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兒跟着赤小哥走到床邊坐下,又問:“在大學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麽,你說說,抓你的是什麽人啊?”
“我……不知道,跟你們分開之後……”赤小哥搖了搖頭,“我想不起來了。”
“那,你第一次醒來的時候是在實驗室裏嗎?”飛兒突然想起什麽,又問。
“不。”赤小哥搖着頭,“我醒來的時候,在醫院裏。”
“是現在這家醫院嗎?”闵天插口過來。
赤小哥轉頭看了看這病房的布置,然後又搖了搖頭,緩緩說道:“我不确定,但擺設和布置都差不多,那應該是醫院,周圍都很安靜,我身邊也沒有人。”
飛兒伸手按住他的肩膀,雖說赤小哥如今就坐在他的身邊,可他的心卻依舊沒能放下,又說道:“他們有限制你的行動嗎?”
赤小哥又搖了搖頭,還沒開口就聽闵天插了一句:“那你幹嘛都不來找我們呀,當少林總很好玩?就不管我們飛兒哥有多擔心啦?”
“他們沒有限制我的行動,隻是從那時候開始,我就覺得很累,身體也沒有力氣,所以……”他想了片刻,“我不能回去連累你們。”
“你以爲你不出現,就不會連累我們了嗎?”飛兒深呼了一口氣,忍住沒發火。
赤小哥擡頭“啊?”地一聲輕呼。
飛兒繼續說道:“總司死了,你知道嗎?”
赤小哥又把頭給低了回去,應了一聲:“哦。”看他的舉動,好像并不在乎總司的死。看赤小哥如今一臉的倦容,飛兒自己也清楚,盡管心頭是有再多的話,在困意之下也都隻能先擱着了。
三人不說話,這房間裏一下子又靜了下來,倦意更濃。在這安靜的環境裏,也不會有繁雜的夢魇,醫院内外都有林氏集團的人守着,這一覺睡下去自然也也會比較安心。分别躺下之後,又聊了些無關緊要的事情,聊着聊着也就都睡過去了,而當他們再次醒來,就已經是深夜的兩點多了。
雖然睡得舒服,可他們卻不是自然醒來的,而是被一陣有點急躁的敲門聲給吵醒。
飛兒迷糊着起身,看赤小哥和闵天都沒有動靜就隻好自己去開門,門外站的是祁宸本人,可他的神情卻帶着濃烈的焦躁和不安,就是連什麽禮儀也都不管了,直接就繞過了飛兒進到病房裏頭,伸手搖着赤小哥的肩膀就喊着道:“少總!少總您醒醒!”
赤小哥好不容易被他弄醒,還沒應他一聲,他就繼續喊道:“少總!林總養病的别墅出事了!您要不,跟我一起走一趟?”
“什麽!?”赤小哥在聽到這句話之後反應顯得有點奇怪,他猛地瞪大了眼睛,表情看來的很是驚恐。
“怎麽了?”闵天揉着眼睛坐起身朝他們看來。
“阿臨怎麽樣了?”赤小哥臉上驚訝的神情一閃即逝,又道:“派人照顧好阿臨,我現在就回去!”
“都已經安排好了。”祁宸點了點頭,赤小哥就已經站起身朝門外走去了。
按理說,從以往的态度中分析,赤小哥是怕他哥哥的,不然幾年前他哥哥說來接他他也不會跑了,後來再出現,對林氏集團和他哥哥又事情又是隻字不提的,再後來他的哥哥甚至把他給抓去,裏面也肯定沒少受罪。這兩兄弟的關系看似沒有最糟隻有更糟,那如今的赤小哥又是爲什麽,會對老林總有這般緊張的神情呢?難道就因爲孿生兄弟的血緣之情嗎?
事出緊急,飛兒心裏也沒法放心赤小哥自己一個人去,萬一他林氏集團又耍什麽花招把他給關起來,來一招挾天子以令諸侯可怎麽辦?要知道,像他們這種大企業,出現内鬥内亂也不是不可能的,還有就是祁宸這個人,不管邵臨的傷跟他有沒有間接關系,他給飛兒的感覺就不是個好人,萬一是他故意害的邵臨又害了老林總,現在又想控制住赤小哥呢?
越是這樣想,心裏就越是緊張,飛兒一手拉起闵天就跟了上去,跟着赤小哥一起上了林氏集團的車,直奔那所謂的半山别墅而去。聽他們說,那别墅的位置是隐秘在郊區的一座山中,地皮是祁宸個人名義買下的,可以稱得上說山清水秀,是個養病的好地方。平日老林總也不會到那地方去,大概是遠離都市不太方便,隻是這兩天身體有些不适,所以到那邊去吸吸氧之類,可就這樣的一個隐秘的地方,爲什麽會在這個點上出事了呢?
車上,飛兒留意到那祁宸的臉色就沒怎麽好過,反倒是赤小哥,剛才的緊張好像已經放松下來了,他就呆呆的坐在那,面無表情地盯着窗外發呆,卻好像并不擔心老林總的情況,也不知道他是在想些什麽。
接近一個小時的車程之後,他們的車子拐上了上山的坡道,路上沒有路燈,卻能看見那漆黑的山林深處映出血色的火光,循着山路一直往上就能聽到前方是有人群噪雜的聲音,大概是着火了,能夠看到有消防車閃爍着警示燈,濃煙夾雜着大火,幾乎是要把整個山頭給燒起來。
他們的車停在下面的一處拐角,上面就是老林總養病的大别墅,火還在燒着,水也還在噴着,卻隻能維持住不讓這屋子的大火點着旁邊的樹林,裏裏外外都有人在忙碌着,甚至已經有消防員帶好了裝備要進屋子裏去救人。
下車以後,祁宸就往那别墅跑去,直至被消防員給攔下,從他們的交談可以聽得出來,這場大火是爆炸引起的,起火的點還不隻一個,在他們趕來之前,屋子裏似乎還有過幾次小型的爆炸,現在火勢是給控制住了,也不知道裏面是否還有活着的人。祁宸大概是個火爆的性子,十句不到就是氣着一副要打人的樣子。
赤小哥是最後一個下的車,看着遠處的火光和濃煙,他并沒有走近去過問什麽,隻是一直站在飛兒身邊,呆呆地看着人群忙碌,他那冷漠而清秀的臉上甚至沒有出現任何一絲的表情,真不知道他是真的完全不在乎,還是沒有反應過來?老林總真的死在這場大火之中,作爲老林總的孿生弟弟,唯一的親人,他就真的可以承受嗎?
可如今,看赤小哥的神情,卻隻能用冷血來形容,他就跟一個完全沒關系的外人一樣,冷冷的站在一旁,祁宸來來回回的跑,向他禀告火場裏出來的消息,他也是無動于衷,愛理不理的樣子。難道說,他跟老林總之間的關系就真的這麽差?那剛才,他又爲什麽要緊張,又爲什麽要到這裏來呢?
大火在大半個小時之後被撲滅,祁宸已經是第二十一次從别墅那邊跑過來了,這一次,他手上拿着一個木盒子,已經被熏得焦黑,他把盒子交到赤小哥手上,忍不住就用手擦了擦自己的鼻子,話語中帶着哽咽,他說道:“老林總的遺體找到了,少總您……要不……去看看嗎?”
看赤小哥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飛兒也就替他急了,脫口就問:“确定嗎?真的是……?”
祁宸“嗯”地點了點頭,道:“法醫和我們林總的私人醫生也都……鑒定過了,是,是……是他本人。”祁宸呼了一口氣,用髒手擦了擦臉上的灰,是越擦越髒,他又一次看向赤小哥,可那赤小哥卻沒有要過去看看的意思,而是轉頭往山邊走去,在邊上的一個石墩上坐了下來。他的背影好像很低落,但臉上卻沒有任何任何的感傷,他像是不願意接受這一幕,所以選擇了逃避。
飛兒不知道該怎樣安慰朋友,以赤小哥的性格,此時此刻應該也不需要安慰吧,飛兒是這樣想的。所以他隻是沉默着走到赤小哥的身邊,陪着他坐着,也沒有開口說些什麽,隻是靜靜地陪着。而就在他覺得這樣的舉動有些尴尬的時候,闵天也就走過來了,伸手往赤小哥肩上一拍,說了兩個字:“節哀。”
赤小哥少有的擡頭看了看他,然後竟然用很低很低的聲音,也說了兩個字:“謝謝。”
身後的嘈雜慢慢變得安靜,赤小哥就這樣一直坐着,祁宸來過說了幾句話,自然也會替他這個将要接位的少林總安排好一切。現場的人也都逐漸散去,祁宸離開的時候給赤小哥留了保镖和車守在山腰邊上,也不讓他們去打擾赤小哥,林氏集團的這個大局,大概是需要他來管一陣子了。
現場就隻剩下他們三人,飛兒和闵天一左一右地陪在赤小哥身邊,就這樣沉默的坐了一夜。看着赤小哥面無表情的坐在這,雙眼迷茫式的看着漆黑的夜空發呆,飛兒心裏的滋味,很是難以形容。
有時候,還真甯願赤小哥能夠痛痛快快的哭出來,但這個時候,他卻選擇了沉默,沒有任何表情的沉默。刹那間,他好像長大了,完全抛開了野性的支配,突然有了一個當大老闆的樣子,背負起了很多東西,他那原本沒有白紙的心,就在刹那間,五光十色,并不是單單的一張小紙,而是一整個世界。
飛兒和闵天能做的,隻是作爲朋友的陪伴,心裏的那道坎沒有人可以幫他去渡過,隻是在這時,不管他是否心裏難過,有朋友在身旁,已經抵得過旁人千言萬語的安慰話。他們就一直這樣坐着,直到天邊泛起淡淡的魚肚白,映出背後那燒得隻剩下架子的别墅和大片焦黑的草地,而他們的前方,是一望無際的大海,朦胧的海霧遮擋了遠處的海平線。
日光從山的那邊緩緩而升,将海面染成金黃,照通了海霧,也映出了赤小哥左側額上被頭發遮擋住的一角反射出赤光,飛兒這才留意到,在赤小哥的左額邊上,居然是長了一小戳的鱗片,看來他之前頭上裹着紗布的傷是假的,掩蓋這鱗片才是真。可飛兒記得,在以前,他的額上是沒有鱗片的,怎麽身上的鱗片沒了,這裏倒長出來了呢?
飛兒有點疑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就随意問了一句,這赤小哥就像是沒聽見的一樣,一聲不吭,還在發呆,這問題也就隻好作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