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兵并不是每年征兵季都有,隻有國家遇到重要事情時才舉行。可以把它看作一次慶典、一種誓師儀式、國家武力的展示以及政治方面的表态。比如嘉文二世時期,面臨諾克薩斯大軍重重包圍、城邦命運危在旦夕的關鍵時刻,國王在得到高級軍政大臣支持的情況下,毅然決然舉行閱兵儀式,表示要寸土必争,與敵人血戰至最後一個人、最後一滴血,正是受到這樣的鼓舞,德瑪西亞人才能衆志成城,擊退強敵,成長爲瓦洛蘭大陸一支強大的武裝力量。
然而這一次閱兵的意義有些微妙。城邦目前局勢穩定,從外部而言,雖然敵人依然虎視眈眈,時不時派小規模兵力在邊境騷擾,但是并沒有要發生大戰的迹象;從内部看,國王與議會關系密切,配合良好,努力方向也一緻,可以說正是盛世來臨的前兆。在這種情況下嘉文三世一力主張舉行閱兵式,引得很多人紛紛猜測。
無論有多少偉人曾肯定過人民的力量,不可否認的是,人類的命運和未來往往掌握在一少部分人手中,是他們看破迷障,指引方向,領導着人們大步向前。歌舞升平會使大部分人沉迷,但是目光長遠的人能在平靜中看見風暴,安穩中預言危機。作爲國家領袖的國王和議會,将百萬人的福祉擔在肩上,時時刻刻都不能忘記責任,爲了能讓城邦戰勝一切不可與不可見的危機,可以說是如臨深淵、如履薄冰。
但是不管怎樣,對德瑪西亞城的普通百姓而言,的确可以将這次閱兵看作盛大的節日。他們帶着一種歡欣鼓舞的情緒看待眼前一切,并爲自己是城邦一員感到驕傲,自發的參與到其中。這既爲閱兵壯大了聲威,也同樣提升了他們的自豪感和歸屬感。
議會大廈裏,數百名政府官員正兢兢業業地工作着,他們看到國王陛下到來,紛紛起身鞠躬敬禮,然後又繼續埋頭處理手頭的事情。嘉文三世走到會議室時,首相與大将軍已經在裏面,正激烈地争論着什麽,聲音大的走廊裏都聽得見,看到門打開,他們又同時閉口不言。
國王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望着兩位股肱之臣,說道:“二位大人興緻不錯嘛,讨論的如此激烈。有什麽事情,說出來朕聽聽,我們一起商量個好對策。”
“陛下!”首相撫胸敬禮道:“昨天深夜送來的第二份軍情,想必您已經看到了。”
“你是指宏偉屏障方面探查到的敵方最新軍事情報?沒錯,我看到了,的确是出乎意料。”
首相瞪着眼說:“如此重大的軍情,豈是一幫孩子能夠解決的,即便以傾國之力應對亦不過分,現在改變命令還不晚,請陛下務必考慮。”
大将軍面露不屑,望着首相說:“聖旨既下,豈可随意更改,置皇家威嚴于何地?至于說軍情重大,我看不見得,一幫跳梁小醜,挑釁我德邦威嚴,倘若大動幹戈,未免也太把敵人放在眼裏了。”
首相指着大将軍的鼻子破口大罵:“沒錯,就是跳梁小醜!有你這樣的跳梁小醜誤國誤民,置我百萬子民于何地?你這是要送我們的孩子去死,要把德邦的未來徹底葬送!”
大将軍抹了一把臉上的唾沫星兒,冷冷地上下打量首相大人孱弱的小身闆,似乎是準備發揚“軍人動手不動口”的優良傳統。
嘉文三世連忙安撫兩位愛卿,三人都在會議桌前坐定了。國王坐在首座,首相與大将軍不屑于看對方一眼,側身分坐兩側。
待到兩人情緒略微平靜,國王才說:“首相大人爲國爲民的拳拳之心我們都能理解。大将軍關于此次軍情的戰略部署,雖然略微冒險,但是朕以爲還是可行的。”說到這,他看一眼兩人。
首相面帶鄙夷地瞥向旁邊,無聲地吐出兩個字,看口形似乎是:“昏君……”
嘉文三世噎得翻了個白眼,好在被打擊習慣了,隻是接着說:“從政治方面來說,根據來自諾克薩斯城的消息,目前諾克薩斯政局混亂,掌權的舊貴族勢力與軍方新生力量正在争權奪利,打得不可開交,無暇顧及其它,對我們來說,這正是一個好機會,趁機擴大影響,聯合更多反諾勢力,削弱敵人力量。從軍事上來講,諾克薩斯人在風雨動蕩的時候,派小批人馬孤軍深入宏偉屏障,無論目的是什麽,對于我們來說都是一個好機會,派遣新軍迎敵,不但可以降低其警覺性,更有利于我們集結兵力,以圖後勢。”
“沒錯,”大将軍接着說:“雖然有斥候探查的情報,但宏偉屏障山脈各個生物種群林立,人類勢力一向很難進入,到底是什麽樣的情況我們還不十分清楚。妄動大軍,勞師動衆不說,還有可能打打草驚蛇,使得敵人望風而逃,以緻失去戰機。如今我們大張旗鼓,宣稱派新軍進入該地區,隻是爲了剿匪,不但能探查到準确的敵方軍情,更方便我們制定策略。同時對于年青人來說,能夠直面真正的諾克薩斯軍隊,也是一次非常好的鍛煉機會,其意義對于未來的成長不可估量。”
首相撇了撇嘴說:“話雖這麽說,但正因爲情況不明,才更應該多加慎重。我們從出生的那一天起就與諾克薩斯人作戰,敵人如何狡猾兇殘大家心裏都有數。政治也好,軍事也罷,都沒有孩子們的生命重要,更不能拿德瑪西亞人的未來賭博。貿然行事,無異于把孩子往虎口裏推。無論如何,我都不能同意這次行動。”
嘉文三世沉重地說:“這裏面有我的孩子。”
大将軍說:“也有我的孩子。”
首相盯着兩個人,有些無語:“真是兩個瘋子……”
國王用手指點着桌面,道:“首相大人說的沒錯,無論政治還是軍事,都不足以成爲把孩子們送入險地的借口。之所以我依然堅持讓年青人們去迎接挑戰,說到底,還是那一個原因。作爲已經成年的德瑪西亞人,無論面前是險峻高山,還是汪洋大海,該爬就得爬上去,該渡就要渡過去,沒有什麽借口可言。我們現在雖然正值壯年,但是歲月無情,隻怕再過不了幾年身體機能就會每況愈下。爲了守護這個國家,我們必須要利用一切機會和手段,來鍛煉下一代,讓他們盡快成長起來,哪怕對他們來說可能過于殘忍。但隻有戰火才能讓人迅速成熟,對此我們都深有體會。”
大将軍明顯被國王的一番話觸動了神經,似乎陷入了深思,緩緩說道:“寶劍鋒從磨砺出。隻有戰火才是最好的鍛造場,這幫孩子個頂個聰明能幹,都是良材美質。我們費盡心血将他們培養成人,能做的都做到了,接下來就靠他們自己了。在我們羽翼下孩子們已經很難再有所成長,身爲父輩,我們能做的最大也是最後的努力,就是将他們送上戰場,接受敵人的洗禮,從而蛻變成爲真正的德瑪西亞人。我相信經過幾次戰争,一定會有大批人才湧現,脫穎而出成爲王國的新支柱。這不正是我們每天期盼的嗎?”
首相憂慮地說:“雖然陛下和大将軍說的都很有道理,老臣也能明白,隻是依然說服不了自己。機會失去了,還可以再尋找;年青人不夠成熟,我們就慢慢培養。但是人一旦死亡,符文大陸最偉大的魔法師都無法挽回。臣實在是無法眼睜睜看着孩子們面對死亡滿臉無助。再次請陛下和大将軍收回成命。”
大将軍哈哈大笑:“别的不好說,但我可以肯定,你老小子一定小觑了這幫小王八蛋。憑我的了解,這幫家夥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隻怕現在正摩拳擦掌準備要大幹一番呢。我們坐在屋裏琢磨來琢磨去,唯獨沒有考慮到他們的熱情和願望。我想,哪怕命令是去攻打諾克薩斯主城,他們都會興高采烈地揮舞着刀劍嗷嗷争先。”
國王也笑道:“沒錯,還是大将軍看的準。想想我們年青的時候,個個唯恐天下不亂,隻嫌敵人少,敵人越強大就越高興。這一代年青人比起來有過之而無不及,我們隻需要安排好任務把好關,至于戰鬥的事情,就由他們去折騰吧,兒孫自有兒孫福,我們也管不了那麽多了,哈哈!”
首相表示很無奈,一副“就知道會這樣”的表情:“老臣身爲文臣,軍事上并不精通,既然你們一力承攬,就由你們來作主吧。希望這些孩子們能理解父輩的良苦用心,不要在某一天抱怨我們太過無情。”
嘉文三世豪邁地道:“如果抱怨,就讓他們來抱怨朕吧,所有罵名都有朕來承擔。爲了王國的未來,無數人灑盡熱血,雖死未悔。朕隻是背負一些罵名,又算得了什麽。朕隻擔心沒能守護好這個所有人都深愛的國家,讓德瑪西亞人的鮮血白流,才是萬死莫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