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在不知不覺中過去了,梅子又該回去。趙明那天打了趙磊,後來也沒有強迫兒子,不過還是暗中留心他。果然自己沒有叫他看書,趙磊就不摸一下書,這隻能證明自己的想法。趙明知道自己可以強迫,在自我勸說下,終于還是沒有這樣做。趙明送他們到火車站,在候車室裏囑咐兒子兩句,無非就是聽話,叫他好生讀書。當自己這麽囑咐時,趙明都感到自己所說的話有些做作,而對他隻有這樣囑咐了。
把他們送上車,站在站台上的趙明和妻子揮手再見,梅子怔怔地看着他,後來醒悟過來似的,叫小兒子跟趙明再見。那小兒子就貼在列車玻璃窗口,揚着他的小右手,嘴裏在叫着。趙明又揮了兩下手,轉身就走了。
火車還沒有動,梅子看丈夫離去,他應該等一下,這個女人心裏埋怨着。而趙明順着站台走到地道轉眼就不見了。不知是梅子想在家裏做什麽事,還是家裏的房子确實要做,依趙明的想法,梅子在家裏還和母親有些矛盾,正是這幾點讓梅子決定做屋。趙明自己曾做了一次屋,那是和梅子結婚後,那時趙磊還隻五歲。當時沒有錢,趙明隻做一層。新屋做起後夫妻倆搬到裏面去,這時兩個人才感到真正有了一個自己的家。連趙明都有這種感覺,他哥兒倆個,父親有一套房子,結婚這幾年一直和父母住在一起。雖然在他結婚後分家父母那套房子他有兩間,屬于自己的,但因和父母共一個大門,共一個廚房,總讓人有一種感覺,正是這種感覺讓趙明在沒有錢的情況下做了自己的房子。
那是一層三間的紅磚房子,做起來的第二年,夫妻倆就都出去了。開始是趙明出去,随着趙明在那邊站住腳,梅子把趙磊給趙明的母親帶,也出去了。這一出去就是八年,當年做的新房子因沒有住,現在裏面是斑駁不堪,從外面回來的梅子一直不願住進去,她想把它拆掉重做。夫妻倆早有這個想法,并且常說起這件事。梅子回來已有一年了,這一年和趙明母親住在一起,她一直是忍着。這次在趙明那裏過了暑假回來,梅子就想把房子拆掉,做新屋到時住下去。
趙明曾說等兩年再做,要知現在做房子最低也要十萬。而他們手上并沒有錢。梅子開始沒有和趙明商量,隻到把日子看了,把那層舊屋拆掉,她才把在家做房子的事告訴給趙明。聽趙明的口氣,好象并不怪自己。
“怎麽,你把屋拆掉了?”趙明笑着問她,“你哪有錢呢?”
“誰有錢做房子,慢慢來嗎。”
自己做第一個房子時也是沒有錢,是趙明要做,到最後竟然也按自己的想法做了一層起來。一說起做那房子的事,梅子和趙明都刻骨銘心。趙明沒有錢就想去赢錢,有一回趙明揣着好不容易借來的五百塊說去買樹,而出去一天都沒有看見人。那次趙明并沒有去買樹,要知買樹這五百塊不夠,況且把樹買了回來,明天匠人來了呢?趙明知道這錢花光了家裏沒有一分錢,想用五百塊去赢一些。他算盤是打得好,赢了錢明天就有錢了。其實梅子在趙明出去時就有種感覺,因爲他行爲有些異常,但自己還隻有讓他出去。那天趙明揣着這五百塊到處找牌打,并且要找大點牌打。村裏打小牌的到處都是,而打大牌的就很少了。趙明知道有幾個閑人是專門打大點牌的。等趙明找到他們時天已黑了,看樣子也快散場。
“管回去梅子怎麽說,看一下。”
“今天我沒有買到樹,回去了她一定知道,不用說她明天不要我帶錢出來了。”
這幾個打大牌的人是躲在一個人家裏打,旁邊也有一些看的人。他們大隻是和那些打得小的人比,也不怎麽大。不過在村裏就是這樣,鄉下人知道錢難賺,沒有事時打打牌打發時間。這幾個人誠心想賭,一天下來輸赢最壞也隻在一千塊左右。村裏這幾個人大家都知道是哪幾個人,趙明當然也清楚。他知道他們賭博很精,不過自己今天就是想找他們觸一下,看能否赢些錢。
因爲知道自己的想法,在旁邊看牌時他心裏就咚咚地跳。自己在進來時人們隻看他一下,并沒有把他放在眼裏。隻有趙明知道自己的心,那幾個人終于有一個人輸光了,看牌的人早就看出來他的手氣一直不好,遲早都要輸光走人的。
“沒有了。”是一個三十歲,個子瘦小的人,穿着藍色中山服,“欠你們一個人一門。”
“散了,天也黑。”看牌的人說,“一天戲結束了。”
确實是到散場時候,人們都說明天再來。剛才四個打牌的人隻有一個人赢錢,三個人都輸了。那個穿黃軍裝的人問藍衣服輸多少,估計還沒有自己輸得多。聽藍衣服說輸有那麽多,黃衣服嗤之以鼻,說他還不知道他。赢錢的是個五十歲的男人,趙明知道他叫新華,戴着眼鏡的新華說自己也沒有赢多少,你們三個人都輸錢,那麽錢到哪裏去了呢?
“我不是赢錢就想走的人,我沒有赢多少,不過你們要來我還陪你來。”新華邊數自己面前的錢,邊說。
“有人上嗎?”黃衣服對看牌的人說。
趙明一直在忍着,藍衣服說不來時他就想上去。自己是第一次來,而這時天又黑了,但他很快想到若不趁現在,明天就再也沒有這個機會了。心裏在七上八下的趙明終于鼓起勇氣:“我來,你們來不?”
“你?”黃衣服轉身看他,沒有說話,但意思明白得很。
“嘿,你來?”旁邊的一個人問。
趙明的臉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