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微老顯然沒有錢了,每個人都看出來,看賭的人倒無所謂,知道馬上要散場。幾個坐方的人一點精神都沒有,砂鍋老闆先開口,問:“你有沒有錢,沒有算了?”
“不會欠你的?”
“最好不要欠我的。”砂鍋老闆說,“這麽小,欠錢沒有味。”
趙明知道安微老在這裏借不到錢,很可能會向自己開口的,果然安微老向自己望來,那眼光裏有種詢問;趙明假裝不懂,他開口自己也會借的,不過自己不會主動借。安微老象一個垂死掙紮的人,在這臨死之前想多活一會兒,他的眼光裏就有一種乞求,這是每個人處在這種境地都會有的眼光。見安微老并沒有開口,趙明趁機出來了。坐在奎峰賓館門口的老彭看見他出來,笑,問:“有沒有赢?”
“沒有來,安微老又輸了。”趙明說。
“管他呢?”老彭說,“越輸多好,他是一個沒有人管的人”
“你真缺德,你就希望别人輸。”
自己和安微老住在一起,平常看安微老人很好;不是剛才不借錢給他,借點錢給他也會輸掉的。當他把自己的意思跟老彭說,老彭說你真直,誰會借錢給安微老?裏面散了,隻見安微老出來,站在砂鍋門口象傻子似的,隻見他掏出左褲袋,裏面沒有什麽,安微老又把右褲袋翻出來看,隻見掏出的是幾張紙片。
“看,輸得一分錢也沒有。”老彭說。
明媚的陽光照在安微老身上,趙明認爲安微老感覺不到這陽光的溫暖。自己曾經輸過錢,深知這滋味。他就把自己曾輸錢躲在豬欄的事告訴給老彭,老彭說自己知道,四十多歲了這點還不曉得。當趙明和他說話時,一直還留心安微老,有一次安微老向自己這裏望來,之後就走了。趙明想知道他今天到底輸了多少錢,就跟了過去。
“你輸了很多?”他從安微老身邊過時,問。
“沒有輸多少,一分錢都沒有了。”
“不能玩。”
“是不能玩,玩要死人的。”
說這麽多,趙明超過他,騎前面去了。猶豫不決一會兒,安微老還是趕上他,問趙明借錢,說中午飯錢都沒有。隻要他開口自己就會借給他,趙明問他要多少,多也沒有。說借五十,安微老說象你不玩就好,一年還可以賺一些錢。接過趙明遞給他的五十塊,安微老有些感激涕零地說:“真的謝謝你。”
“不要玩了,你玩别人不赢,你沒有本,賭博也要本的,你相信嗎?”
“相信,輸了沒有錢扳本,并且下錢時膽也不大。”
因在自己這裏借到錢,陷入絕境的安微老心情明顯好轉過來,趙明從他臉上也看出來。後來趙明回想自己那段時間的生活,這一幕總是出現在他眼前。安微老後來也借錢給他,在趙明輸錢時候。賭場上沒有情義的,隻要你輸了錢并且輸得讓人知道你已走途無路,那麽,你就會見到太多的冷漠。和自己住在一起的安微老輸成這樣子,當然被趙明看在眼裏,當然并沒有防礙他的計劃。
自己一定是要去賭的。
剛才看他們玩的牌,跟自己以前玩的不一樣,兩幅撲克玩九點。趙明隻看會兒就知道他們的玩法。一幅牌也可以玩九點。做莊的人不能洗牌,規定莊對面中門洗牌,這樣就沒有假。自從在程邊遇到小六玩假,趙明最怕别人玩假,這點不得不防。
第二天早晨在奎峰賓館載客時,趙明的心就變了,沒有以前那樣認真。砂鍋店裏有賭博。趙明按着自己的性子,因爲他知道早晨生意非常好,有時一早上就可以載五六十塊錢,要去看也要等八九點再去。
隻昨天一天,自己就起了這種變化,當然趙明意識到自己的變化。看來自己心裏還存在某種欲念,并非純粹是爲了錢。這是一個危險的信号,很可能自己到時控制不了自己。不過不要緊,自己赢了錢就會打給梅子,到時手上沒有錢玩。他非常清醒自己伸手的後果,而今天早晨起的變化讓趙明知道事情已由不了他,因爲旁邊就有一個賭博的。就象一個吸毒的人,當知道毒品的地方時,而正是知道這點在他身上起了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