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得嘴上都快上火了,但沒有什麽頭緒,我甚至想過去找榮生,跟着他去“搞”上幾個晚上,但最終還是沒有那麽大的“勇氣”。
我多次在心裏念叨二伯,但知道二伯這個人基本上是個鐵公雞,别說我隻是他侄兒了。我正在心急火燎的時候,他女兒花玲卻來叫我來了,“言哥哥,我爸爸叫你過去一趟。”我有點“受寵若驚”,她爸爸可是幾乎不正眼看我的。我帶着一肚子的納悶來到二伯面前,他正在剝着一支雪茄外面的硬皮,“聽你爺爺說,你想搞個什麽,沒錢弄,你爺爺把我罵了一頓,說我不關心你,你到底要弄什麽需要錢。”我沒想到爺爺把這事告訴二伯了,一時不知是羞是愧……
清明節村小學裏放了半天假,讓那些小孩回家跟着大人去祭墳,其實是那些老師也要回家去祭墳。我也從縣城趕回來給姥姥爺姥姥婆啊奶奶啊老爸啊老媽啊的墳頭上送點紙錢和寒食……
巷子裏一幫小屁孩張牙舞爪地在“演”古裝武打片《十三妹》或者“打仗”。“演”《十三妹》的都搶着當十三妹、獨臂神尼,渾然不顧自己本身是個男子娃,誰也不願去當冀羨堂和他兒子冀一鳴,因爲前兩者是所謂的“好人”,而後兩者是“大壞蛋”,最後由他們的“頭兒”硬性分配角色才安定下來,各個嘴上唾沫四濺發出乒哩乓啷之聲刀光劍影起來。若是“打仗”,都想當“八路軍”啊“遊擊隊”啊,當然都不願當“日本鬼子”,也是由“頭兒”分配人手,被分到“八路軍”或“遊擊隊”裏的高興得一臉輕狂,而被分到“日本鬼子”裏的則一臉冤屈,甚至甩頭說他自己不玩了,氣呼呼地回家去了。剩下的人繼續興緻昂然地打起仗來,也是嘴上唾沫四濺地發出哒哒哒地聲響就開槍了。時不時地“啊”“啊”地叫,表示自己受傷了,或被打死了。我看着他們“演戲”或“打仗”覺得很好笑,一個個指責對方,“你都被我打死了,怎麽還不死,快些,你已經死了。”而對方就是不願死去,“我隻是受了些皮毛輕傷,現在傷都好了。”特别是打仗打到最後,不論是“八路軍”、“遊擊隊”還是“日本鬼子”都揮舞着衣服向對方喊,“中國勝利了,日本失敗了,中國勝利了,日本失敗了……”簡直成了“拉拉隊”,看哪方的聲音嘹亮,把對方壓下去,結果雙方都有些氣呼呼地散夥了,天也黑了下來,有幾個小孩因爲這半天的“張狂”,都開始咳嗽了……
爺爺說他這幾天夢到姥姥爺姥姥婆了,還夢到奶奶和老爸老媽了,他說該給他自己箍個墓了,“明顯感到身子不行了,還是早早把‘窩’搭好,你明兒給你大伯二伯說一下,叫他們到南山把那個風水先生叫來看個好地方,再挑個好日子,把墓給我箍起來,你也過兩天再去縣城。”爺爺這番話說得我有些黯然傷神,雖然大伯二伯也算是我的至親,但是一向對我比較淡漠,我對他們倒也沒什麽感情,還不如我和堂兄弟們處得親,連老爸老媽我也沒什麽印象了-----因爲我的出生“搶”走了老媽的生命,而老爸在我懂事前就得了一種怪病撒手人寰,所以我最舍不得的就是爺爺一個人了。
爺爺老早就爲自己買了一副上好的柏木棺材,甚至花盡了他所有的積蓄,好幾千塊錢,烏黑亮麗的,堂而皇之擺在堂屋裏,用帆布遮起來。每年清明或中秋節都搬到院子裏曬一曬,他自己親自重新上漆,描金“福”字。還時常把帆布揭開,兩隻手痙攣似地摩挲着這副棺材。我不知道爺爺到底有多少高齡了,但總感覺爺爺離“那日子”還有十萬八千裏哩……
我不好說什麽,也不敢違背他,他這一半年脾氣越來越怪,動不動将我破口大罵一頓,而我自己還摸不着頭腦呢,或者自己隔着河畔将大伯二伯渾罵一通,有點歇斯底裏的。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去找大伯二伯向他們說,“昨晚爺爺說叫你們到南山把那個風水先生請來,叫他給看個好地方,再看個好日子把墓箍起來。”大伯和二伯兩家前幾年不知爲什麽嚷過一仗,一度互相不來往,這一半年來被爺爺渾罵得兩家才又慢慢和好起來。這當下兩個人聽了我的話都怪模怪樣地咳了咳笑了笑,我真捉摸不透,不管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