複了安靜。
巢裏的鳥伸出頭看了看,又縮回去繼續睡覺,天亮了還得累死累活捉蟲養家,壓力太大生存不易啊。但是美夢總是不長,才閉上眼沒多久,又被一陣喧鬧吵醒了。而且這次來的人特别沒有教養,不但縱馬疾馳,還大聲說話,一點都不顧及鳥兒們的睡眠質量。
馬蹄聲從遠處逐漸傳來,在黑夜中動靜很大,聽得格外清晰。一路行來,無數飛鳥被驚起,睡眼惺忪地忽扇着翅膀到處亂撲騰。
青槐看着重土,諷刺道:“可以啊,伊這肥肉味挺重,大老遠都被獵狗聞到。這下咱們三兄弟算是交待了。”
“關我鳥事。你這烏鴉嘴,好的不靈壞的靈。牙都掉光了還往外亂冒氣,有種你咬我,咬啊。知道‘咬’字怎麽寫嗎,一個‘口’,一個‘交’,給你,給你,咬得動嗎?”
兩人怒目而視,看起來大有在敵人到來之前先幹掉對方的意思。
“我怎麽認識你們兩個混賬玩意兒,都TM閉嘴,聽老子安排。”影刃不耐煩地罵道。他側耳傾聽一陣,對兩人說:“從蹄聲判斷,來的人大概有十幾個,人數不多,距離此處還有三分鍾路程。我們的騎兵不會在晚上出現在這裏,更大可能會是敵人。也許是敵方斥候,一定要在最短時間内幹掉他們,不要走脫一個,否則咱們就等着完蛋吧。王八蛋,快去準備,盡快布置好陷阱。窩囊了一晚上,先把這幾個幹掉收點利息。”
對于布置陷阱,三人都是個中好手。在叢林環境中,青槐的木系法術更是得心應手,制作起來速度快的超乎想象。重土的法術以土系爲主,此地土質松軟,對付馬匹非常有利。影刃則尋找适合伏擊的地點,并爲自己預備了幾個狙擊點,隻要敵人觸發陷阱,他的飛刀就會随後而至,收割性命。一整套流程也是三人早就習慣的,在十幾年刺客生涯中已經實戰應用過許多次,每次都會有收獲,這回肯定也不例外。
敵人一點防備都沒有,縱馬直奔河邊而來,完全沒有百戰老兵應有的謹慎作風。觀察一番之後,影刃心中生疑,來者何人?通過之前與德邦士兵交手,知道他們軍紀嚴整,作風勇猛,在不熟悉的地方向來步步爲營,從來不會犯冒失突進的錯誤。而這一批人以一種完全不設防的姿态出現,馬上就要進入樹林也不見減慢速度,行爲實在是很奇怪。
莫非他們是誘餌,故意犯下一些菜鳥才會犯的錯誤,是爲了麻痹自己,引誘自己上勾?爲了驗證心中所想,影刃閃身躍上大樹主幹的樹頂,這裏最整片叢林的最高觀察點。他向四方極目遠眺,到處都被黑暗籠罩,即便有敵人埋伏也很難看清楚,但以多年的經驗,總歸可以看出一些端倪。遺憾的是,除了十幾人的小隊之外,什麽都沒有發現,看不到伏兵,沒有盔甲的反光,蟲子的叫聲依然安詳而有規律,也看不到有飛鳥被驚起。莫非,真的就隻有眼前這些愣頭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