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這一句惹人生厭的話,短短三個字,就能将把你給打發了,感情他所有的事情都與你無關,說句難聽一點的,就是将你利用完了,就從他身邊給踢開,他的事情你也别想插手。飛兒每回聽他這麽一說,心裏都會忍不住地生氣,手裏拿着毛巾給他擦血,下手就重了一點,赤小哥身子一縮,是被弄疼了。
隻見他皺着眉頭轉過身來,一雙金色的眼眸映着初起的朝陽,目光落到了飛兒的身上,這是一雙異常漂亮的金瞳,就像是本該挂在天邊的一輪明月被他給偷去,有着懾人心魂的魔力。
“小哥,你到底,是什麽?”看着他的一雙眼睛,看着他身上神秘的龍紋,飛兒心底無法自控地問出了這個于他心底一直想要知道的問題。他真的是龍嗎?神話中在那天地初開時就存在的龍嗎?但根據異聯社的資料記載,整個龍族在千年以前就被滅族了,至于其中緣由,至今仍是一個謎。
本以爲,赤小哥會回避這個問題,又或者瞎說點什麽應付過去,卻沒料到,他在沉默片刻之後,居然開口回答說道:“我告訴你,你也不會相信的。”說着,他站起身,拿過飛兒手上的毛巾在水裏洗了一下,低頭擦着肩頭和胸前的血紋。
“你告訴我,我就信了。”
赤小哥沉默了好久,自顧自地處理着身上的血紋,正當飛兒以爲他不會再回答的時候,卻是從他嘴裏吐出來了三個字:“我是人。”
說着,他用右手輕輕地拍了拍自己左側心髒的位置,按住,然後閉上雙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緩緩呼出。他這樣的舉動仿佛是信徒對神明的禱告,也似乎就是這樣的一個舉動,讓他擁有了堅強的動力,他臉上的神情也在這個時候變得堅定。
飛兒站在他身邊,看着他,沒有再追問。他的語調、他的神情都不像是在說謊,如果要說謊的話,他随随便便說一個其他的東西也就可以了,又何必說自己是人呢。飛兒心中有些迷茫,已然是相信赤小哥口中所處的話,卻又不知該怎樣去堅定這種信任,所以,他有些膽怯。
說實的,飛兒也沒有要尋根問底的意思,對于赤小哥被他救起來以前的事,飛兒一直都是抱着“你說我就聽,你不說我就不問”的态度。隻是如今,如果赤小哥真的恢複了以前的記憶,那他是否就不再是自己所認識的赤小哥了呢?他必定有着非常沉痛的過去吧,飛兒心想着。
撫心自問,自己隻是想多了解他一些吧?或許可以幫他分擔點什麽?可細想起來,他的世界也許會很大很複雜,他不說,可能也隻是因爲他不知該從何說起,也可能是如闵天所說的,他并不願意外人踏進他的世界。自己想要幫助他的這種想法,大概是真的有點太過天真了。
赤小哥有着一個屬于他自己一個人小圈子,在那個小圈子裏,隻有他一個人。他仿佛是屬于這個世界的,卻是被這個世界給抛棄掉了,他在這裏拼命地活着學着,卻無論如何都無法走出那個小圈子,小圈子隔絕了他跟這個世界的聯系,讓他成爲了一個沒有過去的人,不是他不願意走出來,而是,那個圈子太過複雜太過沉重了,或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樣進去的,可如今,他想出來已經無能爲力了。
他用那個姿勢站定了許久,然後又是一聲輕輕的長歎,蹲下來洗了洗毛巾,剛才所發生的一切就又好像從未發生過的一樣,他緩步朝帳篷的方向走去,孤身隻影,飛兒跟在後頭,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一行四人休息了一個上午,黑貓的狀态看似很不錯,至于赤小哥臉色依舊蒼白,體力卻也恢複了不少,他們圍着火吃了點東西,之後就給開始整理行裝,給那隻可載六人的皮艇充上了氣放到河裏,然後就把東西往皮艇上搬。經過一番整理之後,滿滿四大包的行李,就簡縮成了三個背包,都是一些食物和露營的用品,後面的路也不知道會有什麽風險,所以隻能盡量從簡。
等到都上了船,看着後頭一個發動機模樣的東西,飛兒就有點啞口了,四人面面相觑,心裏就隻剩下一句暗罵。闵天探頭過來就說了一句:“怎麽給配了發動機,沒油呢?”這個問題大家心裏都清楚,這可不是祁宸那兩手下做事馬虎,而是,那兩大罐的汽油原本是裝在兩隻軍用水壺裏面的,昨晚被飛兒給炸了,如今這發動機沒了油,就成一破銅爛鐵了。
幾人默不作聲,氣氛有些尴尬,事情也已經成這樣了,多說也無益,不得也得得了,發動機沒用了不還有船槳嗎,更何況這一路下去都是順流,有沒有發動機也隻是個時間差距而已,行李帶的幹糧也足夠應付這個問題。
想着,四個人就在這皮艇上分頭坐下,赤小哥和黑貓坐前排劃槳,闵天在中間擱着行李看地圖,也方便給他們指個方向,飛兒在最後擺渡。河面是挺寬敞的,靠近河中心的水流相對比較急亂,他們沿着岸邊慢慢往前,熟悉了好一陣子才敢往水流較急的位置過去。
一路下來,飄飄蕩蕩,兩旁都是參天的巨樹,擡頭隻見一線藍天白雲,忽地就有一種“這是在旅遊”的感覺,開始時的那種緊張也就漸漸地給放松下來。
循着這河道順流而下,沒見有其他的船隻,飄着蕩着,這麽舒服的天氣其實真的不應該出來折磨自己,最适合做的事情就是睡懶覺了,一想到這,飛兒就感覺一股困意湧進打大腦,眼皮就開始變得沉重。
本想說偷摸着眯上一小會,不會有多大的問題,卻沒想到,這一眯竟然還真睡着了。夢境之中,聽着嘩嘩的流水聲,他依舊坐在那隻皮艇的後面,一手扶着劃槳,享受着山林之中的青風,欣賞着兩岸的綠意,就這樣飄了好久好久,直到天際傳來一聲驚雷,飛兒才從這夢中驚醒。
睜眼的世界是灰黑的一片,朦朦胧胧地像是被罩上了一層黑霧,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天上就是一片烏雲密布,隐約有閃電掠過,看似有一場暴風雨正在醞釀。
飛兒擡頭看了看天,猛抽一口涼氣就問:“怎麽了?是要有暴風雨嗎?”還沒等到答複,飛兒就感覺到這皮艇上的氣氛變得十分的詭異,黑貓和赤小哥是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警戒着,他們手中的船槳已經不知所終,黑貓手中的青龍骨刀已然出鞘,而赤小哥的手則是按在了他腰間的匕首智商,幾人的神情皆是無比嚴肅。
“飛兒哥,你終于醒了,你還好嗎?感覺怎麽樣啦?”闵天坐在一旁,是一臉擔心的樣子,也不知道在自己睡着了的這段時間裏,這船上到底發生了什麽樣的事情。
“怎麽了?我就睡了一會,你們這是做什麽?”飛兒的思緒也跟着緊張起來。
“你看……”闵天顫抖着聲音,用手指了指河面。
飛兒這一看又忍不住抽了一口涼氣,這船居然是在逆流行駛着,前面的赤小哥和黑貓顯然沒有在劃,這船的發動機又沒有開動,就這麽一隻普通的皮艇,居然能夠逆流而上?那唯一的解析就是,在這船的下面,正有着什麽東西在拖着這隻船,而且在朝水流相反的方向遊動。
要拖動一隻裝着四個人和三大包行禮物品的皮艇逆水而上,可見水下的這個東西,力氣極大。飛兒心中一緊,就探頭去看那水裏到底有個什麽東西在拖他們的船,天色越發昏暗,原本清澈見底的河水也變得渾濁,這一眼看下去他是什麽都沒看着,隻看見一團墨黑的水,看是深不見底。
“這究竟是怎麽了?”飛兒坐起身,隻感覺自己的身體竟是不聽使喚地,一點力氣也使不上來,腦子裏更是一陣又一陣的暈眩,夾雜着惡心的感覺,他的臉色一下子的就青綠了。
“飛兒哥,你先别亂動。剛才飄了一陣毒氣,你就暈過去了,很可能是麒麟血藤啊。現在霧氣剛散,我們好像迷失方向了,你們先别着急,讓我好看看地圖。别急啊,别急……”闵天急急忙忙地翻出手機查着地圖,一邊喊着“别急”他自己就先急得直跺腳。
“我們現在的位置是在哪裏?”黑貓将青龍骨刀橫在身前,轉頭過來問。
“我在查,在查在查……”闵天打起手電環顧四周,又看了看地圖和指南針,好一會之後就突然一聲驚呼,鬼叫着說道:“大爺的!這方向不對,而且這前面的岔道好像有個瀑布啊。他奶奶的,到底是什麽鬼在拖我們的船啊,難道是要把我們拖到瀑布去嗎?”
飛兒強忍着心胸的不适,坐起身來,心說這麒麟血藤的霧氣真他媽來得不合常理。再說了,這要真的是麒麟血藤散出來的霧氣,爲什麽就自己中招了?赤小哥不也是妖怪嗎?怎麽他就沒事呢?難道,就真如他自己所說的,他是一個人類?可……可是,他哪裏像人類了?
“你能看到,是什麽東西在拉我們的船嗎?”赤小哥則頭就問黑貓一句。
“這河裏面,什麽都沒有。”貓的觸感是異常靈敏的,如果說确定是有個東西拉着他們的皮艇,黑貓肯定能從空氣的顫動感覺到這個東西的體型和位置,可如今,他居然說是什麽都沒有?那這逆流而行的皮艇,又該怎麽解析?想着,飛兒腦子一熱,就感覺頭皮發麻,身上也就冒起了汗,感覺十分的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