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之後的那一夜,他們就這樣在山洞裏邊安靜地坐着,直至天亮。
黑貓依舊靠在那邊坐着,也沒有要解析些什麽的意思,一會閉目養神,一會又用頭靠在那面石牆上,像是在思考,又或者說是在回憶,不時皺起眉頭,神情憂傷。闵天遠遠地坐着,心中縱有百般不解和疑惑,卻又不知該從哪開口,這話憋在心裏就讓他忐忑難安。
其實,那黑貓此刻的心情,闵天是可以理解的,隻因爲在他的身上,如今也正同樣地發生着這樣的反應,清晰地感覺到身爲人類的實在。這種感覺十分的微妙,甚至難以用語言或者文字來闡述,籠統一點解析,那就像是一些智者領悟到世間的真谛一樣。
繁華都市,人生百态,在那個複雜的世界,人總想要那與衆不同的命運,所以,他們幻想出擁有高貴血統的吸血鬼,幻想出法力無邊的神仙,有人爲此而着魔爲此而瘋狂,甚至讨厭自己爲人的血統。然而,這些人卻忘記了,身爲人類的他們,本身是多麽的珍貴。
抛開那個世界,抛開那千火華燈之後,突然明白,如果自己還是一個人類的話,那該有多好,原來,别人終日幻想着想要舍棄的血液,就是自己此生再也無法得到的奢望,闵天如是想着,眼眶又一次忍不住地溢滿了淚。
夜深人靜,外面的風雨已經過去了,白天躁動不安的山林也已經恢複平靜,而闵天的心卻沒辦法平靜下來,他不能像聖人一樣脫俗,他也沒辦法逼迫自己不去挂念外面的花花世界,于是,他輕聲叫喚着黑貓,說道:“貓,睡了嗎?我想,如果可以把它……帶回去的話,其他的被el害了的人,是不是就都能恢複正常了呢?這件案子,也就,可以完滿解決了吧。”
黑貓雖然閉着眼睛,人卻是醒着的,他微微睜開眼看了看闵天,然後搖了搖頭,說道:“我們,什麽都做不了reads;執掌無限。”
“我們把它挖出來,這不行嗎?”
黑貓又搖了搖頭。
闵天心裏有些不服氣,又問道:“它究竟是個什麽呀?”
黑貓低吟一聲,回答道:“‘天堂’。”
闵天這一聽就有些懵了,‘天堂’不就是el用來給實驗體緩解異變的那些特效藥麽,那玩意是治标不治本的呀,而且,這石牆背後的東西,有着如此強大的力量,el那些可笑的藥,又怎能與之相提并論呢?難道說,這黑貓的話裏,是有着别的什麽意思嗎?
“我出不去了。”黑貓擡頭看着背後的石牆,眼神中滿是不舍。
“那……”闵天愣了一下,心裏就變得有些不踏實了,“那你打算怎麽辦?一直留在這裏守着它麽?”按照原本的計劃,他們隻是到這裏來一探秘林研究所的而已,之後就都是要回去的,闵天可從未想過要在這深山大嶺裏頭過年的呀,這黑貓突然說這話,難道他真想永遠留在這裏做人嗎?
黑貓靜靜地坐着,沒有回答闵天的疑問,或許他是在自我矛盾着,也可能是在思考着,魚與熊掌、生與大義,二者不可兼得,這是一道讓人困惑的選擇題,在每個人心中都會有不同的尺度不同的選擇。其實,選擇并不難,難的是在自己作出這個選擇之後,能否保證自己不會後悔。
寂靜的黑夜悄然而去,在第二天的早上,他們還是離開了那個山洞,石壁背後的東西,是他們無法觸及的夢。人生在世,不可能永遠隻停留在一個地方,在夢境之外的,是一張人心無法逃離的大網,現實中的大網,也隻有這樣的現實,存在着挂念的人、執着的事、所愛着的東西,還有自己的未來。
翻山越嶺一路過來,他們嘗試去尋找飛兒和赤小哥,可在那場大雨的沖刷之後,一路都難以尋迹,他們隻能循着先前所定好的方向一路往山下走去,一邊趕路一邊找人,這人一天沒找到,闵天的心就一刻鍾都沒能放下,兩人趕路的步伐越發急躁,幸好也沒再遇上什麽危險的事情。
食物在被魈鬼搶掠之後幾乎就沒剩了,原以爲是要勒緊褲腰帶做好挨餓的準備的,卻沒料到這黑貓還真是一點都不顧忌,先前蛇窟裏的那些蛇被他給打包帶了出來,一邊走一邊吃,他好像對蛇肉有着一種吃貨的執念,剛出了那山頭,他就又搗了人家兩個蛇窩,這回是把人家那小蛇給挖出來生吃了。
那場面,看得闵天一陣倒胃,那些比小拇指還要細的小蛇,扒掉蛇皮之後是血淋淋的一條,就跟吃米粉一個樣,“噓”地一條吃下去,骨頭還沒長硬的小蛇就活生生被他給吞到肚子裏去了,緊接着又是“噓”地一條,要是不留心去看,還以爲這黑貓是在吃麻辣米粉來着。
算來,從離開那個山洞走到這片沼澤地,已經過去有四個日夜了,在第五天的下午,他們總算是在河邊的一棵大樹上發現了飛兒所留下的記号,心中的興奮促使他們加快腳步,幾乎是以一種奔跑的步伐沿着河邊的方向尋找下去,這一走就又是半個夜晚,一直到了深夜,他們終于在那漆黑的樹林之間發現了火堆的光亮。
“飛兒哥!!”闵天心中再難壓抑着興奮,跨欄式地越過中間的灌木就朝那火光的方向沖過去。
在火堆的一旁是用防水布搭起的一個小帳篷,外面不見有人值守,闵天也沒心去多考慮些什麽,撥開那小帳篷的簾子往裏面一看,卻隻見飛兒一個人躺在那,身上披着一件外套,看着像是睡着了,卻是怎麽喊也都不見醒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又中了那麒麟血藤的道。
再而,讓闵天疑惑的是,這前前後後裏裏外外,居然都沒見着有赤小哥的身影,難道說,他們沒有在一起嗎?
“飛兒哥!飛兒哥,醒醒呀,飛兒哥……”模糊之中,飛兒還一度以爲自己還身在司徒老宅,還躺在自己那舒服的大床上,闵天每早的叫喊是他生活中的一部分,他隻不過是在經曆一個非常普通的早晨reads;無限之最終惡魔。然而,當意識逐漸醒覺,他卻發現,身邊的人事物已經成了另外的一個模樣。
“‘天堂’!”腦子裏的碎片慢慢拼湊成自己昏迷以前的那個畫面,赤小哥手上的煙,青綠的煙氣和淡香,那個迷暈自己的人,不是别人,就是赤小哥。可他這又是爲什麽呢?是要自己一個人到那秘林研究所去嗎?這幾天的同生共死都這樣過來了,爲什麽到了這最後的關頭,他卻突然做出這樣的事情?
闵天看飛兒一臉呆滞,就用手拍了拍他的臉,一邊叫喊着說道:“飛兒哥,你說什麽呀?你怎麽會在這裏呀?這幾天都去哪了呀?有沒有受傷,餓不餓,渴不渴?要不我給你弄點吃的吧。”說着,闵天就轉身拍了拍黑貓,示意說讓他出去抓點野味什麽什麽。
黑貓從腰間那布袋裏頭抓出來一條被扒了皮的小血蛇甩到闵天手裏,轉身就到外頭的火堆旁坐了下來,又從布袋裏頭抓出來一條,“噓”地一聲吃掉,看是沒準備要去找什麽野味了。
從山上下來的這一路,他已經累得有些脾氣了,好不容易能湊個火休息一下,你他媽還要使喚我去抓野味,别說是貓這樣傲嬌的動物,就算是脾氣極好的人,也會有不樂意的時候。
飛兒身上的藥性慢慢減退,體力也逐漸恢複了,他突然一怔就朝闵天問道:“現在幾點了?”
闵天看了看手表,也不知道飛兒突然緊張個啥,回應一聲就說道:“快四點了。”
“早上四點?”
“對呀!飛兒哥,你到底怎麽了呀?是不是哪裏不舒服?還有小哥他人呢?他不是跟你在一起的嗎?”
飛兒掙紮着從小帳篷裏爬了出來,四周看了一圈,都沒有赤小哥的蹤影,他不由得猛地一錘地就想問候赤小哥他祖宗,這小子還真他媽的太賊了,就跟他老哥一個樣,也不知道他是跟哪個王八蛋學的這種下三濫的手段,竟然就這樣把自己給甩了。
“飛兒哥?你們到底發生什麽了呀?”闵天忍不住地追問。
“就是小哥把我弄暈的,他自己到那研究所去了,真他大爺的!”飛兒忍不住就罵了一句,直喘粗氣,心裏就是無法形容的難受,他從來都沒去想象過,這缺心眼的赤小哥也會有算計别人的時候,而且這被算計的人還是自己,這幾年的兄弟情義,真他媽的都被狗吃了麽。
想着,飛兒就在火堆邊上坐了下來,一肚子的氣也找不到可以發洩的地方,擡起頭,映着火光就看到那滿手是血的黑貓,不由得一陣惡心。
黑貓擡頭看了看飛兒,伸出舌頭把唇邊的血舔了下去,那血淋淋的手就繼續往布袋裏面掏,掏出來一條往嘴裏一塞,“噓”地一聲就把那小蛇給吞了下去,飛兒也沒看清他吃的是什麽,隻感覺他吃的是津津有味,自己看着也就感覺有點餓了。
對于赤小哥的事情,黑貓看似不準備發表什麽意見,他見飛兒盯着他發愣,就又從布袋裏掏出來一條小蛇朝飛兒遞過來,說了一句“來一條?”飛兒低頭一看,伸手是準備去接的,卻沒想到這黑貓吃的東西居然是血淋淋的小蛇,飛兒隻感覺身體的饑餓已然飽了大半,連忙擺手拒絕。
看着這天就快要亮了,飛兒總覺得自己忘記了什麽特别重要的事情,整個人就像沒睡醒的一般,愣得慌,腦子裏回想着卻又想不起來自己到底忘記了什麽,直到闵天那手表上傳來四點十五分的鬧鈴聲響,飛兒才猛然發現,不好!天快要亮了!
他忽地一聲大叫,心一下子就蹦到了喉嚨根上,他又是大喊一聲“快走,那條路要消失了!”蹬地一躍跳了起來轉頭就朝那魑魅老頭弄出來的鬼道狂奔而去,在陽光照進這片樹林之前,鬼道所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要追上赤小哥,要到那秘林研究所去找出真相,時間,争分奪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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