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好鞋,窘着臉問她,“笑什麽?”她繼續笑了笑,“我笑你把自己的房子弄得亂的,簡直就象一個豬窩。”她說話根本不加掩飾,叫我更加窘迫起來。她再打量了一下我的狗窩,“你爺爺呢?”我說,“他在藥鋪裏。”随後就不知道說什麽,她也是半天不知道說什麽,最後問我,“你剛才藏一本什麽書,惶惶張張的,叫我也看看。”我立刻狡辯,“沒有,我沒有藏什麽書。”
“呵呵,我知道你看什麽見不得人的書了,一定是黃色書。”她一邊說着趁我沒防顧沖到炕邊,将被子一把掀了起來,無辜的《廢都》就暴露了出來。她一把搶在手裏,我想從她手裏奪過來,但她死死護在懷裏,叫我無法抓到書。我窘迫極了,就說,“我先告訴你,這不是什麽好書哦,等會不準你笑話我,也不準你告訴别人。”她一邊防顧着我搶書一邊把書的封面翻開看了看,“啊哈,你果然在看黃色書,還不敢叫我看。”她說着用手刮了刮鼻子羞我,我想把書拿過來,但她将身子一扭,狡猾地把書又護在懷裏了,“叫我也看一下,我看完了還你。”我說,“你不是都說是黃色書了麽,怎麽還要看?”我看到她把頭低了一下,又立刻昂起臉來,“你們男孩子都能看,爲什麽就不準我們女孩子看了,我就是要看一下,看黃色書到底是什麽樣子?”我看她真的沒有還給我書的意思就說,“那書也不是我的,是我爺爺的,他發現了,會罵我的。”
“啊----,你爺爺也看黃色書啊!”她失聲驚叫了起來。我“噓”地一聲制止了她,“少胡說,這根本就不是什麽黃色書,都是社會上人在胡亂說哩,我就沒看出來這書黃在哪裏,你想我爺爺會看什麽黃色書麽,笑話!”我義正言辭地說,“你要是想看就别亂說,也不要亂傳給别人,書是我爺爺的,萬一他找不見了,就會問我的。”她點了點頭,将書收了起來,一時不知道再做些什麽,我們倆沉默了一會,我驚醒似地問她,“你喝水嗎?”她笑了出來,“别忙活了,又不是生人。”我說那幹脆我們坐到外面的台階上去吧,拿了兩把椅子放到外面的台階上和她坐了下來,太陽暖洋洋地照在身上,門口不時有鄰裏的人路過,看到我們意味深長地笑一笑,算是和我打了個招呼,我隻好也胡亂回報以笑。
“你怎麽知道我家的,怎麽就突然跑來了?”我沉默了半天說,她看着自己的腳尖說,“我是來行門戶(作客)的,我的二姑家死了人,三隊裏叫發赢的那一家,我姑姑就是他媽。”我“哦”了一聲點了點頭,說我知道了,“我還以爲你專門找丹江來了。”她瞪了我一眼,“我找丹江幹嘛?”說着就不理睬我了,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百無聊賴地摳弄着自己的手指頭。我看她半天沒出聲,涎着臉問她,“怎麽,惱了,我又沒說什麽啊,小氣。”她搖了搖頭,“沒惱,誰是你,随随便便就惱了。”我忍不住笑了,“還說沒惱,臉都耷拉下來了-----那你知道丹江他家是哪一家子吧。”她霍地站了起來,“你煩不煩!”就要下台階走人,我自己則瓷在椅子上,不知所措。她突然看到院子角落有一株菊花開得很嬌豔,就走過去又嗅又聞的,問我,“這是什麽菊花,怎麽沒見過呢,真好看。”我說那是波斯菊,是我一個遠門親戚送的。
我真不明白她忽兒晴忽兒陰的,她問我要不要和她一起去街道上吃飯,我說我還要給爺爺做飯吃呢,“再說你自己不是也在行門戶麽!”她故意做出驚奇地樣子看着我,“你還會做飯,我還以爲你隻會淨吃白拿呢。”我笑着說,“那當然,窮人的孩子早當家,不會做飯,難道叫我喝西北風啊。”她說幫我做飯,我客氣了一番,她說,“反正我也不想在我姑姑家去吃飯,那麽多人,鬧哄哄的,煩都煩不過來呢。”我反過來說,“也看不出啊,你會做飯,我原來還以爲你隻會拉----屎呢。”她在我身上打了幾下,“狗嘴裏吐不出象牙。”我笑着說,“狗嘴裏當然吐不出象牙,再吐出個象牙來,那還不是一個妖怪啊。”她說别油腔滑調了,還是快做飯,别等我爺爺回來了,飯還沒做好,招他罵。她自己的确擀得一手好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