醞釀已久的一場暴風雨,終究還是耐不住沉寂,電閃雷鳴的震撼,看着就像是要把這大山給劈開,大雨傾盆灑下,用力地敲打着山林之間的草木,傳來“啪啪啪啪啪~”的吵雜。
闵天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暈過去,隻在一片漆黑之中,聽到了雷雨的聲音,雖說身上有着各種各樣的疼痛,可他是一個已經死掉的人了,受傷這回事再也不會存在于他的生命之中,所以他并不擔心自己會因爲受傷得不到救治而丢掉性命。
做爲一個鬼,怕的隻有灰飛煙滅,隻要意識還在,那就是‘活着’。
他睜開眼睛,在漆黑之中看到了閃雷所照亮了的天穹,他懵然一驚,坐去身看了看四周,發現自己正身處在一處山洞之中,身邊也沒有其他的人了,看來黑貓并沒有聽到自己的呼喊。
洞内更深的一處,是死寂的漆黑,安靜得十分詭異,而不過五步之遙的山洞外,那就是傾盆的大雨如同猛獸一般地咆哮着,在喧嚣與寂靜之間,闵天靠坐在接近洞口的石壁邊上,心裏隻有茫然和無助。
自己是被魈鬼給拖到這裏來的嗎?闵天低頭看了看散落在地上的雜物,都是原本存放在他背包裏的東西,至于那個背包,已經不見蹤影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那些個鬼猴子給搶了去。也許吧,那些魈鬼就真的是山裏頭那些野猴子的鬼魂來着,看到這山裏來了外人還帶着這麽些吃的,本能所緻,不管什麽都先搶了再說。
闵天扶着洞壁爬起來,過渡的恐懼讓他忘記了害怕的滋味,除了身體還在微微發顫,心卻感覺異常的平靜,也許是在過渡的驚吓之後,就連心也都麻了。他擡頭看了看洞外的鵬沱大雨,又低頭撿起地上的兩隻手電,“啪哒”按了兩下,其中的一隻已經壞掉了,另外的一隻也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一眨一眨的,像是有些接觸不良了,給它抽了兩巴掌之後,算是好了一些,勉強能夠照明。
看了看表,這時間也沒過去多久,他開始整理分揀地上的雜物,把東西都逐一檢查一遍,希望能找到一些能用的,至少得幫助自己從這深山裏逃出去。
吃的東西是一樣都沒剩下,大概是被那些魈鬼給拿走了。手機也已經報廢了,也就是說存放在手機裏的地圖也沒了,幸運的是手表還在自己的手腕上,指南針也還是好的reads;绯聞成真(娛樂圈)。還有一把手槍是完好的,就剩兩發子彈了,也總比沒有的好。闵天将那些東西收拾了一番,用防水包一包就用衣服綁在自己的腰上。
雖說是到了這樣的一種境地,闵天卻感覺自己的腦子有種不同尋常的冷靜,好像比平日還要更清醒一些,身心都有着一種久違的踏實。
四年前的那場車禍以後,闵天隻感覺自己飄飄蕩蕩的,有時候像是一陣風,有時候又像是一場雨,稀碎的找不到血肉之軀所擁有的實在。
那就是鬼魂的感覺,在剛死時候的那一個月裏,他曾經以爲自己就要這樣消散在這異鄉的城市裏了,他不想回家,也沒有回家的能力。卻不知又是怎麽的,就讓他遇上了飛兒,最後還住進了司徒老宅,他知道,在自己死去,到遇上飛兒以前,自己肯定還經曆過一些事情的,可他卻怎麽想也想不起來了。
闵天如今的樣子,已經不是死前的那個模樣,他可以像普通人一樣生活,走在大街上,别人能夠看得見他也能摸得到他,但他卻又不是所謂的死而複生或者借屍還魂,如果說真要找個說法的話,那就是,他變成了鬼妖。
正所謂,萬物皆可成妖,就像野獸變成的妖怪的一樣,幻化成人類的模樣,過着類似于人類的生活,可在他們本身的骨子裏頭,野獸還是野獸,鬼也還是鬼。
如今所感受到的這股真實,居然就跟當年還是人的那會一摸一樣,心也因此變得踏實,闵天不由得眼眶一濕,眼前的畫面就變得模糊了,淚劃過臉頰,居然還能是鹹的,他一下子就忍不住地哭了出來,原來,自己已經死了這麽久了,久得連做人的感覺都要被自己給遺忘了。
他擦着淚,深深地呼吸,人性的理智讓他在這關頭保持沉着和冷靜,現在不該是軟弱的時候,他站起身,又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呼出,平靜了内心的情緒,開始計劃着接下來要做的事情。
山洞外的大雨傾盆,雖然心裏還在擔心着飛兒,擔心着在這大雨之下他是否能有一個栖身的地方,但如今隻剩下自己一個,又該怎樣去尋找他們呢?理智的判斷驅使着闵天壓抑心中的擔憂,留在這山洞之中,至少待到雨過天晴,至少要讓自己做好準備,确保從這出去之後不會再次迷失方向。
雨勢越來越大,看似還需要一段時間才會放晴,闵天舉起手電四周查看着,最後把注意力落到這山洞的裏面,幽黑幽黑的鬼氣森森,就連手電的光亮也無法将這山洞照得透徹,隻能看見這上下左右的洞壁都是淩亂的石頭給堆疊而成,看着就不像是人工開鑿的洞,而是像在山崩時,由巨大的落石巧合地‘搭建’出來一條縫隙。
說來奇怪,如果說着真是山崩塌出來的縫隙,那這洞裏的地面應該堆滿泥土十分濕潤的才對,可爲什麽這山洞裏的地面和牆壁都幹淨得有些異常呢?沒有一根野草,也沒有樹根盤柱的痕迹。這明明就是一條天然的縫隙,走在這裏面卻感覺這是一條人爲的隧道。
闵天舉着手電一直往裏邊走去,腦子裏早已擠滿了那些亂七八糟恐怖之極的畫面,可心卻異常的平靜,就感覺這山洞裏面有着什麽讓他非常安心的東西,越往裏走就越是覺得親切和舒坦。
“誰?”隐約聽到有人的聲音,是很輕很輕的聲音,他在問:“是誰?是誰進來了?”
闵天愣了一下,繼續緩步往山洞裏面走去,出于禮貌,他放輕了自己的聲音,回應着就說道:“我是進來躲雨的……”可這話才剛出一半,他話就被哽在了喉嚨,因爲,他看到了裏面的那個人,不是别人,也不是什麽山裏的鬼怪,而是一路同行走到這裏的黑貓。
“貓?你在這呀?”闵天加快腳步朝他走過去。
這時候的黑貓已經完全變回了人類的模樣,他靠坐在山洞盡頭處的一面牆邊,輕輕地喘息着,臉上早已失去了如靈貓一樣的警惕,臉色有些蒼白,看似受了傷。也許是因爲剛從貓變回人的關系,他隻穿了一件黑背心和一條牛仔褲,青龍骨刀和他所攜帶的背包安靜地躺在他的身邊,他也沒去觸碰reads;六帥請入局。
聽到闵天的聲音,他微微擡頭看來,然後又輕輕地說了一句:“是你。”
“哎呀,你怎麽能把我一個扔在外邊,自己到這來了呢,太不厚道了你呀。”闵天忍不住地責怪。
“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黑貓嘴裏說着,頭低下去看了看地面。闵天也随着他的視線将手電往地面上照了照,可這不照還好,這一照,先前已經平複下來的恐懼就又一次被提到了喉嚨根上,心跳猛然加速,闵天就感覺整個人都不太好了。
原來,這山洞不單隻是一條山間的縫隙,還是一處蛇窟,如今這地面是鋪滿了大大小小、長長短短、顔色各異的蛇,這些蛇,不管是粗的還是細的、花的還是綠的,如今都無一例外地被砍掉了蛇頭,蛇血灑了一地,看着就像是到了一個屠宰場。
蛇的屍體大部分已經不會動了,可仍有爲數不多的幾條,還在那邊伸縮着身子,甚至在地上不斷地翻滾打轉,看着就忍不住地倒胃。
“這……這都是你幹的?還有,那些追我們的魈鬼呢?”看着這滿地蛇的屍體,闵天就沒敢繼續往前走了。
“都跑了。”黑貓低下頭閉上了雙眼,看似是因爲疲累而稍作休息。他身邊密密麻麻全是那些蛇的屍體堆,難以想象,他怎麽能忍受,在這充滿血腥氣屍體堆裏面坐着休息?就不能先出去找個舒服一點的地方再休息嗎?難不成,他是受了重傷,無法動彈了?
闵天難忍心裏的擔憂,揚了揚手中的手電,朝黑貓喊道:“貓,你還好嗎?是不是剛才受了傷?該不會,被這蛇給咬了吧?有沒有毒啊?要不……要不……”闵天想要過去,又無法忍受這滿地惡心的蛇,最後他還是給認輸了,“要不你出來吧,我給你看看傷。”
黑貓搖了搖頭,低聲說道:“我沒事,讓我在這多待一會吧。”
“你到底是怎麽了呀?”闵天愕然,心說難道這黑貓喜歡待在屍體堆裏?
“我……”黑貓輕輕仰起頭,靠着背後的石壁,“在這兒的後面,有他想要的東西。”
“什麽?誰?什麽東西呀?”闵天一下子就搞糊塗了。
“那……姓林的。”黑貓淡淡地說着。
“你說的是小哥嗎?”
黑貓搖了搖頭。
“那你指的是,他老哥?老林總啰?”闵天又問。
這回,黑貓點了點頭。
闵天“哦~”地一聲,就說:“我就猜到,你也是給林氏集團辦事的。不過,我說你也别生氣啊,老林總他人都死了,你守在這也不是個辦法呀,再說了,這後面到底有什麽東西嘛,值得你緊張成這樣子?”說着,闵天就摸着自己的下巴思考着,“難道,這後面是金礦?又或者說藏着真正的長生不老藥?還是說這後面的東西可以讓人死而複生呀?”
黑貓擡頭看了看闵天,緩緩站起身,轉過去用手按着原本他依靠的那面牆,說道:“如果我說,這背後的東西,可以讓我變回一個正常的人類呢。”
“納尼!?”闵天愕然一驚,喊了一句鬼話。
“來到這裏,我才知道我到底是個什麽。”黑貓雙手按在那面牆上,用額頭抵住牆身,低聲吟道:“我是人,我是一個純純正正的人類,我叫聶惟,我是人……我是人啊……”他閉着眼睛一直念着,仿佛是重獲了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就舍不得再放手了。
闵天遠遠地看着,心卻已然被他所觸動,所以,他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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