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的氣氛瞬間變得尴尬,飛兒心中的猜疑若隐若現,他自己卻并不願意去相信那樣的想法,他希望總司能給他一個正面的答複,告訴他赤小哥遇害的事情跟他毫無關系,然而他所等來的就隻有是總司的沉默,看着桌面上的數字小台鍾分秒數過,總司卻隻有一副有口難言的神情,真不知道在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
飛兒就這樣沉默着盯着總司,而總司卻有意無意地躲避着,眼神閃爍,顯然就是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眼看這氣氛要僵到不行,闵天傻傻地一笑拉了拉飛兒,把資料上的幾張照片給他塞了過來,然後就笑說道:“我說呀,這幾人就這麽死了,你們也沒抓到兇手,就隻是把黑貓定做嫌疑犯嗎?我就假設這事真是他幹的,你們不也拿他沒辦法不是嗎。”說着,他朝總司擺了擺手,“我沒有說你們警方無能的意思啊,我就想說,這案子,是不是應該讓異聯社來辦比較妥當一些呢?”
眼看闵天把這話給說開了,總司也正好借此躲過飛兒的質疑,跟着笑笑就說道:“有,當時異聯社有個叫什麽俊的人接手過,後來也沒見有什麽消息反饋回來。上頭要close掉這個file,我也沒辦法,就隻能讓它擱着了。”
闵天推了推飛兒,朝他做了個鬼臉,道:“說不定異聯社會有什麽記錄,要不,我們去一趟?碰碰運氣也好哇。”
飛兒有點走神的樣子,“嗯”的一聲點了點頭,沒作任何回應。其實他也在想着這個問題,隻是如今在他心中的疑慮,讓他隐瞞了這個想法,沒有出口,所以讓闵天給先提了出來,一邊心還在怪責闵天口快,另一邊心他就在觀察着總司的神情,看一看這樣一個半唐洋鬼子,到底在隐藏着什麽樣的秘密。
闵天繼續說道:“如果說,要能找到北河樂園那三個人的鬼魂,說不定就能直接問出來真兇是誰了。”他這話說的不錯,他本身就是一個鬼,人死以後的意識留散在這個世界之中,是一個自然的過程,也是異聯社的管轄中最繁瑣複雜的一個部分。
然而,人死了就死無對證,人類社會隻能講究證據,證據能夠僞造而死人的親身經曆卻無法僞造,這件事情有人在阻礙真相,想堵住所有人的嘴巴,難道他們還能堵住鬼的嘴巴不成?
聽到闵天這樣一說,總司臉上的笑容就暗暗地退了下去,他愣了一下,不知道是一時難以接受還是在僞裝些什麽,他“噢”了一聲,說道:“你們能找到……鬼……鬼魂?這……真的嗎?那人都那麽多了,鬼是不是比人還要多?這不是大海撈針嗎?”操着一口極不流利的中文,他斷斷續續地說着,飛兒卻覺得他這話說得有點心虛。
飛兒暗自盤算,将闵天塞過來的幾張照片收入衣袋,裝作沒事一樣就揚嘴笑道:“現在也隻能碰碰運氣了,你還記得,當時接手這案子的人是誰嗎?或者,有沒有他的聯系方式?”
總司低頭翻了翻抽屜,翻出來一本隻有半隻手掌那麽大的電話本,又翻了好一陣子,将其中一個号碼抄到了一張便貼紙上,遞過來就說到:“應該是這個人,我也記不太清了,總之,他是你們異聯社的人,要不是他接的案子,也該是個助理什麽的。”說完,他把桌上的資料收拾了一下,又突然想起什麽似的,開口說道:“我看這樣子吧,我們分頭行事,你們去異聯社,我就去查一下北河樂園。”
闵天“啧”的一聲,說道:“你們老大都不讓查這事了,小哥又不在。你自己一個人去?能不能行啊?”
總司弱弱一笑:“這你們就放心吧,有什麽發現我們再電話聯系就是了。”
飛兒早已經看出來了,打邵臨将名片交給總司之後,他的态度就有了些許改變,明着說是在乎赤小哥的,想找出兇手給他報仇,可實際呢,他更緊張的是黑貓、是EL、還有那所謂的長生不老藥。也許他對赤小哥的感情是真的,赤小哥死了,他有過傷心有過不甘,這種情感甚至還轉化成爲一種暴力傾向,可看他如今的态度,再回想起他對邵臨的舉動,他跟赤小哥和老林總之間,看似有着某種特殊的關系。
這種種細節都在暗示着,在這件詭異的案子裏頭,總司有着他自己的一個目的,他可能利用了赤小哥,也可能利用了老林總,或許還想利用飛兒和闵天,然而他到底是有什麽理由,有什麽目的?一個從警校畢業回來不過幾年的小警司,究竟是因爲什麽而帶上了這樣的執着呢?
飛兒不想再跟總司客套,正所謂道不同不相爲謀,他的生活是潇灑的、自由的,他雖然在人類社會長大,觸碰過人性的黑暗與殘酷,然而他并不想置身其中,他不願意去猜度别人,所以如今他也不想多懷疑總司,他隻想按自己的想法去走,用自己的手段去調查這樁案子,不管是赤小哥的死,還是要給張娴一個交代。
晚上八點過半,飛兒拉着闵天離開警局,上了一台出租車朝異聯社信息樞紐的方向去。窗外霓燈燦爛,飛兒卻隻是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機,這才過去短短兩天,回首望去卻感覺已經過去了很久,安靜下來以後,飛兒心裏仍舊回蕩着那個問題,赤小哥真的就這樣死了嗎?回想昨天晚上,他還是生龍活虎的樣子,爲什麽才過不到二十四小時,就連屍體也見不着了呢?
都他媽的太突然了,就像是一場夢,或者一場兩小時的電影,遺憾的是,它并不是夢,更不是電影,它如今正真實的發生着。
車上,飛兒撥打了總司給的那個電話号碼,一個名叫山野俊的人,給的号碼是座機,也不知道這究竟是接手這案子的人還是一個中介關系的搭橋,電話響了好久,沒有人接,大概是一個辦公地點的電話号碼,這個時間點很可能已經下班了,飛兒放下手機隻好作罷,一會到了異聯社的信息樞紐,大概也能問到這個人的一些信息。
說起這信息樞紐,那就是異聯社這一行裏頭一個非常神聖的地方,每天進進出出的什麽人都會有,當然了,不是人的也會有不少,可謂是一個卧虎藏龍之地,不賣關子的說法,那就是一個報案和受理案件的會所,同時也是異聯社的信息交易市場,當然了,這所謂的交易并不是你有錢就能買到的,還必須按照異聯社的規矩來。
位置在這城市東北,城市與荒郊的交界線位置,一個叫做宗零街的地方,是算是一個挺偏僻的鄉下地方,飛兒他們從出租車下來就已經将近十點了。
說這偏僻,其實也沒有偏僻到黑燈瞎火的地步,值得一提的是,作爲邊界線的宗零街,就真的是一條稱職的邊界線。靠城市的一邊燈火輝煌,都是一些别緻的小商鋪,門口挂着紅的黃的小燈籠,看着是别有韻味。小商鋪清一色都是異聯社的生意,就是有老闆坐在裏頭,等着替人排憂解難什麽的,隻不過,如今放眼望去,卻多半是那些什麽占蔔算命、趨吉避兇、星座運情、開光辟邪一類,早已失去了異聯社輝煌時期的那種行業的光彩。
至于路的對面,那就是一片黑漆漆的,一塊原生态的濕地,路的中間用鐵栅欄給圍住,整條大街就圍着那一塊濕地的邊緣蜿蜒,看上去就覺得非常奇怪。
來這裏的人雖多,可在這街上停留的卻是極少,所以此時一路望去也是靜悄悄的一片,隻有兩三人影悄然而過,小店門前的燈籠随着濕地掃來的微風輕輕搖晃,空蕩蕩的半邊大街燈火輝煌,黑漆漆的那一邊就仿若是連接地獄的黑洞,隻有走在異聯社的平衡線上,人心才不至于墜入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