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晨曦撫着胸口,低低的垂着頭,臉上的表情看不真切。
“如果兩條路我都不選呢?”
項擎北返身,坐在昂貴的黑色沙發裏,他煩躁的把西裝外套搭在了一邊,扯散領帶領扣,解開白色的襯衣,“溫小姐,你當然可以一條路都不選,悉聽尊便,不過孩子我是絕對不會放手的,這是底線。”
他居然也叫她溫小姐,溫小姐……
均看着她的瘦弱的肩膀微微的抖動着,他生出了恻隐之心,語氣緩和了。
“你既然可以把孩子扔到寄宿學校去,想必對他呆在我這裏也沒有異議,我說過,你想看他的時候随時可以過來。”
溫晨曦沒有回應,過了半晌,她緩緩的擡起頭,眼睛裏帶着恨意,怒視着項擎北。
耒“項擎北,你這個強盜,流氓!”
一句話把項擎北逗笑了。
他半仰下來,男人仿佛永遠在這種慵懶的時候最爲性感,他擡起懶洋洋的眸光,迎上她的兇猛的目光。
“我流氓了?我怎麽你了?”
上上下下打量着她。
溫晨曦才知道自己一時嘴快,說錯了話,讓項擎北占了便宜。
她一時語塞,臉紅到耳根,由白轉紅,又由紅轉白。
“你搶了我的孩子!”
項擎北看着她的羞澀的表情,覺得十分有趣,他走到她的面前,緊緊的貼着她的後背,吐氣如蘭,“那也是我的孩子,溫小姐,你可記得七年前,一夜***……”
“你……”溫晨曦面紅耳赤,從他的胸膛下逃逸出來。
本來應該是一場劍拔弩張的奪子大戰,卻被項擎北無聲無息的演化成了,一場男女暧昧的戰争。她攏了攏齊耳的短發,項擎北還躬身在沙發前低低的笑,笑得直不起腰。
“我改天再過來。”她不理解的看了他一眼。
“随時歡迎!”
項擎北也不阻攔她。
溫晨曦疾步走到門前,又停下了,轉過頭來問他:“丢丢在哪裏?我看看他就走。”
她怎麽可以忘了此行的主要目的呢,怎麽可以忘了她的寶貝呢?
“我帶你去!”項擎北起身,雙手插在褲袋裏,颀長挺拔的身影走在溫晨曦的前面。如果溫晨曦可以看見他現在的表情,也會被他臉上立即出現的慈愛嚴肅的光芒所感動。
推開門,在暗暗的光影裏,丢丢睡得正香。溫晨曦迎着丢丢睡覺的方向輕手輕腳的走了過去,她蹲下身,溫柔的摸他的小手,他的臉蛋。孩子在睡夢裏,長長的睫毛耷拉着,小鼻子的兩翼像蝴蝶翅膀一樣翕動着,她俯下身在他的臉上長長的親吻了一下,頭依偎在他的身側,久久的不願意離去。
項擎北守在門外,看着母子倆親密的舉動,眼睛裏閃爍着慈愛的光芒,還有感動……很長時間過去了,溫晨曦仍是沒動,他走到她的身前,試探着問。
“要不,今天晚上就留下來吧?”
他的氣息很近,他的氣息很迷人,她擺了擺頭,倔強的說:“我不!”
“時間很晚了,我也要睡了!”
聽了她的話,他立即站起身,冷冰冰的下起了逐客令。誰說女人翻臉比翻書快,眼前的這個男人就是。
她緩緩站起身,再看了一眼安然入睡的孩子,擡起麻木的腿往門外走去。
臨走時,她幽怨的看了項擎北一眼。
“丢丢睡覺時不能被打擾,不然他會做噩夢,要不是這樣,我死都不會把他留在你這裏的。”
他高大的身體依在門邊,漫不經心的說:“悉聽尊便!”
溫晨曦一個人開車回家,在淩晨的街道上奔馳。三十歲的單身女人,獨來獨往,沒有男人遮風擋雨,這聽上去有些悲慘。她自己也覺得自己快要飄零起來。
不知道爲什麽,雖然孩子不在身邊,可是她卻感到沒來由的踏實和安穩,一夜睡得很安穩,糾纏了她許久的黑影也驅散了。
感覺到自己睡了好久好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十一點了。早晨從中午開始,她拍了拍腦袋,迅速起身穿衣,連早餐也來不及吃了,就急匆匆的下樓了。
她要接丢丢回來,無論如何,她都不能和孩子分開。
所幸是周末,大家都在家裏休息,路上的車比平日少了很多,一路暢通無阻,沒過多久,她就來到了昨天晚上的别墅前,她等在門邊,摁響了門鈴。
半天都沒有回應。
她再次摁了一遍。
心情開始忐忑起來,還是沒有回應。
摁了第三遍。
像是經曆了一個漫長的世紀,那邊終于有人拿起電話了,是個垂垂老矣的聲音。
“找誰?”
“我是姜木樨,我來找項擎北!”
這一次她學乖了,開門見山。既然項擎北已經看透她了,那麽僞裝就沒有意義了。
不料對方卻說:“誰是項擎北,我們這裏沒有這個人!”
因爲昨天來的時候很晚了,到了白天别墅的外觀又換了一個面貌,她狐疑的後退了一步,門牌号上明明白白的寫着張自忠路73号,沒有錯啊。
“我昨天晚上還來過這裏,沒有錯啊!”是哪裏出問題了,哪裏出問題了?
“昨天的租戶已經搬走了!”對方的聲音十足的不耐煩。
“搬哪兒去了?”她着急的問。
“那我哪兒知道啊……”對話說完,随即絕情的挂掉了電話。
溫晨曦踉跄了一步,項擎北搶走了她的孩子,把她的孩子搶走了,他這是在挖在她的心啊。像是想到了什麽,順着昨天晚上的那個陌生的号碼撥過去,那邊一個機械的女聲,一遍遍的說着,您撥的電話已關機。
溫晨曦在大街上茫然無助的走着。
如果想要最直接的找到項擎北,那就是回C城,直接敲開項家的大門,這有什麽難的,擡擡腿,動動手有什麽難的,可是她同時要敲開的也是所有往事的大門。
那樣的愛情,那樣的折磨,那樣的生活,她不想再過一遍,死都不願意再重新經受一遍。
她的清朗哥不見了,消失了,再也不能相見了,而造成這一切的卻是項擎北。
均事實清晰可見,一切的解釋都蒼白無力。
兩個人都是她最愛的人。她誰都不恨,誰都不怨,隻求可以簡簡單單的過日子。沒有離别,沒有紛争,沒有矛盾,隻有如水的日子在平靜的流淌。
這一年來,她一面與憂郁症做鬥争,一面安靜的過日子。平心而論,她做的不錯。姜木樨變成了溫晨曦,特質卻沒有變,與不好的生活鬥争的信念不息。
耒她在大街上走了一天,心裏空空蕩蕩的,什麽也沒有了,原來丢丢就是她的心,就是她的命,過去的種種生活的片段像電影一般的在她腦海裏重現,周圍的人潮嘈雜她完完全全聽不見,她拖着沉重的身體,一直向前,一直向前,時而傻笑,時而哭泣……
終于是走得累了,她回到家,連澡也沒洗,直接蒙頭就睡。她睡得天昏地暗,睡得天黑了又天亮了,睡到暗無天日。
她在睡夢裏,感覺到前面有一個深坑,有一個人一直想拉着她,把她往那深坑裏拉,她想哭,想鬧,想掙脫那無形的拘束,可是她全身無力,她想醒過來,卻怎麽也睜不開眼睛。
她難受的掙紮着,直到客廳的門發出巨大的響聲,整個樓層都震動了一下,有人硬闖進來,直接進入了卧室,抱住她柔軟的身體,把她搖醒。
“木樨,木樨……”有一個聲音在急切的呼喚她的名字。
她費力的睜開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前的是項擎北憔悴的臉龐,熬紅了雙眼,滿臉是急切。
“我的孩子呢?”
話還沒有說話,淚水已經橫流。她掙紮着坐起來。
“你的電話怎麽一直關機,如果出事了怎麽辦!”見她醒過來沒事了,他劈頭蓋臉就對她一頓責罵。
“我的手機,關機了?我不知道啊。”
她爬起身,四處找她的手機,卻找不到了,茫然無助的說:“不見了!”
“這幾天你手機一直關機,怎麽打都打不通,沒辦法,我隻好親自回來一趟,幸好我回來的早,不然你就沒命了。”
她越茫然無助,他就越生氣。她越不能照顧自己,他就越生氣。
如果你走了,是爲了更好的幸福的生活,那你就要幸福啊,幸福給我看啊。如今這樣算是怎麽回事。
“丢丢呢?”她失神的坐在床沿上,在項擎北的震怒之下,怯怯的開口。
“昨天一早,媽媽心髒病發,事出突然,你的電話又打不通,我隻好先帶着丢丢回去了!這兩天,我讓秘書一直在撥你的電話,一直是關機。”
他怒不可遏。
丢丢沒事,她松了一口氣,喃喃道,“我昨天去别墅找你們,說你們已經走了,我還以爲,以爲你要偷偷的帶走我的孩子!”
“你以爲誰都和你一樣?”項擎北鄙夷的說。
孩子沒事就好,她不再辯解,側耳傾聽。
“難道你對我的母親一點兒關切之情都沒有?”
“我不敢問,我怕媽媽她有什麽事情!”她垂着頭,心跳卻在加速。
他一把把她拉了過來,摟在懷裏,溫熱的氣息頓時包裹住了她:“媽媽她沒事!”
“那就好!”她垂下眼簾,輕輕的推開他環住自己的手。
“難道我千裏召召的趕過來,你一點兒心動都沒有?”他埋首在她的頸項處,深深的呼吸着她身上散發的香氣,大手攬住她的腰間,不安分的撫摸着她的腹部。
她何嘗不感動,何嘗不覺得甜蜜,可是既然做好了決定就要向前看,她生硬的掰開他的手:“謝謝你來,我什麽時候可以見到孩子?”
他坐了幾個小時的飛機,奔波了這麽久,隻爲知道她好不好,換來的卻是她的冷漠,他失望的撤回手,不快的說,“等媽媽好些了,就讓占南送丢丢回來。”
“哦……”她聽出他的不高興,背着他說,“餓了吧?我去給你做飯。”
“不用了。”項擎北站起身,朝門外走去。
他走過門口,又轉過頭來,深不見底的幽深瞳眸看着她,像一汪深潭水,席卷着漩渦,要将她深深的淹沒。
“你什麽時候變得這樣冷心冷肺了?”他疑惑的問。
“我隻想要過平靜的生活!”她照舊垂着頭,垂下眼簾。冷淡就是最好的拒絕。
如果還像從前那樣,她就活不下去,活不下去。
“好,很好!”他的眸色很暗很深,深得不見底,讓她心裏有一絲怯然,“一年前的事情,你一點兒也不想聽我的解釋?”
她牙齒咬着下唇,就要咬出血來了。
搖搖頭,眼神清澈,神色淡然,“過去了的事,就讓它過去吧!”
心裏卻在說過去的事,王清朗的事,永遠不能過去,隻是,隻是不願面對罷了。
“好,我會記住你今天所說的話!”
項擎北慢慢收回冰如零點的目光,臉部側面線條冷峻無情,緊繃如刀雕,唇線抿得薄成一條線。
一字一頓的說道,随即轉身,摔門而去。
他的身影掩埋進黑色的陰影之中,看着那扇微微顫動着的門,姜木樨的心也跟着顫動了一下。
原來是虛驚一場。
沒過幾天,丢丢真的回來了。
她去項擎北的新公寓裏和孩子玩了一整天,不過項擎北不在,到處都沒有他的身影。以後,她去的時候他都不在。
這樣和丢丢寄學的時候也沒什麽區别,她漸漸也不再糾結丢丢是在跟着誰的問題了,現在這樣對丢丢有好處,她何樂而不爲呢。何況在丢丢自己的感情天平上,父母一定是一樣重的,她很愛丢丢,可她也取代不了爸爸。
均再也沒有了項擎北的消息,她以爲他回C市了。
有一天傍晚下班的時候,高耀輝撥通了她的電話。
“晨曦,晚上跟我去星光天地,政府的幾個議員都在。”高耀輝向來做事一陣風一陣雨,溫晨曦皺了一下眉頭,卻是不敢無故拒絕。
耒她已經很少去參加這種飯局,不管是純公務性質的也好,美其名曰聯絡感情的也罷,反正她是滴酒不沾,坐在酒桌上既不去主動敬别人,也不能接受别人的敬酒,在氣氛熱烈推杯換盞的飯桌上,這種行爲的确不怎麽讨好。
鑒于她其它的方面的能力,高耀輝隻是偶爾叫她出來一趟,她握着電話聽筒沉默着。
在她沉吟的空當,高總又說:“本來不想叫你的,可是張議員特意點名提起你。”
話說到這個份上,溫晨曦知道,無論心裏怎麽不願意,可是這頓飯,看來是非吃不可了。
此時正值下班的高峰期,一路堵車,和高耀輝抵達星光的時候已經是華燈初上了。
一行人由漂亮的服務小姐帶領着,乘電梯上了八樓,推開房間的門,雖然還沒有見面,但可以聽見裏面的人正在談笑風生。
她和高耀輝走了進去,早已上桌的人見了他們,目光紛紛投過來。
溫晨曦走在後面,隻見高耀輝已經伸出雙手,快步走向超大圓桌主位上的中年男子,朗朗笑聲傳過來:“張議員,真是好久不見,好久不見啊。”
那中年男子也是呵呵一笑,點頭應了:“前兩天剛剛從國外回來。”說完,眼睛一轉又瞥到溫晨曦,臉上的笑容更加的茂盛,同時向她招招手:“溫小姐來這邊!”
桌前一共坐了四個人,主賓位空着,但是擺放着電腦包,想必是已經有人了。
他指着的是左手邊的空位,副賓的位置。在座的人自然一緻看向還立在門邊、遲遲未動的溫晨曦,她隻是塗了淡淡的妝,幾乎看不見,發型也很随意,衣着雖然得體但也并不出挑,可是這些,恰恰更襯得一張臉孔清麗無比,五官輪廓清晰分明,令人過目難忘。
高耀輝哪裏敢得罪政府的人,見晨曦不肯舉步上前,還以爲她是因爲有他在場,所以對座次分配有所避忌,于是不以爲意地笑道:“坐張議員旁邊吧,難得大家在一起吃飯。”
看來是沒有餘地了,溫晨曦細細地咬了咬唇,微微垂眸走了過去,在指定的位置坐下來。
坐于主賓位上的,似乎是最爲重要的人物,以至于時間快到了他才隆重出場。
來人那嬌俊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口,一雙黑漆眼睛既似漫不經心,又似盛氣淩人的看着一屋子的人,仿佛天地唯他最大。不是項擎北是誰。
溫晨曦霎時詫異,緊緊的盯着他,然後投略微僵硬地轉開了。高耀輝對他的到來也同樣詫異。“項總,你怎麽在這裏?”
“我和張議員是老相識了!”
張局長撫手哈哈笑道:“原來二位認識啊,那正好,大家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就是好朋友了。”
随後又像是想到什麽,轉頭對晨曦說:“聽說溫小姐之前在C市工作過,那應該對我們的項擎北項總有所耳聞吧?”
晨曦之前一直微低着頭,此刻聽他這樣一說,擡起頭來,恰好對上一道灼熱淩厲的視線,不免輕咳一聲,略爲勉強地擡起唇角,笑了笑,并不答。
“那也算是認識了,你們說是吧?”
其餘人紛紛笑着應和。
溫晨曦用眼角的餘光,瞥見側方那人也隻是淡淡一笑,眉眼頓時顯得疏朗開闊,坐在一群人當中自是卓而不凡,心底仍不由得納悶,他何時和政府的人關系熱絡起來?早前根本沒有聽他提及過。
張議員随即舉杯号召,“來,這第一杯,大家就一起幹掉吧。”
這已經是大大小小的飯局默認了的規矩。溫晨曦喝酒過敏,此時端着酒杯,像舉着一杯鸩酒,在其他人杯已見底的時候,她卻隻是用唇稍稍碰了碰。
張議員轉過頭來,看了看說,“溫小姐這也太不夠意思了。快,喝掉,就等你了。”
晨曦抱歉地笑了笑:“我喝酒過敏。”
“哪會有這種事情?”對方不依不饒,“俗話說女人都自帶着三分酒量,現在哪個女人不會喝酒?特别是美女。一般說自己不會喝的,往往都是深藏不露。”說完,眼神示意,這杯酒是非幹不可。
溫晨曦收起了笑容,轉回視線,卻還是搖頭。或許是因爲臉上不自覺地帶了點倔強傲然的态度,随着她的臉一起冷下來的,是桌上的氣氛。
“晨曦是真的從來不喝酒的,這一點我最清楚。”最後還是高耀輝出來打圓場,“要不然,我替她一杯,敬你,如何?”
不過是個台階,張議員看了晨曦一會兒,之前稍有不悅的神色,終于微微舒緩,呵呵一笑。高耀輝見到了,立刻主動拿酒樽往自己杯裏斟滿了白酒,一飲而盡。
氣氛又重新活躍了起來。
溫晨曦在重新垂下眼眸之前,還是要忍不住,忍不住向那個她一直刻意回避的方向看了一眼。項擎北安靜随意的坐着,薄唇緊抿,修長的手指掂着杯腳,視線掃視着桌面上發生的一切,微微笑着,目光安定祥和,仿佛剛才所發生的事,與他無關,對他也沒有任何影響。
心頭一緊,苦澀的味道劃過心坎,原來他們現在真的隻是對方的陌生人。
晨曦回頭對身後的服務員笑了笑:“給我一瓶可樂就好。”
除了溫晨曦以外,其餘的都是男人。任他們如何來往穿梭着互相敬酒,戰況多麽的酣暢,溫晨曦也隻是眼觀鼻鼻觀心,低着頭悶聲吃菜。她不明白高耀輝爲什麽一定要帶自己來。在這種場合,自己是毫無作爲的隐形人,還有可能,并且确實已經惹了不大不小的尴尬麻煩出來,反過來還要老闆替她善後圓場。她不明白,就她這樣一個人,究竟爲什麽要來這裏?
均不過很快的,飯局進度過半,答案終于顯山露水了。
當張議員第六次,有意無意地将他的肥手與晨曦的手相觸碰時,當他一而再再而三熱情過分的替良辰布菜,還找話題搭讪時,一切的答案就已經明晰了。
早就應該想到,事前點名讓她過來,目的還能有什麽?要是有什麽正兒八經的事情,何必來這種燈光暧昧的地方來談!
耒如果說,這飯對于公司和高耀輝而言,是個投其所好的絕好機會的話,那麽,對于溫晨曦自己而言,卻是一場不折不扣的鴻門宴。
溫晨曦并不知道,之前這位議員在和高耀輝到底說了些什麽,但是對于各位在社會上修煉成精的人物而言,男人之間的别有用心早就互相會意。
其實,這就意味着,她已經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自己所信任的老闆變相的賣了出去。
她從來不知道,自己在高耀輝的心裏居然是這樣的人。她還天真的以爲他是惜才。溫晨曦在心底感到一陣悲涼,心裏忿忿的,她索性将手撤到了桌下,也不去動筷子。
真的很丢臉,是在項擎北面前,他現在可以看自己的笑話,自己的醜态了。
張議員在和旁人高山流水侃侃而談的時候,偶爾裝作無意地挪動左手,卻發現自己撲了個空,隻觸到一團清冷的空氣。他不禁轉過頭來,瞥見她冷然的姿态和面無表情的臉,立時心下了然。他是何等精明的人物,當然明白這是她的無聲抗拒,面上卻故作不知。伸出手臂順勢搭上椅背,剛剛好要觸及到溫晨曦的肩膀。
假惺惺的問:“怎麽不吃了?多吃點蝦,再喝點兒湯啊。溫小姐你身材這麽好,不會還擔心減肥的問題吧。”
溫晨曦被他惡心到,一肚子氣卻不好在這種場合下發作,隻好不動聲色地把身體向前傾了傾,淡淡的說道:“張先生實在太客氣了,我已經飽了!”
其餘的人還在喝着酒談着笑,似乎沒注意到這邊發生的事,又或者是心照不宣不做回應,高耀輝亦然。成年人的世界裏,這類事件是常态?
她的耳畔偶爾穿過來項擎北的隻言片語,很顯然,他根本沒有把心思放在她這邊,良辰咬着唇,一顆心漸漸的沉下去。
溫晨曦正想着要不要找個理由提前離開,這時坐在對面的高耀輝說話了:“晨曦,坐了這麽久,不管怎麽說,你也應該和項總喝一杯吧。”
真是求之不得。晨曦感覺再在座位上多待一秒,都會煩悶得想吐。不管對象是誰,隻要能讓她擺脫身邊的人,她都會勇往直前地沖過去。
滿杯的飲料已經端在了手上,晨曦正欲起身,手腕卻被強按住。
張議員那隻厚實的手掌,不輕不重地搭在她的手上面,眉毛一挑:“這好像說不過去吧。主動敬别人,還拿飲料,是不是顯得太沒誠意了?怎麽可以拿一杯可樂充數?”
說完又回頭朝服務員看了看,“過來,把酒加滿。”
手上還是沒有松開。
溫晨曦求救的看了一眼高耀輝,他卻毫無所動,她無奈垂下頭,僵持着,盯着桌布,無比的尴尬。
終于那道熟悉至極的聲音,清清冷冷地傳過來,平靜如水,不帶一絲情緒:“沒關系,飲料也可以。”
晨曦擡眼,隻見項擎北面容冷峻地繼續道:“我過去認識一個小姐,也是酒精過敏。我看我們就不要勉強溫小姐了。”
上賓就是上賓,一句話就抵過旁人十句百句。張局長似乎對他十分敬畏,聽他這麽說,想了想,笑容浮現在臉上,“那好吧,既然擎北你都不介意,那我們當然也無所謂啦。”
又停了停,才意猶未盡地松了手。
溫晨曦如獲大赦,剛想站起來,項擎北已經舉起杯子朝她方向緻意:“溫小姐随意。”
自己杯中的酒卻已盡了。
再過了幾分鍾,項擎北突然的起身,拿着手機向門口走去。雖然說之前遭遇***擾之時,項擎北并沒給她任何的幫助和解圍,他甚至可能連關注一下都沒有。可是不知怎麽的,不知道爲什麽,他一離開,良辰立即覺得心慌,仿佛他也一并帶走了她最大的支撐以及關鍵時刻可以尋求到的救助。雖然到目前爲止,這份支撐和救助看來都還毫無希望。
可是,心底還是有希望的,隐隐的有些希望。
他們不僅是世界上最熟悉的陌生人,他們還共同擁有着一個可愛的男孩,他是他的父親,她是他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