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瑪西亞人對于參軍的熱情高漲,行動自然也就很快。隻用兩三天時間基本就已報名完畢,根據軍部統計上來的數據表明,今年參軍者的人數在五千左右,與政府掌握的适齡青年人數基本一緻。也就是所,差不多所有到了年齡的人都報名服役了。從這一數據上看來,德瑪西亞人的确有值得自豪的理由,其真摯的愛國熱情在其它地方很少會表現得如此直白。
報完名之後,嘉文、蓋倫和加洛斯三人走在街頭,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突然心中都生出一番感慨。在服役通知書蓋上“通過”二字的那一刻,三人似乎都成長了不少,至少在心理上是如此。對于大部分德瑪西亞人來說,參軍作戰的确是他們共同的成人禮。當确定自己将成爲一名戰士,浮躁的心刹那間安定了不少,少了些調皮多了些沉穩,少了些玩鬧多了些責任。此時此刻,他們才真正覺得自己是這座城市的一分子,當爲她的繁榮盡心盡力,爲她的和平穩定抛頭顱灑熱血,守護她直到生命最後一刻。
三人一邊想心事一邊往前走,許久都沉默無語。像之前那樣打鬧嬉笑的日子也許再也不會有了,取而代之的是要爲家庭,爲親人,爲國家付出一切,包括青春、榮耀,甚至生命。時光寶貴,得多加珍惜才行,帶着這個念頭,嘉文建議說:“時間充裕,我們再到光盾大道去逛逛?”
蓋倫想了想,說:“答應了我妹妹下午帶她去吃魚丸。要不你們先等等,我回去叫她。”
一聽這話,嘉文臉上露出驚恐的神情,想起某年某月某人被禁锢在城門下一天一夜,讓來往人群指指點點百般嘲弄的事情,心中充滿了憂傷與屈辱。加洛斯的臉色也不好看,嘴角不自覺地抽搐,大概回憶起了什麽不堪回首的往事。兩個人異口同聲說:“走你!”
加洛斯也沒有玩的心思,說道:“老爹還等着我回去訓話,今天就不逛了吧。”
另外兩人一聽他提及“老爹”,臉上同時浮現出糾結的表情,身體不受控制地往外挪,想盡量離遠點:“滾你!”
新軍檢閱儀式定在三天以後,所有新兵都盡量利用這不多的時間與家人呆在一起。畢竟戰争總是要死人的,無論準備工作怎樣充分,也都不敢說可以完好無損地回來,如果運氣不好,說不定小命就要交待在戰場上。多年戰亂,一代代德瑪西亞人經曆了無數次大大小小的戰役,早已把神經鍛煉得無比粗大。也許回來時還活蹦亂跳,也許最後一眼即是永别,無論結局怎樣,他們都能勇敢地面對一切。這就是符文大陸人民的宿命,無法逃脫,也不知道終點在哪兒,唯一的區别隻在于如何面對,如何看待。對于德瑪西亞城的居民來說,他們有充分的理由樂觀:至少,他們是爲了自己的自由和幸福而奮鬥,爲了不被奴役而奮鬥。這就足夠了,比任何理由都強大。
在這三天中,除了陪家人,蓋倫把其餘的時間都用來進一步磨煉自己的戰鬥技巧。出身于将門世家,雖然在魔法悟性上像塊“石頭”,但是他從能撒開腳丫子奔跑,柔弱小手拿得動木棍起,沒有一天停止過對武藝的磨煉。當六七歲時,别的孩子剛剛開始進行初級軍事訓練,他就已經能把鐵劍揮舞得呼呼生風;當十二歲時,他已經力大無窮,力量上超過了部分成年人;如今十八歲,由于多年嚴加操練,他玩單手倒立甚至比北方馬戲團的雜技演員還要花哨,跑得比曠野中的獵豹還要迅疾。
在即将上戰場前,常規訓練已經沒有任何意義,蓋倫隻是把每一個做了千萬遍的動作,再努力做得更加完美,并盡量減少可能出現的破綻。他揮動一把大劍,隻所以說大劍,是因爲這柄劍的分量相當于十柄普通佩劍,劍身寬度也相當于三柄,總長度接近一米八,光劍身就有一米六。這種劍隻有天生神力的人才能名運用自如,否則隻是累贅,發揮不出其在戰場上所向披靡的威力。所有德瑪西亞人都認識這柄大劍,所有德瑪西亞的敵人也都認識它,因爲這是曆代德邦大将軍的專用武器。
嘉文一世時期,作爲其最忠誠追随者的大将軍,在經過浴血奮戰之後戰勝一名神秘的強者,并得到一柄巨大的利劍,這柄劍本身鋒利無比,劍刃中更充滿着神秘的魔法力量,可以召喚出風暴并與風暴融爲一體,在持有着周遭釋放出死亡風暴。大将軍把劍獻給嘉文一世,從此暴風之劍成爲德瑪西亞王國的護國神器之一。然後大将軍又找到最高明的鐵匠仿照暴風之劍打造了一柄利器當作自己的武器,同樣命名爲“暴風之劍”,爲國王征戰天下,立下赫赫戰功。這柄大劍成爲大将軍府的傳承武器,曆代子孫都手持武器走向戰場,用鐵與血證明它的榮耀。
據傳在戰場上,隻要暴風之劍一出現,即使再勇猛的敵人也會失去戰鬥的勇氣,畏縮不前。
此刻蓋倫手中的劍并非是祖傳的利劍,而是粗糙的仿制品,但無論造型還是重量都一模一樣。從十二歲能夠順利舞動大劍起,蓋倫就把它當成最好的玩具,隻要一有空就勤練不辍。作爲大将軍府第四代繼承人,蓋倫渴望有一天可以像父親、祖父、曾祖父那樣,手持暴風之劍走向戰場,親手用敵人的鮮血來給它增添榮耀。
與暴風之劍的風格相匹配,大将軍府家傳的武藝樸實無華,沒有任何花架子,簡單而又複雜,略顯笨拙卻又格外緻命。說它簡單,是因爲來來回回就是那幾個劈砍動作;說它複雜,是因爲發力的技巧和劈砍的角度很有講究,沒有人指點很難領悟;說它笨拙,是因爲看上去似乎每一次攻擊都不留餘力;說它緻命,是因爲已經有無數領教過的敵人倒在血泊之中。
此刻大将軍正站在一旁,看着兒子汗如雨下地操練。口中高聲喝道:“身不動四肢不動,身動四肢動。以腰爲軸,腰催肩,肩催肘,肘催手。不要暴露攻擊意圖,瞬息之間集合全身之力,才能夠克敵制勝。”
蓋倫一邊練習,一邊氣喘籲籲地說道:“父親,我馬上就要出征了,教我幾招絕招防身吧。”
大将軍道:“雖然已經說了無數遍,但我還是要再次告訴你:世上從來都沒有所謂的絕招,在戰場上越是複雜的動作越是無用,隻有直接、快捷、剛猛,才能殺死敵人保全自身。一個簡單的劈砍,練習百萬遍,就會成爲戰無不勝的絕招。其實世間之事,也大多如此。”
“話雖這麽說,隻是想到很快就要上戰場上,心裏還有些忐忑不安。”蓋倫站住,用衣袖抹着汗說道。
大将軍看着兒子,眼神中充滿慈愛,不再像之前那般嚴厲:“戰場之上,兩軍相接,沒有回旋的餘地,隻能夠勇往直前。我們将軍府的武藝剛猛無匹,直沖直打,就是這個道理。你的悟性雖然不算很出衆,但肯下苦功,又能堅持,正是練習武藝最優良的素質。目前來看,你已經基本掌握了動作要領和發力技巧,在家中能學的東西,我都教給你了。”
在印象中,蓋倫這還是第一次聽到父親的誇獎,他揉揉頭發說:“雖然父親教的東西我都會,但總感覺似乎少點什麽。”
大将軍呵呵一笑,接過兒子手中的大劍,說道:“你看我做一遍。”
隻見他後腿彎曲作爲支撐,前腿邁出一步,膝蓋頂住,雙手持劍。此刻在别人看來,他就像是一座屹立不動的高山,面前雖有千軍萬馬亦無法将其撼動。當他揮劍劈下時,整個人拔地而起,如同火山噴發,氣勢驚人,但實際上兩腳始終不曾離開過地面。劍鋒在空氣中劃過,似乎要将面前的空間劈爲兩半,甚至能聽到劍刃的吟鳴。雖然隻是一個簡單的下劈,整個動作卻快若閃電,充滿力量和陽剛之美,更有濃重的殺戮之氣撲面而來,讓人心生恐懼無法招架。
大将軍收劍柱地,問道:“你看出來區别在哪裏了嗎?”
蓋倫撓了撓頭,傻笑兩聲,說:“雖然已經練習了無數遍,可是我卻始終沒有辦法達到這種力敵千軍的氣勢,可能是我太笨了吧。”
“這不能怪你,我們的劍法,本身就是殺人之劍,而非表演的劍法。通過練習雖然可以學習動作和技巧,卻隻能做到神似,無法弄領悟其精髓。而這些缺憾,需要你在戰場上不斷學習。”
蓋倫點頭表示受教。
大将軍又說:“其實很多人至死都不明白,在戰場上拼殺,武藝本身是雖然可以讓你保命殺敵,卻并不是最主要的能力。”
“那到底是什麽呢?”蓋倫望着父親問道。
大将軍看着兒子,玩味地說道:“即便現在告訴你,你也不可能明白。還是留給你去戰場上尋找答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