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閱兵儀式中


新兵隊伍雖然人數不多,但是動作整齊,軍容威嚴,散發出咄咄逼人的氣勢。所到之處,歡呼聲此起彼伏、連綿不斷,民衆對于這次閱兵表現出了超乎尋常的熱情和興趣。其實最主要的原因還是皇子殿下已經長大成人,出現在這支新軍隊伍裏。

皇室成員一向很少,每一代都會進行裁員,将一些分枝成員開革出戶,僅保留主幹。嘉文皇子作爲第四代唯一的繼承人,如果不出意外,将是國家未來的統治者,成年之後第一次公開亮相,引起了所有人關注。所有人都不懷疑皇子會接受到最優良的教育,也不懷疑他未來會成爲一位英勇而仁慈的國王。可是不管傳言如何美好,總要親自看一眼敬愛的皇子殿下到底如何英武、如何優秀,才能讓人放心不是。大多數市民對目前的生活都比較滿意,希望好日子能繼續下去,如果國王能有一位合格的繼承人,德瑪西亞的未來才會更加光明,更加值得期待。

隊伍向皇宮行進,新兵們動作幹淨利落、絲毫不亂,邁步和甩臂的姿勢整齊劃一。嘉文身披黃金戰甲,手持長戟,一個人走在最前面,目不斜視,表情堅毅。圍觀百姓看到英武不凡的皇子,興奮得手舞足蹈,不停指指點點。有人口沫四濺,已經開始大言不慚地預言着皇子以後将會成長爲一位英明神武的好國王,帶領德瑪西亞人戰勝強敵、一統瓦洛蘭,等等等等。不管這番言論如何的不靠譜,還是得到了周圍所有聽衆的一緻支持和奉承。

看到這一幕就可以明白,閱兵對于軍隊、百姓和軍政影響而言,其實是一項多赢的舉措。通過閱兵式,對内集中展示德瑪西亞軍隊服務于百姓、英勇善戰的精神風貌和威武之師、文明之師、勝利之師的良好形象,能夠大幅度提升國民自信心,滿足人民自豪感;對外展示了捍衛國家安全和發展利益、維護符文大陸和平的堅強決心,有利于揚國威軍威、振奮國民精神、激發愛國熱情,可以說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

軍隊存在的目的就是爲了保家衛國,是維護國家核心利益的底牌,是政治、外交的繼續、延伸和升級。古往今來,凡是沒有強大軍隊作爲堅強後盾的國家和民族都難以長久存活,對于這一點,以武立國的德瑪西亞人看得很清楚,也有過慘痛的教訓,這使他們無論在和平還是戰亂時期,都不遺餘力地支撐起強大的軍事力量。軍隊作爲暴力機器,最重要的任務就是能有效地捍衛國家利益,确保将有可能危害到民族利益和安全的危險因素扼殺在萌芽狀态,或者在民族到了危急關頭時刻能夠消滅敵人、取得勝利。從這方面來說,閱兵儀式本來就具備一層震懾敵人的意義,鼓舞戰士士氣,提升百姓支持國家戰争行爲的決心和勇氣,這才是閱兵的真正目的。

對于瓦洛蘭的人民而言,戰争從來都不曾遠離,像一把利劍時時刻刻懸在頭頂,提醒人們忘戰必危。

由此可以明白,爲什麽百姓會對這次閱兵抱有極大的熱忱和期許了。他們堅信,如果有一天自己受到了欺壓和挑釁,德邦軍隊将會如疾風驟雨般對敵人實施猛烈而無情的軍事打擊。

受檢閱隊伍所到之處,步伐齊動,街頭上一陣陣塵土彌漫輕揚。

百姓們擠在街邊,候在窗前,更有人爬上樹梢,或騎在牆頭,伸頭探腦地打量着從遠處而來的威武之師。當軍隊來到跟前,圍觀者激動地大聲喝彩,手中揮動着小小的鷹旗。更有女孩子站在窗台,用纖纖素手抛灑花瓣,如天女散花一般,紛紛揚揚的花瓣随風飛舞,落在行人頭上,粘在士兵的铠甲上,描繪出一幅柔與鋼的優美畫卷。

隊伍進入皇家廣場前,會經過一座巨大的石制拱門,被稱爲雄獅勝利門。它是瓦洛蘭大陸最大的一座圓拱門,位于光盾大道進入内城的結合部,是爲了紀念嘉文二世帶領德瑪西亞人民擊退圍困城池長達三個月的諾克薩斯軍隊、并将其徹底擊潰的傳奇勝利。雄獅勝利門高約五十米,寬四十餘米,中心拱門高達三十多米,在兩面門墩的牆面上,有四組以戰争爲題材的大型浮雕,分别爲“抵抗”、“出征”、“勝利”與“和平”,其中有些人物雕塑高達五六米。浮雕周圍還刻有追随三代光明之盾家族征戰的兩百餘名将軍的名字,及其取得的九十九場偉大勝利。

宏偉的雄獅門旁,修建有一座“德邦烈士墓”,裏面埋葬着幾位英勇犧牲的普通戰士,他們代表了德瑪西亞建國以來在戰争中死難的近百萬英雄烈士。墓前鮮花不斷,幾乎每個路過的德瑪西亞人都會來此悼念一番,這爲雄獅勝利門增添了一抹悲壯的情懷。

此時,這裏更是熙熙攘攘、人山人海,隻在中間留出一條行軍道路,外圍堵得水洩不通。新軍即将到來,從雄獅門穿越進入内城,所有人都不想錯過這精彩的一幕,頭頂頭,腳踩腳,爲了争奪一個前排位置,一個個竭盡全力、奮勇争先,累得滿身大汗,雙目赤紅,還惡狠狠地盯住身邊人,那意思似乎是說“小子,識相的就讓開”,卻沒有人肯退一步。

在人群最後排,有一個低沉而衰老的聲音,在嘈雜的環境中微弱近乎不可聞:“請讓一讓,請讓一讓。”奇怪的是,剛剛還拼命往前擠,寸步不肯相讓的人,在聽到聲音後,回頭一看,都會第一時間恭恭敬敬地側身讓開位置,并拍拍前面的人,提醒他們。就這樣,一位頭發胡須全都花白的瘦弱老人,顫顫巍巍地花了兩分鍾才從後排走到臨街的最前排,途中竟然沒有一個人碰到他,所有人都滿臉敬意。讓大家如此尊敬的原因,不隻是因爲他是一位耄耋老人,更因爲他身上穿着一副老式的嘉文二世時代的铠甲,上面布滿了密密麻麻、長短不一的刀劍劃痕。可以看出铠甲一直都受到良好的保養,絲毫沒有陳舊感,似乎等着主人有一天依然能滿身披挂,上陣殺敵。遺憾的是,老人還柱着一根拐杖,他的左腿從膝蓋往下空空蕩蕩,每走一步都格外吃力,戰争已經離他遠去了。

這曾是一名無畏的戰士,爲城邦披堅執銳、身經百戰,最終付出自己的半條腿。這是一位英雄,雖然已經老去,但他的光輝與榮耀依然存留在每一個德瑪西亞人心中。

老人此刻眯起雙眼,低頭不語,似乎睡覺了。不一會兒,遠處隐隐約約傳來整齊的行軍步伐,讓人感覺地面都在随之顫動,歡呼聲同樣逐漸響起,越來越大,越來越近。老人始終沒有睜開眼,也許面前的場景讓他想起了當年的往事,那時他一樣年輕力壯,一樣意氣風發,身邊都是最要好的朋友、最親密的戰友,帶着滿腔豪情共同走過光盾大道,偉大的嘉文二世正在街道盡頭等待着勇士觐見。那時雄獅勝利門還未出現,卻在未來爲了他們卓著的功勳而建立。時光荏苒,當年一起行軍的戰友,大部分都已經流幹鮮血跌倒在塵埃,閉上雙眼長眠于戰場,無緣看到今日的輝煌。

突然,老人猛地睜開眼睛,有些混濁的眸子中竟然閃出一絲精光。隊伍越來越近,走在前面的嘉文皇子,率領着五千餘名勇士,似乎是穿越層層硝煙,威風凜凜大步而來,猶如天神下凡。老人嘴唇有些顫抖,低聲說道:“我看到了一位英武的國王,我看到了德瑪西亞的未來!”

百姓歡呼聲震耳欲聾,手中旗幟揮舞得格外熱烈,不斷有鮮花扔進場地,落在士兵身上。

行進隊伍依然目不斜視,向前進發。但是快走到雄獅勝利門前時,所有人都注意到一個特别的現象,有一位老人身披舊甲,柱着拐杖,突然上前一步,目不轉睛地盯着隊伍。當嘉文皇子帶領隊伍快到跟前時,老人用右拳猛烈地敲擊左邊胸甲,喊出一句聲嘶力竭的口号:

“德瑪西亞萬歲——”

刹那間,也許隻有一兩秒,場面出現了短暫的安靜,隻有這一聲呼喊回蕩在人們心頭,帶來的震撼無法用言語形容,無論士兵,還是百姓,心中巨大的熱情被引發出來。

嘉文腳步未停,他把阿塔瑪之戟交到左手,右拳同樣放于心髒處,注視着這位曾經拼盡全力保護城邦的老戰士,高喊道:“敬禮!”

排頭兵将手中旗幟高高舉起,長槍兵雙手持槍斜指向天,刀盾兵用長刀敲擊盾牌,弓弩兵将弓弩從背上取下握在手中,騎兵抽出軍刀豎立在肩膀。

面對這位可敬、可愛,又普通的老戰士,新兵們表達了最崇高的敬意。每個人都向滿臉皺紋的老人行注目禮,望着他曆經風霜的臉龐,布滿傷痕的盔甲和空蕩蕩的褲腿,心中充滿感慨。新兵們在經過老人的位置時都會統一高舉手中武器,發自肺腑地喊一聲:

“德瑪西亞萬歲!”

整個場面瞬間被點燃了,現場所有人,無論男女老少,不管貧富貴賤,都把右拳緊緊握起來,放在心髒處,用最大的聲音高喊:

“德瑪西亞萬歲!”

這股炙熱的愛國熱情在德瑪西亞城裏蔓延,如同野火在幹燥季節的草原上肆意燃燒,本來隻有星星之火,卻很快變成燎原之勢。它的力量如此巨大,即便是心如鐵石之人也會被感動,情不自禁地加入進來。很多人不停地敲打胸膛放聲呼喊,身體疼痛不已、嗓子已然嘶啞,依舊不肯停止。

這一刻,所有德瑪西亞人隻有一個念頭,手上隻有一個動作,很多人早已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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