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酒瓶砸得不輕,先聽到悶悶地一聲咚,接着嘎巴脆一聲乓啷,伴随着大家的驚叫,瓶子裂了,酒倒流到李月的袖子上和丹江的胸襟上。有幾片瓶子的玻璃渣嵌入了丹江的衣服,紮進了皮膚,血液如油漬一般慢慢沁了出來。丹江傷得倒也不算重,就是有幾片小玻璃渣藏在肉裏找不見,隻好到醫院讓醫生把玻璃渣全給清理了出來,纏上紗布。
第二天趙蘭和馬花也沒來道别,丹江也沒有去送别。事後李月扒開丹江的衣服爲他換藥紗、擦傷口,說自己怎麽那麽狠心,怎麽就一酒瓶砸了下去,要是砸在頭上可怎麽得了啊,說着就抽噎着流出眼淚來。丹江說:“你砸在頭上也好,甯在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李月用藥棉簽狠狠地壓在他的傷口上,“叫你還油嘴滑腔,叫你還油嘴滑腔!“丹江立馬疼痛地尖叫起來,“不說了,不說了,你厲害!”
如果說,在這之前,李月對丹江也隻是意意思思,猶抱琵琶半遮面,和陳言也有那麽一點暧昧,情況不很明朗,那麽這次醋事件之後,大家都知道丹江才是李月真正關心的。那麽對于陳言是怎麽一回事,大家也不明白。陳言自己也不明白,心裏象被打翻了的五味瓶,有一陣覺得自己很悲傷也很悲壯,悲傷是因爲自己隐約是失戀了吧;悲壯嘛,作爲一個大男人家,要有風度,無度不丈夫,看見自己喜歡的女子有了她真正喜歡的人應該在心裏替她高興,而不是忌妒、失落、迷惘,一味地傷心欲絕。反正她們女子總是讓人琢磨不透,要不怎麽說她們是狐仙什麽的變的,尤其是李月這樣的女子。
丹江的傷口還沒有好利落。陰曆二月下旬的天氣很暖和,可以穿單衣了,算成陽曆,怕也快到四月了,到處桃花如荼,綽約盛開。但突然間北風倒行逆施,天氣突然暴冷了下來,都有零下攝氏度了,大家重新把冬衣穿上,丹江肩膀的傷口更加疼痛了,直罵:“這狗式的鬼天氣,都什麽時候了。”
天空低沉,彤雲密布,似乎誰欠了老天他老人家兩塊錢沒還似的陰沉着一張死魚臉。到了第2天早上,打開門一看,傻眼了,外面全是一片雪白的世界,晶瑩的白光直刺人的眼,雪還在繼續紛紛揚揚,外面已經有很多小孩,包括大人都在瘋也似的玩着雪,砸雪仗、堆雪人,有些喜不自禁的少女還捧起雪來塞到嘴裏吃雪,臉凍得紅撲撲的,煞是可愛,有點象卡通漫畫,遠山也白了,隐隐地連向天邊,天地融爲一色。有些年紀大的人也老夫聊發少年狂,陪着他的孫兒戲雪,或者孫子捧着一把雪塞到他的衣領内,凍得他的老脖子直哆嗦,卻還爽朗地笑着,用手抄起一把雪擦到孫子臉上,孫子一扭小身子,逃離了他。我也漫卷詩書喜欲狂,寫了數行詩歌。大家不要笑話,那是我的詩歌“處男作”,幼稚可笑也罷,淺魯胡謅也罷,總之到現在還喜歡自己那首詩,現在給大家獻醜了,還望笑納:《雪下得正緊》----印象中/三個冬季都沒/下雪了/今天早上/這雪下到我的筆頭/下得正緊。
雪中烤炭,真是讓人心生一種洋溢的暖意。台球室又生上了一盆炭火,和門外的大雪相互輝映,白的雪白,紅的火紅,慧姐小玲她們理發店沒什麽顧客,也過到台球室這邊來圍在炭火旁說着閑話。也是什麽妙事都往一塊湊,廟溝那個獵人又送來了二三十隻松鼠,前幾天不是春回驚蟄嗎,松鼠又開始出來活動了,他就逮了這二三十隻給送來了。丹江一邊說,“這次你送得好啊,下雪天烤松鼠肉喝酒再美妙不過了,”将松鼠收了下來,給他付清錢,另外還給了他半瓶西鳳,“路上喝點可以取暖,不過,随後你就不要再送了,我們要的時候我再去找你!”那獵人接過酒和錢,恩了一聲臉上有些黯然,點了一下頭就走了。我對肉蒲團說:“你看這雪也下了,松鼠肉也有了,你答應請我喝的酒也該兌現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