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誰?”
“浙江的,叫她鐵拐。”
鐵拐是一個跛子,二十五歲左右;瓜子臉;胸部扁平;披肩頭。那天一進砂鍋店趙明一眼就留心到她,人們在賭博,這個吸煙的女人沒有,身上挎着個女式黑包的鐵拐坐在一邊看。顯眼的是整個場子上隻有她一個是女性,有時她在吸煙時張開她的小嘴,灰白色的煙霧就會從她嘴裏吐了出來。場子上大家在玩着,一個頭腦發亮的中年人趙明不認識,後來知道人們叫他光頭。光頭坐在那裏做莊,趙明進去時光頭手氣正好,連連通吃,賭的人不相信他有這樣紅,壓得還要重些。
“喳,光頭,你這樣紅,我不相信。”
“是啊,媽的。”
阿強罵了一句,這是一個身材不高的青年。趙明也知道他是浙江的,因爲他曾經坐過他的摩托車。顯然他輸錢了。阿強旁邊是一個梳着中分發式的男人,看他樣子和阿強是老鄉,這人把手上的三百塊一丢,說:“就隻剩三百塊,輸走人。”
“好。”光頭手伸了過去,獨獨壓着他的三百塊,“你是要走人的,就是要赢你的錢。”
“是嗎,我就不相信。”
光頭很冷靜的樣子。安微老早縮了手站在一邊看,趙明有一種感覺光頭還會赢下去的。并不是說他能忍住自己,是自己來得晚,逢光頭的紅手沒有賭。所以他現在可以忍住,那些輸錢的人不相信光頭會紅下去似的,都自己勸自己。叫了點抓牌後,光頭一抓就把手上的牌往桌上一扔,說:“喳你們媽的,你還想赢,這是什麽?”
大家都看見光頭的牌,他抓的是對天。
“你赢,赢,老子把你們錢全部赢來。”
在光頭丢自己手上牌時,另一隻手早過來按住三方面前的錢,“不準動,個個來。”最後下注的人都傻了,不用看自己手上的牌。阿強對身邊的人說,“你下三百,我也下了三百。”赢錢的光頭并沒有笑,隻是說:“這麽小場子,赢這麽點小錢。”他的表情是一個殺手似的毫無表情。
光頭清點了桌上的錢,走了。他在清點時給五十塊錢鐵拐吃紅,人們看他數錢,之後看他出去,光頭一出去人們議論紛紛,說他手氣正好,安微老不屑地說:“好有什麽用,赢這點小錢,沒輸沒輸光頭也輸了兩百萬。”安微老這句話讓人們心裏平衡起來,大家都說是,在這裏赢這些小錢有什麽用?
在光頭走後場子一時冷了下來,不過很快就攏了起來。賭得不大,但沒有人敢做莊,因爲輸也是做莊赢也是做莊。阿強和身邊中分式小聲嘀咕着,一會兒阿強說他們做莊。
“你先拿一千塊。”阿強對鐵拐說。
“什麽時候給?”
“過幾天,我你還不相信?”
鐵拐從包裏拿出一千塊,扣下五十塊後遞給阿強。阿強剛才在光頭手上輸了三千塊,他說自己壓輸的。那中分式說他剛才輸了兩千塊。兩個人就送了五千給光頭了。他們在做莊開始時給自己打氣似的,說要扳回來。确實在這小場子上不做莊赢不到錢的,阿強與中分式滿懷信心,可是事不如人願,從鐵拐拿來的一千塊一下子就輸了下去。真看不出,在賠每方的錢時,一個個清點着賠,壓的人多,竟賠了九百多塊。阿強在中分式賠了錢後,彼此望了對方一眼,眼光裏有驚訝,有詢問。中分式說:“來,還來。”
“是,還來。”
似乎兩個人都得到了勇氣。這回鐵拐說一千不夠,拿就拿兩千,兩千拿一千九給他們,趙明不知道這就是高利貸,以前他也隻聽人們說過這東西,并沒有見過高利貸。和老鄉們賭博時沒有人放高利貸。
鐵拐就是專門在這裏放高利貸的,當然她是放給自己的老鄉浙江人。這裏有許多浙江人,趙明知道他們都在山上打石頭。他曾送阿強到那山上去過。當然一些做生意的浙江人是不會與他們爲伍的。在山上打石頭一天下來好的話收入有幾百塊,不好的話有一百塊左右。正是這些浙江老鄉成了鐵拐在這裏放高利貸的對象。趙明向安微老詳細打聽過鐵拐,一個女人能有這種能耐真的讓人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