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木樨沒有忘記在醫院的洗手間裏,洗洗臉,擦掉臉上的淚痕,整理了一下淩亂的頭發,然後才往病房裏走去。
眼睛還在微微的紅腫着,一時半會兒也沒辦法消除,她用冷水敷了下就作罷了,就這樣了,就這樣走吧。反正事情已經被自己弄糟糕了,反正一切都壞了,反正以後沒有了王清朗,她也不會再也任性胡爲的機會。
一開始,她唯一的想法就是要陪着項擎北,等待他醒來,畢竟事情都是因自己而起。她本來想,項擎北好了,她就回到王清朗身邊去過自己的人生,兩個人從此互不相欠。
可是事實好像沒有這樣簡單,項擎北是醒了,可是他也殘廢了。而自己的行爲,已經在社會上引起了極大的流言飛語,對王清朗,對王家都造成了極大的困擾,甚至上說的是侮辱。
如果婚姻隻是關系到兩個人,那麽一切就簡單,順其自然了。可是事情不是這樣的,越成年越往下走,就越感到自己作爲一個社會人所受的壓力,你不能隻是代表了你自己,你的一舉一動也不僅僅是影響了自己一個人。
這些事情,都是她在決定照顧項擎北之前所沒有想到的。
當她那個下午坐到王嘯天的對面,聽他給自己分析利弊的時候,她知道,走是她唯一的出口,而向來讓她尊敬的王嘯天的态度也表明了,你,姜木樨,爲了我的兒子着想,必須走。
而在這段時間裏,項擎北也經曆了痛徹心扉的煎熬,自從他醒過來以後,對三個人的情感歸宿,兩個人都絕口不提。對他而言,他知道姜木樨是一定會離開的,她不開口他就絕對不提,能挽留她一日是一日,他已經越來越離不開她了。
可是看着姜木樨一直這樣沉默的忙碌着,她是爲了贖罪,他的心也似貓爪子撓過一樣不得安甯。
他決定好了,無論和王清朗的談話結果如何,她是走是留,他都支持她。
正這樣想的時候,姜木樨推開了門,她故作輕松,走到他身邊來,“我好像回來的晚了。”
他看着她紅腫的雙眼,想要尋找确定不移的答案:“你不走嗎?”
“走?我往哪兒走?”她疑惑的擡起頭看着他。
“哦,不走就好!”
一開始不以爲意,時間一長,項擎北也知道自己的左腿恐怕是站不起來了。
他已經是三十多歲的男人了,知道這件事以後并沒有像毛頭小夥子一樣大吵大鬧,尋死覓活的。從鬼門關回來的人,沒有什麽大風大浪沒經曆過,他沒有聲張。
一天趁姜木樨外出,他主動叫來了主治醫生。因爲他身份特殊,有一個醫療團隊在随時待命。
“鄭醫生,我知道我的左腿問題很嚴重,請你對我實話實說。”
項擎北一雙深沉敏銳的眼睛,盯着鄭醫生看。這雙眼睛銳不可當,可以看透一切的虛僞和謊言,在這樣的目光之下,鄭醫生隻好照實說。
“我們試了很多種方法,你的左腿還是一直沒有恢複知覺,神經壞死,站起來的幾率很小。”空調機裏的風呼呼的吹着,鄭醫生卻大汗直冒,都怪他們無能爲力。
“哦……”雖然已經在心裏做好了最壞的準備,聽到醫生口中的結論,他還是忍不住臉色蒼白,靠在白色枕頭上的身體顫動了一下,“别的人知道這件事嗎?”
他最擔心的是媽媽,她實在是承受不了新一輪的打擊了。
“隻有姜小姐一個人知道!她不讓我告訴大家。”
應姜木樨的要求,醫生考慮到她的要求也是合情合理的,并沒有把這件事告訴其他的人。
“做得好。”
等姜木樨再回來的時候,他已經恢複了平常的面容,神色如常。在明亮溫和的陽光下看一本哲學書。
“看的什麽?你開始研究起人生了啊!”
姜木樨好奇的拿過他手上的書,是一本哲學家叔本華的代表作《作爲意志和表象的世界》,大爲驚訝:“這麽高深的書,你也看得懂?”
她自己大學的時候也嘗試過讀這類書,可是一頁紙的内容花一個月也看不懂,就作罷了。姜木樨不知道項擎北已經知道自己的病情了,沒有把這兩方面聯系在一起想。
“是占南以前看過的,最近老是躺在醫院裏,閑得發慌,就讓他帶來我随便看看!”
他當然不是爲了随便看看,隻是人生失意,想尋求一些精神上的依靠和支持罷了。
“原來如此啊!”姜木樨微笑着把書還給他。
“木樨,等我好了,我們一起爬山吧!”他試探着問她。
她聽他說要爬山,想到他的腿可能永遠也站不起來,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爲難的說:“怎麽辦?我好像一爬山就頭暈呢!”
“我可是頭一次聽說有人爬山會頭暈!”他嘲笑的撇撇嘴。
姜木樨也覺得這個借口太牽強了,紅着臉解釋,“是真的嗎?從小到大都是這樣!”
“那我帶你去騎馬吧,怎麽樣?”
他今天是怎麽了,怎麽好像一直跟兩條腿過不去。
“騎馬啊……會不會摔下來?擎北,這些事以後再說好嗎?等你好了,再說吧。”她的眉宇間,帶着淡淡的憂傷。她怕他發現自己的情緒不對,假裝着低下頭,頭發飄散,替他掖了掖被窩。
項擎北一直在一旁觀察着她的反應,知道了真相之後,她依舊保持着淡淡的表情,她的心裏該是怎樣的煎熬啊,心裏又是感激又是感動,隻覺得對她的愛意更增添了幾分。
王清朗和李美美的婚禮,就定在這個月月末舉行。
本來這件事情,家長滿意,李美美滿意,隻要王清朗點個頭,就是各方圓滿。現在既然是王清朗自己主動提出的,那麽大家可不就免得夜長夢多,提前把事情給辦了。
李美美的父母在她小時候在一次空難中喪生,李中基因此格外的疼愛她,恨不得把這世界上所有的金山銀山都堆給她,真真是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摔了。這次她出嫁,李中基自是出手闊綽,不能怠慢了她。
在王家方面,王清朗是唯一的兒子,又是長子,自從他們的媽媽去世後,多年來門庭冷落,沒有熱鬧過。雙方家庭殊途同歸,想到一處去了,那就是都想借着這次的機會,大操大辦一下。
在李美美這邊,是隻要是和王清朗結婚,一切随意,而在王清朗這邊,是反正不是和姜木樨,一切也随意。
他們的這種任人擺布的态度,于是又助長了雙方家長的氣焰,他們深刻的感覺到自己被需要,更加大張旗鼓的鋪張起來。
新房是新買的,在鳳凰山山頂,由一個巴西設計師設計建成,獨占鳌頭,可以俯瞰整個的城市。家具是從北歐空運過來了,床上用書是美國的知名書牌,在确定好婚期的第二天,從巴黎趕來的世界知名的婚紗設計師viviwang就已經開始和李美美讨論婚紗的風格,和測量尺寸腰圍了……
王清朗本人,每天面色凝重的穿梭于家和公司之間,對這些安排毫無疑義。他時常會對滿屋子的結婚用書,和紅光滿面的王嘯天産生錯覺,以爲和自己結婚的是姜木樨,随即他就明白了這隻是幻覺。倒是王清風着急了。
“哥,你真打算放棄了,你真的決定和李美美結婚了?”
“你以爲呢?”他的嘴角浮上一絲冷笑,“她變心了!”
他當然知道,在姜木樨所有的借口背後,其實隻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她愛項擎北,她沒辦法抛下項擎北。隻是他和姜木樨,雙方都沒有言明罷了。
“也許,她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
王清風還想替姜木樨解釋些什麽。她也恨她随随便便就把哥哥甩掉了,太自私了,姜木樨什麽時候變成這樣自私無情的人了。
“不要再說了,清風,我已經三十多歲了,我累了,我想要一個愛我的女人,我想要一個穩定的家庭。”他說着無奈的擡頭仰天,歎了一口氣。
“哥,那你自己的愛呢?你自己怎麽辦?”難道就要這樣一輩子委曲求全。王清風急促的問。
“我怎麽樣都無所謂!”
他望着遠處的沉浸在夜景裏的高樓大廈,星河一樣的馬路,心想如果從這裏跳下去也許也不錯,就解脫了。
“不要這樣……”王清風無力的勸阻。
話還沒有說完,王清朗已經打斷了她:“清風,不要再說了,以後都不要說這樣的話,從今天開始,做好李美美進門做一家人的準備吧。”他的臉上恢複了波瀾不驚,剛才的悲傷一閃而過。心碎了無痕。
“可是……”
她不甘心的說道,這麽多年,他對姜木樨所做的努力,他的全心全意,别人看不到,她全部都知道。不能随随便便就這麽算了。
“就這麽辦吧!”
說話時項擎北已經走出了露台,挺拔高大的身材隐沒在黑暗中的門裏,背影隐隐約約的看起來有些落寞。
姜木樨一顆心都撲在項擎北的身上,他能夠康複重新站起來,是她最大的心願,連王清風很久沒有和她聯系了,也沒注意到。
這天她突然想到,丢丢還有一大部分小時候的玩具用書留在了法國。想着既然已經離開王家了,就全部收羅回來,一是讓王家人落個眼前幹淨,二是這于她也是十分珍貴的方小說西,裏面承載了丢丢的成長記憶和痕迹,當然是放在身邊随時可看可聽的好。
拿起手機的時候她卻愣住了,王清朗是不能再麻煩了,他現在見了自己恐怕顔色不好看,還是拜托王清風吧,雖然做不了家人,可是朋友的情分還在。
“清風……”她在電話裏依舊暖暖的叫着她。
“嗯!”
看到來電顯示的時候,王清風牙癢癢,本來想劈頭蓋臉就對姜木樨一番臭罵,可是聽她這樣溫柔的叫自己,冰冷的心頓時融化了,于是語氣也緩和了下來。
“有事嗎?”
“嗯,既然我們離開家了,那丢丢留在法國的方小說西,放在你們家裏恐怕不大合适了,我想……”
“你現在就想和我們家劃清界限了是吧,這麽着急要回丢丢的方小說西,是想早點和我們劃清界限是吧?”
她本來不願與她計較了,可聽她八百年不聯系,一聯系卻要讨還丢丢的方小說西,還沒等姜木樨說完,火往上竄,就搶着說了。
姜木樨隻知道丢丢是她的兒子,可是陪着丢丢長大的王清朗王清風又是什麽?她難道想把有關丢丢的一切美好記憶也帶走嗎?
姜木樨把事情想的簡單,卻沒想到引起王清風這麽大的反應,“清風,我沒有别的意思,隻是不想給你們家造成困擾,如果你們喜歡,不介意,就留着吧,反正清朗永遠是丢丢的爸爸,你是他的姑姑。”
“你爲什麽要和哥哥分手?”這個問題,王清風已經憋在心裏很久了。
“是我不知好歹!”她咬了咬嘴唇。
“你準備和項擎北結婚了是吧?”她咄咄逼人。
姜木樨閉上眼睛,沒有回答。
電話裏陷入死一般的沉默裏,良久之後,王清風問道:“爲什麽?”
“他因爲我殘廢了,我不能抛下他不管!”
月底結婚的日子倏忽而至。
這一段時期以來,王清朗沒有任何的不正常。他上班下班,吃飯睡覺,都和往日一樣。一開始,王清風還以爲越平靜就越不平靜,他越這樣表現的正常,心理上就越不正常。可是觀察了幾日,發現王清朗思路清晰,心緒平靜,她也就慢慢的放下了心來。
在她自己,也漸漸接受了李美美要成爲自己嫂嫂的事實。世事無常,人嘛,還是随機應變的好,何況李美美教養良好,人又真誠善良,夫複何求呢!
可是就在結婚的這天早晨,王清朗卻突然的不見了。
王清風最先發現了這件事情,她本來想跑進哥哥的房間,戲耍這個貪睡的新郎官的,可是卻發現他的房間裏空空如也,床鋪上整潔如新,顯示着它的主人已經離開又或者是一夜未睡。
她從房間裏跑出來,在二樓的露台上,在走廊裏,在客廳裏,花園裏,到處都沒有王清朗的身影,家裏的仆人也沒有一個知道他到哪裏去了,搖搖頭,說,先生不是還在睡覺嗎?沒有聽到聲音啊。
她在慌亂之中,撥通了王清朗的電話。電話那邊的嘟聲清晰,她松了一口氣,可是緊接着她就聽到了熟悉的手機鈴聲,循着聲音走過去,王清朗的手機躺在沙發上,機主卻不在身邊。
屋外的慌亂聲,驚擾了書房裏的王嘯天,他面色沉靜的走出來,皺着眉沉聲問:
“發生了什麽事情?”同時責備她說,“清風,你怎麽老是冒冒失失的!”
“爸,哥他不見了,不見了!”
她雙手緊張的握着,爸爸的聲音也不能讓她的擔心減小半分半點,仍然是咋咋呼呼。
“我知道了!”王嘯天安之若素,不知道是真的不在意,還是裝作不在意。
首先最重要的是封鎖消息,穩住李家的人,不讓對方知道了王清朗失蹤了的消息,當然也可能王清朗隻是出去散散步,溜溜狗,又或者是兜兜風。
其次是除了留下看家的人,和有關的人,其餘的人都投入到尋找王清朗的工程當中。
隻是時間在一分一秒一刻一小時的過去,離婚禮的時間越來越近,李家人因爲找不到王清朗本人,已經産生懷疑了,可是出去找王清朗的人卻沒有傳回任何的好消息。
王嘯天再也坐不住了。
“你天天和清朗在一起,就不知道他去哪裏了嗎?”他厲聲呵斥着王清風。
“哥哥平常喜歡去的,經常去的地方,都已經找過了。”
她的聲音,在爸爸的憤怒的目光之下,越來越低,低到最後詞語都要被唇舌吞沒了。
“沒用的方小說西!”他憤怒的轉身,背着手,面向着窗戶站立。
“也許可以找找木樨,她一定知道哥哥現在在哪裏!”事到如今,她大着膽子說了一句,其實從一開始她就想這樣說了,隻是迫于爸爸的淫威,不敢說而已。
王嘯天緩緩的轉過身體看着她,眼睛裏滿是征詢的目光。
他沒有直接粗暴的拒絕,這是好事,王清風心裏有了幾分把握,接着說:“哥哥愛木樨這麽多年,今天早上的事情,我想一定和木樨有關,所以……”
“那還等什麽,趕緊給姜木樨打電話!”
有了爸爸的親自指示,王清風立即撥通了姜木樨的電話,那邊的人沒有遲疑,響了兩聲就接聽了。
該死的電梯,不知道怎麽突然就停頓整修了,姜木樨無奈的看了電梯一眼,轉身向樓梯跑去。她的公寓在十八層,腳下的白色高跟鞋不舒服的拐過去拐過來,爬到一半,嫌高跟鞋礙事,她索性扔掉了鞋子,赤着腳往樓上跑去。
既然王清風說,常去的喜歡去的地方王清朗都沒有去,那他就一定在這裏,她知道,他一定在這裏。
果然,在十八層長長的走廊上,王清朗像一個可憐無助的孩子,靠在姜木樨房間的門上半蹲着。看着氣喘籲籲的姜木樨出現走走廊的入口,他緩緩的轉過頭來,眼睛裏閃爍出驚喜的火花。
這是她的清朗哥,是她的清朗哥啊,姜木樨流着淚,緩緩的向他走過去。
她走到王清朗的身前,撫摸他潮氣十足的頭發,撫摸他削瘦的臉龐,撫摸他明亮的眼睛,然後她緊緊的把王清朗抱在了懷裏,王清朗的手,也小心翼翼的攀上了姜木樨的腰身,無助的環住了她。她的清朗哥還從沒有像今天這樣脆弱過,心裏大恸,她将他抱得更緊了,王清朗靠在她的懷裏,孩子一般的痛哭起來。
婚禮要照常進行。
在教堂裏,教堂外,一切都已經準備就緒,美麗的新娘李美美正在等着新郎牽起她的手,朝神父走去,宣誓,交換戒指,然後相擁終生。這是她期盼了很多年的時刻,她不知道她有一天竟然真的可以擁有這樣的時刻。
可是新郎卻還沒有來。
知道底細的人正如熱鍋上的螞蟻,不知道如何是好。王嘯天和王清風站在教堂門外,一會兒看看表,一會兒看看來路。誰都沒有底,不知道王清朗最終會不會來。
如果王清朗沒有來,讓李中基和李美美,在這麽多親戚朋友,商業夥伴媒體面前顔面掃地的話,那麽以李中基的脾氣,他必然不會善罷甘休,王嘯天本人也沒辦法交待。
就在大家對新郎翹首企盼的時候,在路的那一邊,王清朗的銀色跑車出現了,漸駛漸近,吱的一聲停在了王嘯天的面前,清爽帥氣的王清朗從車上跳了下來。
王清朗穿着一身剪裁得體的西裝,更加顯得他整個人英俊挺拔,他對翹首期待的衆人說:“開始吧!”
然後大步流星的往教堂裏走去。
結束吧,姜木樨,開始吧,李美美。
今天是清朗哥結婚的日子,沒有人願意通知她,隻有在找不到王清朗的時候,需要她的時候,才會打電話來告訴她這件事情,不然她會被一直蒙在鼓裏。
她坐在飛馳而過的出租車裏,看着外面的一座座玻璃的建築,這是一座玻璃之城,脆弱的城市。想象着此時此刻王清朗應該牽着李美美的手緩緩的走向神父了,應該在牧師面前莊嚴的宣誓了,應該在交換戒指了……淚水不知不覺間爬上了她的臉龐。再見了,清朗哥。
這時候,丢丢的電話進來了。她在醫院奔波的日子裏,對孩子有些疏忽了,可是丢丢是個懂事的孩子,不僅沒有哭鬧,反而主動每天給她打電話,說說自己在學校的見聞,最近發生的有趣的事情……姜木樨再将這些事情轉述給項擎北聽,一雙父母,在醫院裏笑得不亦樂乎。
木樨,謝謝你,謝謝你爲我們帶來了丢丢。每次到了最後,項擎北都會握着她的手,這樣說。
“媽媽……”電話那邊傳來丢丢響亮的聲音。
她的心裏頓時變得暖暖的:“丢丢,是媽媽,媽媽在這裏,你在家嗎?和奶奶在一起嗎?”
“是,我在家裏!”他費力的爬上電話機旁邊的高椅子,坐在了上面,穿着小短褲的雙腿晃來晃去。
“今天怎麽沒有去上學?”她想起今天是星期三,丢丢應該在學校裏才對啊。
“媽媽,你忘記了啊,今天是學校的建立日,我們放假了。”
他一邊吃甜甜圈,一邊在電話裏好心提醒姜木樨。
姜木樨恍然大悟,拍拍腦袋:“丢丢對不起,媽媽都忙糊塗了,那你今天要做些什麽呢?”
“奶奶說,要帶我去醫院看你和叔叔!”丢丢還不知道項擎北是他的親生父親,一直以叔叔稱呼。
她開懷,“是嗎?媽媽很想你哦,那就一會兒見了哦。”
“一會兒見,媽媽!”他小大人一般的把聽筒穩穩的放在電話機上,從椅子裏滑下來,走到花園裏,對梅绮絹說:“奶奶,我跟媽媽說好了!”
梅绮絹驚喜的拍拍他的臉蛋:“我的寶貝孫子就是聰明!”
姜木樨回到醫院還沒有多久,梅绮絹就帶着雄赳赳氣昂昂的丢丢過來了,兩個人一出現在了病房的門口,姜木樨就奔過來抱住了孩子,在他的臉上大口的親起來。
“丢丢,我的孩子,你來了啊……”
丢丢反手也抱住了她,“媽媽,我想你!”
“我也想你,我天天想。”
項擎北在一邊微笑的看着母子,眼角有些濕潤,這是他的孩子,他的女人。
這時候,姜木樨抱着孩子向項擎北走過來,丢丢目不轉睛的看着面前這個慈祥溫柔的男人。因爲前段時間項擎北一直昏迷,和梅绮絹達成共識,爲了不讓孩子幼小的心靈受到傷害,沒有讓他來醫院,父子之間還很陌生。
“丢丢,你來了啊……”
項擎北首先伸出自己的右手,握住丢丢的小手。
“叔叔,你好!”他禮貌的回應。
“丢丢,這不是叔叔,這是爸爸!”姜木樨猝不及防的說了這麽一句,讓梅绮絹和項擎北猛的身體一滞,狐疑的看着她,不知道她爲什麽突然說這句話。
“媽媽,我有爸爸!”丢丢首先不幹了。
“是啊,丢丢是有爸爸了,可是眼前的叔叔也是你的爸爸啊。”姜木樨耐心的解釋着。
“可是爲什麽我有兩個爸爸,一個人隻有一個爸爸啊。”
小小年紀的丢丢,還不能明白這其中的道道。
“因爲丢丢是幸福的孩子,所以才有兩個爸爸啊。”她不能跟他說明實情,長大了他自然就會明白一切的。
“媽媽,真的是這樣嗎?”孩子總是好哄好騙的。
“當然是真的啊!”
她确定的向他點點頭。
于是丢丢轉過身去,對着病床上半卧着的項擎北,甜甜的叫了一聲爸爸……
項擎北活到三十多歲,第一次有人叫他爸爸,他的身體一震,隻覺得一股甜蜜的滋味彌漫全身,猛的抱住了孩子,“丢丢,我是爸爸,我是爸爸……”
父子倆玩了一下午,項擎北是使出了渾身的解數來逗孩子開心了,一會兒扮成小豬,一會兒扮成牛,一會兒又學着老虎的聲音大叫,引得丢丢哈哈大笑。
姜木樨在一邊看着父子倆玩樂,想着王清朗的婚禮大概是已經結束了,心酸的想着,也許自己做的決定是對的。
父子相認,梅绮絹總算是心頭一塊大石頭落下了。眼看着時間不早了,她就帶着孩子離開了。
木樨背轉着身,和她們揮手告别,等她們的身影消失不見的時候,項擎北從身後緊緊的抱住了姜木樨。
“木樨,讓我怎麽謝謝你呢,謝謝你讓我和孩子相認!”
她冷冷的扳開了他的雙手,走到窗戶前背着身站立着:“丢丢本來就是你的孩子!”
聲音透着淡淡的冷漠和埋怨。
項擎北問,“你怎麽了?出了什麽事?”
早上她接了個電話就走了,剛剛在丢丢來的時候,他就看出她心思不甯。
“清朗哥他結婚了!”說話間姜木樨已經一手撐着窗戶,壓抑的低低的哭泣起來。
他一驚,“爲什麽?”
“還不是因爲你,全是因爲你!”她轉過身,奔到他面前來,大小雨點砸在項擎北的身上。
“我知道,我知道!”他擁她入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