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水庫也就沒什麽管理員了,沒有誰願意攬這吃力不讨好的差使。初生牛犢不怕虎,後生可畏啊,不論大人說得如何神奇可怕,年輕人才不信那一套鬼話呢。再到了夏天,牛蛙齊鳴的時候,就有人開始釣牛蛙吃了。很簡單,也很容易,他們用釣魚竿就可以了,隻在釣魚鈎随便上個什麽魚餌都可以,一根草葉、一隻螞蚱,甚至一小片紙頭,隻需垂下魚鈎,故意在牛蛙出沒的地方來回晃悠,牛蛙不知是“套”,以爲一隻昆蟲正作爲自己的佳肴在自己的眼前招搖,一口吞了上去,上鈎了。普通的青蛙和牛蛙都是十足的憨貨,不論怎麽也不會象魚那樣變的聰明起來,比如下過釣鈎的水裏,釣魚就比沒有下過釣鈎的水裏難釣,因爲魚類會長記性并傳授給同類,而青蛙類永遠不會長什麽記性,一釣就着。我還用過類似的方法去釣過鄰裏的雞來偷吃,釣過松樹林的松鼠,但越釣越難釣,有時半天還沒一個上當的,直到這個方法再也不起作用了。
釣蛙很輕松,不出半個小時,就可以釣得二三十隻,牛蛙又比普通的青蛙大得多,後腿的肉更比一般青蛙的肉要豐滿得多,二三十對後腿已經很大一堆了。那釣蛙的少年卸牛蛙的後腿更是何其殘忍,既不把它拍死也不把它拍暈,直接用兩手一拽,把牛蛙的後腿卸了下來,牛蛙一聲慘叫,卻還不曾死去,他又把它重新扔進水中,任其自生自滅。
這一幕幕血腥的場面讓我不忍回想,還記得每年麥子初黃水稻抽穗時,青蛙也正繁榮昌盛,有些小孩就逮住那些個大的青蛙玩,用一截麥管對着青蛙的屁股吹氣,一會兒青蛙就被吹得象隻氣球一般飽脹了起來,呱呱地呻吟着。青蛙一旦被吹進去氣,就排不出來,就是我們所謂的“氣蛤蟆”。我們或許拎起氣蛤蟆,手高高揚起,把它向一塊石頭摔去,叭一聲,震天響,蛤蟆被炸得四分五裂。或者将它重新扔回水田裏,但它脹飽着,遊,遊不動,爬,爬不動,象一個綠色的小氣球在水面上漂浮着,過了幾天就死去了。
一開始有些大人警告釣蛙少年,“遭孽啊,你不知道人家說這牛蛙是那個叫進寶的變的嗎,你還敢吃,小心報應啊,真是遭孽啊。”也的确有些少年吃了牛蛙腿後,肚子疼了好幾天。但是後來有一個家夥,看了他們做牛蛙腿的方法,說,“純熟胡扯,牛蛙腿比普通青蛙腿要大得多,先要用鹽拔一下,否則吃了肚子當然會疼。”他說着就自個釣牛蛙去了,弄了二三十對牛蛙後腿,先在鹽水裏浸泡了大半天,然後再做,果然味道更加鮮美,也沒有誰吃了說鬧肚子。因此後來吃牛蛙吃得更厲害了,簡直成了一種風氣,大人看見了,嘴裏隻說:“遭孽吆,遭孽吆!”有些大人也嘴讒,試着吃了幾口,咂摸半天,将嘴邊的油花一抹,“哎吆,真的好吃,我還說吃蛤蟆遭孽哩,沒想到真的還這麽好吃!”
我們誰也不吃牛蛙,不論人們是不是在胡說,但既然說牛蛙是進寶托生的,我們怎麽能吃自己的朋友呢。不過再過了一年時間,我們又開始去水庫遊泳了,已經有好多人重新去水庫遊泳了,不再有什麽忌諱。我們看到管理員住的那間房子的廢墟仍在,加上風吹雨淋,那廢墟漸漸地成了一處“荒冢”,雜草凄凄。也是從那年起,水庫似乎再也不淹死人了,估計是龍王搬家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