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言和丹江合開的台球室就在小香港旁邊。這個門面原來開了一家五金雜貨店,店主因生意冷淡便帖出了轉讓門面的告示。陳言和丹江一合計,便盤下了這個店面,索性也想辦法将隔壁的日用百貨小商店盤了下來,打通了中間的隔牆,再請了些匠人将裏面粉刷了一番,裝了幾盞大吊燈,購置了十張台球桌,其中兩張還是斯諾克,其它的則是花式台球,就這樣,陳言夢寐以求的台球室終于開張了。
我曾經是他們台球室的常客,說句不客氣的話,我的台球玩得很不錯,估計《龍的傳人》裏面的周星星也不過我那個水平而已,隻是我當年沒有什麽野心,否則我早就丁俊輝了,還能輪到丁俊輝他本人出風頭。當時喜歡玩台球的都知道我是高手。當時龔慈恩版的《雪山飛狐》剛熱播,大街小巷的小屁孩玩耍的時候都喜歡“演”《雪山飛狐》,什麽你來扮演胡斐啊她來扮演程靈素(這個武俠電視劇裏我唯一能記住的就是的演她的演員,我隔着電視熒屏絕望而憂傷地愛上了她-----這是那年夏天我做爲一個少年最大的心事-----或者說我隔着電視熒屏絕望而憂傷地愛上了這個台灣女星龔慈恩----)她來扮演袁紫衣。所以他們叫我“胡一杆”(拟名于胡斐他老爸關東大俠之威名----“胡一刀”),我随便一杆可以将所有的台球灌進洞中。
也因此丹江和陳言對我特别優待,隻要桌子閑着,就讓我免費打球,雖然并不算個什麽,但在别人看來又不是那麽簡單的一回事了,當然我自己的傳奇在當時也隻限于台球桌上,别的方面我全然是一個小人物,不、不,連個人物都算不上。
後來我對台球全然不感興趣了,就象吃傷了肉一般,再也見不得了,又不知怎麽的,竟鬼使神差地幹上了碼字這一行當,我在此爲自己的堕落感到由衷的羞愧。他們都說碼字就是意淫,碼字的就是意淫犯,那麽碼字不是堕落是什麽,可要命的是,我發現這種堕落是愈堕落愈快活。
問題是這個時候出現的,當時丹江和陳言都是我的好友,姑且這麽說吧,反正到了他們倆對我是無話不談的份上了,經常對我掏心掏肺的。我也不知道他們爲什麽那麽信任我,這天陳言在我打台球的時候将我的衣角悄悄拉了一下,“等會陪我到河邊走走。”河就是丹江河,丹江的名字也就因這條河而取的吧。
我們走在閃爍着水光的礫石灘上,腳下咯吱地發出石頭相互摩擦碰撞的聲音。不時有一陣風徐徐吹來,撲面的水氣直驅長入沁人肺腑。他好長一段時間不說話,我也不問他。走了好久,他說,“你說,李月是不是已和丹江睡過了?”我不吱聲側着頭盯着他的眼睛死死地看着,他的臉一紅邁向一邊,“我發現她已經不是那個、那個處女了,都沒流那個。”我仍不動聲色,在心裏沉吟了半天才緩緩說道,“陳言,你怎麽和那些老家夥一樣委瑣和迂腐呢,處不處有什麽關系,關鍵是,她真的喜歡你嗎?”他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不是我迂腐不迂腐委瑣不委瑣的問題,而是感覺到被人戴了一頂綠帽子,很難受。”
我爲他的話而感到好笑(蔑笑),平時看他就有些流裏流氣,打心裏就有些看不上他,果然如此。我不禁冷笑了一下,揀起一塊薄石片朝水裏打去,打起一連串水花,打水漂我也是把好手,水面象爆米花一般迅速跳起來又倏忽消失,歸于平靜。
雖然我曾經和許多人過往甚密,他們對我掏心掏肺的,但我自己從不向他們訴說起自己的事,從不,即就是對李勳陽,我也從不提起,他是我唯一的知心朋友,但我也不想同他說些什麽亂七八糟的關于我自己的事,沒必要。但他告訴了我許多關于他自己的事,我有時想,我這樣對他是不是有些不公平,但想歸想,我還是不願向他吐露我自己的任何“秘密”。雖然我每次把他的糗事抖落出來他都會更加記恨于我,但沒幾天他又向來我掏心掏肺的了,我笑着說他這就叫什麽,就叫賤格。或許這句話深深地傷害了他的自尊,他已經有半年時間沒有來找我了,我倒是去找過他,他家裏人說他出門打工去了,好象是去雲南什麽地方一所大專學校任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