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擎北消失在了門後面,她打起精神,僵持着笑容,迎接油膩的張議員。不到一分鍾,溫晨曦感到身後的包裏手機的震動。
她拿出來一看,是一條信息。那十一個數字,是項擎北的号碼。她心裏一動,打開來看,上面隻有簡短的兩個字,外加一個感歎号:“出來!”
溫晨曦的手指微微一緊,捏着手機,不禁看向緊閉着的門。
似乎察覺到她的心不在焉,張議員又再湊過頭來,和她碰了碰杯,關切的問:“在看什麽?”
均溫晨曦轉過頭,恰好對上高耀輝的視線,那裏面明顯流露出無奈和憂慮,還有淡淡的拜托的意思。她還是第一次看見他這副表情。
食君之祿,分君之憂。平心而論,高耀輝對自己不錯。溫晨曦在心底喟歎,看起來,敷衍和逢場作戲,總是無可避免的。
于是,她強迫自己,不要露出厭惡的神色,要乖巧,随便跟張議員應了幾句。而張議員似乎更是來了興緻,幹脆調轉了半個身體,直接面向她,大有撇下一幹人等,單獨和她聊天的意思。
耒這時,手機的鈴聲響起來。晨曦低眉一瞥,接了起來。
“還在裏面幹什麽?”項擎北冷冷的聲音。
晨曦一頓,輕輕嗯了聲。
這是個最好的機會,她當然不會放過,轉頭抱歉的對談興正濃的中年男人說了句:“我去接個電話。”
就這樣,終于可以擺脫那一屋子烏煙瘴氣。
然而,走到門口,迎向她的,卻是項擎北那張比聲音更加冰冷的臉。
兩人站在走廊的拐角處,面面相對着。腳步輕巧的服務員們,遠遠地見了他們,也不來打擾,甚至有些還特意繞路而行,爲客人騰出這一方私人空間。
項擎北側倚在牆邊,盯住那張表情疑惑懵懂的臉,恨得牙癢癢。看晨曦這樣子,隻怕是被人賣了還會快活的幫人數錢。
溫晨曦動了動嘴唇,想問他叫她出來做什麽,不過卻在瞥見對面男人的臉色時,突然噤聲。
項擎北卻看着她開口了,聲音低沉嚴厲,其中的斥責成功地蓋住了他的擔憂:“你到底有沒有一點點的安全意識?你是傻子嗎?明明不會喝酒,還跑來和政府的人吃什麽飯?那些人都是些出了名的酒鬼加無賴,你真指望他們能輕易地放過你,你說不喝就不喝?還有,”想到那隻總是有意無意靠近她的手,語氣忍不住更加的嚴厲起來:“我以爲你氣勢洶洶的離家出走,至少也會知道保護自己。要是聰明點的,早就找個借口離開了。而你呢,傻傻的坐在那裏任他占你的便宜。剛才接到短信就應該立即出來,你還耗在裏面做什麽,真不知道你心裏成天想的是什麽。”
項擎北一口氣把話說完,胸膛微微起伏,顯然是氣極。然而溫晨曦卻呆呆地看着他,眉心微蹙。
原來,他什麽都知道,什麽都看得一清二楚。可是,卻一直坐在那裏,什麽都不表示,什麽也不幫她,當真可算得上是隔岸觀火了。他怎麽可以做到那樣心狠。
想到那近一個小時的尴尬和狼狽,早已被他不動聲色地盡收眼底,溫晨曦憋了一晚上的怒氣也緩緩湧了上來。她咬了咬唇,冷笑地反駁回去:“是啊,我是傻,我是笨,不然也不會淪落到如今陪人喝酒的地步。可是我有手有腳,憑自己的雙手吃飯,不覺得這有什麽可恥的。”
她頓了頓,雙手握緊,語氣譏諷,“再說了,我想,這社會上的規則,也輪不到由你來告訴我吧,這社會再黑暗再沒規則,也沒有你曾經加諸在我身上的黑暗吧,對于最深的黑暗和無恥,我早已經領教過了。”
她說着說着,突然停了下來。
不想再說,因爲心已經開始隐隐的作痛。
他在飯桌上完全當她是個陌生人,看她的好戲。與此時此刻的怒氣相比,回想方才他冷眼旁觀的那份冷靜和漠然,是多麽可怕。他有什麽權利!
項擎北一開始還面色鐵青,可是漸漸地,他的神情柔和了下來。看着那張不服氣的臉,還有那雙漂亮的眼中散發出的忿然光芒,他突然低眉舉步向前,牽起溫晨曦的手,輕聲開口,語調還是涼涼的,卻明顯帶着一絲溫和的笑意:“你真的是個傻瓜,我們進去。”
溫晨曦甩手,試圖擺脫他的鉗制:“你想幹什麽?”
“我不想幹什麽!”他仍然在笑。
兩個人手拉着手,其實準确點兒說,是項擎北拖着溫晨曦的手,推開了那扇白色的門,出現在了包廂的門口。在座的人看見兩個人手牽着手,面面相觑,不知道在這段時間内發生了什麽,隻有高耀輝心裏有點明白這是爲什麽。
張議員看着自己的獵物被别人搶走,先是詫異,然後是面色鐵青。
“張先生,溫小姐現在是我的女朋友!”項擎北在他發作之前,搶先向他介紹道。
她低眉,看着張議員尴尬的表情,暢快的感覺在心内劃過,既然如此,暫時讓項擎北這樣說也不錯。
張議員畢竟是在官場上摸爬滾打過的人,何等的精明,項擎北他得罪不起,一個女人而已,随即打起了哈哈:“擎北和溫小姐郎才女貌,可謂是天仙配啊。”
餘下的人聽張議員都這樣說了,也都出來打圓場,紛紛贊美兩個人是天造的一雙,地設的一對。這些話,溫晨曦都聽在了心裏,手掌熱烈,心裏卻冰冷,天仙配——才怪!
項擎北一隻手臂上随意搭上他的黑色外套,一隻手攬上晨曦的腰間。自如,行雲流水。張議員心裏有苦難言,尴尬的賠笑着,高耀輝的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微笑,其餘人不知其中玄機,隻跟着傻傻的笑。
“走!”他微微低頭看她,言簡意赅。
“好!”她擡頭對上他燦若星辰一般的眼眸,自然是求之不得,恨不得趕緊離開,于是點點頭。
兩個人擁着往門外走去,不理會後面的一幹人等,張議員也好,高耀輝也罷,通通不理會。溫晨曦任由項擎北擁着自己,溫暖自腰間向全身蔓延開去,這樣的感覺是久違了,她的眼眶潮濕了。
均項擎北大步流星的往前走去,晨曦隻得腳步跟上,一陣酒氣彌漫過來,晨曦側頭看見他的眼睛在走廊水晶燈的映照下更顯得明亮,似乎泛着水氣,口上不禁問了句:“沒醉吧?”
項擎北聽了側過臉看她,半真半假地說:“有一點。”
晨曦低頭,暗自觀察他的腳步。還好,挺穩的。回了一個不相信的眼神,也就不再理他。
耒過了良久,她輕輕說了句:“謝謝你!”
“我用得着謝嗎?”大手一揮,把她攬得更緊了。意味深長的看着她。
眼神炙熱,她匆忙低下頭:“平常高總也不怎麽叫我出來,今天隻是個意外。”
她蒼白的解釋,指甲掐進手心裏,沒有一絲疼痛。
他眼神淩厲的看着她:“隻是個意外?可要是讓人知道我的孩子的生母,在外陪人喝酒,當三陪,外人該怎麽想?”
話從他口中出來,就變得難聽,她喉嚨幹澀,吞了一口水:“我做正當的職業,有什麽可恥辱的?”
“這是哪門子的正當職業,陪吃陪喝陪……”項擎北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溫晨曦殺人的眼光止住了。
“你準備給孩子找個養母?”
項擎北想要找幾個老婆都與她無關,但是,别想動她的孩子。
“是啊,你不同意,吃醋了?”他停下腳步,身體斜靠在旋轉的樓梯上,煞有介事的看着她。
“你把孩子還給我!”溫晨曦隻有丢丢,隻有丢丢一個人而已。
項擎北雙眸裏頓時濃怒狂卷,點點星光變成燃燒的烈焰,壓迫得她喘不過氣:“我勸你不要在這個問題跟我糾結,你明白嗎?就憑你現在的身份和收入,你根本就沒有條件和我談孩子,我警告你,再這樣下去,我們就法庭上見了。”
好半天,她都緊緊交握着雙手說不出話來,神色絕望而無助,憤怒而無能。
“你可以不欺我負我壓我爲難我嗎?”
他聽了這話,一愣,眼睛有疼惜的目光閃過,一字一頓的說道。
“不能!”
“爲什麽?”她搖頭。
“因爲你這輩子都隻能是我的!”
溫晨曦不可思議的看着項擎北,爲什麽是她,爲什麽偏偏是她,她甩開他的手臂,從旋轉樓梯蜿蜒而下。
出了酒店,立刻有等候在一旁的計程車開了過來,溫晨曦坐了進去。再見了該死的宴會,再見了該死的項擎北。
可是坐在車裏的晨曦還沒來得及報出目的地,另一側的門已經被倏地打開,高大的身軀鑽了進來,挨着她坐下。
“你幹嘛?”她瞪大眼睛問。
項擎北閑适地向後一靠,微微合上雙眼,說:“我沒開車來,我們一起走。”
一起?他們什麽時候這麽親密了?
“那……”晨曦側過頭,就着車窗外的昏暗的光線,隐約瞥到他的臉,酒後的疲倦顯露,心裏還是一軟,那就先送他吧。
正想着告訴司機,隻聽項擎北已低低地說:“麻煩去飛機場,謝謝。”
聽他那聲音,馬上就快睡過去了。
她一愣,聲音提高了幾分:“去飛機場幹嘛?”
項擎北皺了皺眉,這女人怎麽這麽吵?懶洋洋地微微睜眼,看着她,似笑非笑:“這麽緊張幹嘛?你當我要把你擄回C市?放心吧,我不會做強人所難的事情,我隻不過帶你去看看而已。”末了,他又看着晨曦,挑起一邊的眉毛,問:“你是不是很怕我?”
他有什麽好怕的,無非是下三濫手段多了一些罷了!晨曦哭笑不得,不禁又開始懷疑他是否真的已經喝醉。
窗外的霓虹閃閃爍爍,光影交錯在項擎北的臉上,身側的氣息與自己靠得極近,酒精的氣味在沉默的車後座環繞蔓延。晨曦側過頭去,隻見項擎北已經重新閉上了眼睛,額前的發絲微微垂下,柔和了眉眼間隐約的鋒芒,此時就着暗光看起來,無論臉孔或神色,都出奇地安靜溫柔。
隻是,他的呼吸有些沉,在狹小的空間内益發明顯,胸膛起伏得也較平時厲害。看來,果真是喝得多了。
她想起了那一晚他說的話。
不過就是幾天以前發生的事情,那晚他的譏诮和嘲諷還曆曆在目,他沉着聲音說:“姜木樨,原來你對我的信任就隻有那麽一點。”然後頭也不回地離去。
其實晨曦不是沒有疑惑過,自從重逢以來,他屢屢舉動怪異,言語上更是似乎對她恨之入骨,仿佛她才是那個真正背叛愛情的人。
再加上那晚他震驚失望的神情,怎麽會沒有懷疑呢?晨曦也曾想,也許當年的事還有隐情,可是,怎樣的猜想都抵不過親眼所見。她的清朗哥失蹤了,再也回不來了。這個事實永遠也無法更改了,任怎麽努力怎麽補救都無法更改了。
計程車停在了機場的候機大廳外,晨曦推了推他:“到了!”
項擎北眉頭微動,睜開眼,晨曦已經自己打開車門,說:“下去走走吧,散散酒氣。”
此時已經是午夜了,喧嚣了一整天的候機大廳,也清冷了下來。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人來到這裏,又離開這裏。就像不斷的有人在離開,在進入自己的生命。
夜晚的月色很好,溫晨曦和項擎北并肩而行,投在地上的,是一長一短兩個影子。
峻“你知道嗎?去年你走以後,有好幾個月,我每天晚上都會不由自主的到機場去。我希望着,希望着,明明知道你們不會再出現了,可是我仍然希望你和丢丢會突然出現在出站口。我不知道該怎麽去找你,隻能在機場裏傻坐着。”
項擎北雙手撐着欄杆,附身在候機大廳的靠窗處,視野寬大的玻璃窗外,可以看見停着的許許多多的飛機,有的飛機在升起,有的飛機在降落。他目不轉睛的看着遠處地坪上的昏暗的燈。
“是嗎?”
膳溫晨曦站在他的身邊,不可置信的側頭,不是沒想過她走以後他的反應,她以爲他很快就會将自己忘掉,從來不知道疼痛是這樣的深刻。
“你在報複我嗎?報複我當年抛棄你,現在你要讓我把你經曆過的痛苦再承受一遍?”他仍舊目視着前方,似在對空氣說話。
溫晨曦搖頭,從來沒想過要報複,報複你就是報複我自己。
“我從來沒想過要報複你,我隻是想,隻是想生活的輕松一些,你知道,我隻是個平民家庭的女子,你們那些陰謀那些鬥争,我受不了。我就想做個平常人,過平常的生活。”
她喃喃的說道。一陣冷風吹來,她抱臂站立着。
身邊的項擎北卻在她身後輕輕的貼了過來,修長的手臂繞到她身前,似有似無的挨着她的手臂,一雙溫熱的手靜靜的覆在了她的手背上。以這種特别的方式爲她取暖。
晨曦有些不自在,身體不由得動了動,項擎北卻把頭埋進了她柔軟的頸項裏:“木樨,我愛你!”聲音中微微含着顫動。
他從來沒有說過,從來沒有說過,他愛她。她一驚,五髒六腑翻江倒海一般,一股隐隐的酸意直竄到她的鼻頭。她想哭。
他眉心下意識地動了動,更往前了一步,微微躬下身,兩個人貼合的更加近了,馬上就要合二爲一了。
晨曦轉過頭,卻隻能看着他搭在臉上的短發,有些不知所措:“你怎麽了?”
靜了靜,項擎北才答:“有點暈。”然後又若無其事的輕笑:“今天晚上喝的酒後勁太大,臨走時又被灌了三大杯,本來沒感覺怎樣,以爲沒事,想不到現在酒勁才上來。”
晨曦向來滴酒不沾,自然不懂得什麽樣的酒有後勁,而這後勁又要推遲多久才會發作出來,通通不知道。然而這時候她也不免有些疑惑,明明之前一切都正常,他運動時的步子也很穩健。
可是盡管如此,她還是問:“我們過去坐着休息一會兒吧?”
項擎北擡起一隻手來擺了擺,聲音裏仍帶着笑意:“現在我不想動,很暈,我怕一動就吐出來。”
吐過之後不是應該會舒服點兒嗎?這點常識晨曦還是有的,本來還想再說點什麽,卻聽項擎北又說:“可不可以去幫我買瓶水過來?”
喝完酒嗓子會幹,這點晨曦是知道的。她站起身,往對面方向的自動售貨機跑去。
晨曦跑開,項擎北緩緩的直起了身子,伸出修長的手指在太陽穴和眉心處狠狠的按了按,重重閉了閉眼而後又慢慢睜開,擡起頭看了看,月光依舊明亮,和來時一樣。
晨曦将外衣遞過來,不禁皺眉:“這樣可以走嗎?”
她站在他旁邊,随時準備伸手去扶他,“你這樣真令人擔心!”
“沒事。”他側頭看了看她,又伸手摸自己的臉,眉宇間散出一絲漫不經心,“你擔心我了?”說話裏帶着戲谑的微笑。
“早點回家休息吧。”他确實是喝多了,一晚上都在胡言亂語。
“嗯。”他順着話往下說,撇撇嘴:“你跟我一起回家嗎?丢丢估計做夢都想看到爸爸媽媽一起手挽手的回家。”
“改天吧!”
“改天一起回家?”他擡頭。
“不,不是,是去看丢丢。”她慌亂的解釋。
停車場裏停着一排出租車,很自覺地排着隊。
溫晨曦把項擎北塞在了一輛出租車裏,告訴了司機他要去的地方,她正欲離去,項擎北卻突然滑下車窗了。
“怎麽了?”她低着頭。
“關于那件事,”項擎北看着她,眼睛深邃的恍如一泓深潭,認真的表情裏帶着她看不太懂的複雜神色,他溫和地叫她的名字:“晨曦,不管你相不相信,你在西山腳下看見的那件事,都是個意外。對王清朗的失蹤的事,我很抱歉,可是那都不是我的本意。我從開始,就沒有想過要害他。我對他含有感激之情,我感謝他在五年的時間,照顧了你和丢丢。”
話說完之後,項擎北直視了她的眼睛幾秒,而後擡手降下車窗,向司機招了招手,随即汽車發動向遠處絕塵而去。
晨曦呆愣了一下,卻隻能看見車内那抹深黑修長的背景,她還來不及做出反應,黃藍相間的計程車排氣管噴出濃白的煙,已經載着項擎北與自己漸行漸遠,最終沒入遙遠而清冷霧氣之中。
溫晨曦随即招來了一輛車,她所乘坐的車子慢慢滑向前方,她隔着的白霧竭力向前看去,項擎北所乘坐的那輛計程車早已無聲息地隐向黑暗。
她慢慢坐正身體,想起剛才項擎北的眼神。他說,那是個意外,他從來沒想過要傷害王清朗。那雙清亮深黑的眼睛裏閃爍着淡淡的光華,嚴肅而認真,還帶着某些莫名的情緒。
項擎北是個不願意費力解釋的人,這件事,她早就知道,項擎北爲了達到自己的目的,會不擇手段,他的決然和冷酷,這一點,她亦知道,并且深深的領教過。
王清朗不見了,所有的問題都變成了死結。
峻可是現在,臨到分别的時候,他卻突然對她說,不管你相不相信,你在西山腳下看見的那件事,都是個意外。甚至。在叫她的名字的時候,語氣裏居然混入了少有的溫和和柔情似水。
面對這些突然的轉變,晨曦有些措手不及。
晨曦靜靜的想了想,她突然在包裏亂翻一氣,從一堆零零碎碎的物書中拿出手機,剛剛翻到号碼,一條短信便沖了進來。
膳還沒來得及看清名字,手指已經下意識的迅速按鍵,是短短的一行字:以後别再參與那種場合了,我可以保護你。
她的手,緊握着冰涼的手機,回複的時候,一向謹慎少出錯的她居然連着打錯了兩個字,隻好退回去删掉重新輸入,寫了幾個字後,卻又突然停了下來。選擇取消,索性直接按下打電話的小鍵撥了過去,隻聽見“嘟”的一聲,電話立即就通了,項擎北低緩的應了聲。
車窗外是流光溢彩的霓虹和車水馬龍,晨曦側着頭,無意識的看着五光十色的世界,低聲問:“你說的是不是真的?”
那邊似乎傳來若有若無的歎氣,由于司機正按着喇叭,晨曦聽得不是很真切,隻聽見項擎北淡淡地問:“晨曦,要到什麽時候你才肯信任我。”
雖然是問句,卻絲毫聽不出疑問的語氣,仿佛問的人根本就不期望她回答。
車子轉個個彎上了高架橋,她所住的公寓大樓已是遙遙在望。
晨曦想了想,又問:“那麽,可不可以告訴我,那天……究竟是怎麽回事?”
項擎北卻不回答她,隻是淡淡的說:“我隻希望你相信我。”
她卻堅持:“是不是你讓清朗哥消失了?”
她真真切切地聽見了對方的歎息,她的心也跟着猛地一抽。
“不是!”
“那是什麽?我記得你的腿明明是受傷了的,怎麽突然站起來了?還有是你要和清朗哥見面的,我去的時候,他卻不在了,地上隻剩一灘血迹,這些你都怎麽解釋?”想到當時的情景,她不由動容。
“事情很複雜,我隻希望你相信我!”
第二天早晨。
溫晨曦照舊去長勝集團去上班,高耀輝比她到得早,經曆了昨天晚上的事件,上下屬之間再見面,雙雙的表情都有些尴尬。畢竟,這個老闆,高耀輝,昨天晚上是希望變相的把她出賣出去的,如果不是項擎北在當場,後果将不堪設想。
晨曦照常處理平常的事物,高耀輝等着她來罵自己,等了半天也不見她有任何的反應,自己先開口說話了:“溫小姐,昨天晚上的事情,我很抱歉!”
她低着頭,嘴角牽起一絲戲谑的微笑:“高總太客氣了,我隻是你的雇員,做這些不是應當應分的嗎?”
“你在怪我?張議員這個人我們得罪不起,我本來在想另外的辦法,讓你解脫的,沒想到項擎北捷足先登了。”他雙手交握,真誠的說。但凡是有一點兒辦法,他也不會出此下策。
“你把我送入虎口,又想從虎口奪食?”溫晨曦淡淡的微笑,擡起頭來定定的看着高耀輝。事後諸葛亮,誰會信?她可不是初出茅廬的大學生。
“不要這樣說,溫小姐,雖然你做我的秘書并不長,我對你的器重你都看得到!”
高耀輝已經爲昨天晚上的事情深深的後悔了。
“我知道啊!”溫晨曦飛快的擡眼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去整理文件了,“你給我的薪水,估計在所有的秘書裏是最高的了,當然,那種貼身女秘書除外。”
“那你不會辭職吧?”
他微微的俯下身,緊張的問道。
溫晨曦莞爾,原來鋪墊了半天,隻爲問這個。也是,他高耀輝到哪兒去找她這樣一個全能的保姆,既替他打點所有的情人,又替他抵擋家族的壓力,更重要的是,還對他本人沒有任何企圖,這樣八面玲珑的人高耀輝打着燈籠再也找不着一個。
“爲什麽要辭職?我幹得挺開心的,昨天晚上除外!”她詫異的回了一句。
高耀輝聽她這樣說,松了一口氣,身體緩緩的靠在了椅背上。
“你不是項擎北的女朋友嗎?家财萬貫何必來我這兒讨生活,所以我以爲你要辭職。”他放心大膽的說出自己的想法。
“哦,那隻不過是逢場作戲罷了,我不是他的女朋友,我們之間沒有任何關系!”
頓了頓,她突然想到了什麽似的,連連擺手:“你不會是讓我促成你們之間的生意吧?我跟他隻是萍水相逢,我可影響不了他。”
這才想到,高耀輝不會無緣無故的跟她道歉,原來是爲了她身後的這一層背景。心越來越寒。
“不試試看怎麽知道?”被溫晨曦看穿了心思,他索性開門見山,“事成之後,我不會虧待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