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不到，當時二舅說到這裏，我的表情。

但我如今想來，定然是十分的精彩。

二舅一把按住我，他是知道我的脾氣的，跟我爸一個樣，平日間不溫不火的，但是真要惹到點子上了，那脾氣躁起來，六親不認。

“你先别急，先聽我說。”二舅安撫我，他知道我怕棺材這玩意兒，現在知道他把我丢在棺材蓋上，肯定得發怒。

别看當時我才十二歲，倔脾氣上來了，也不是好惹的。

我咬牙聽他繼續說着。

……

當時我爺爺站在墓地的另一邊，正指揮擡棺人把棺材放入墓坑中，擺正擺好，就見到棺材砰的直線砸進了坑裏。

然後就見到一個被紅棉被包着的嬰兒順勢落在了這棺材蓋上。

爺爺他不愧是見過大世面的，二話不說就縱身跳入了這坑中，伸手往棺材蓋上的我抓去。

二舅反應過來，在上面大喊，“老爺子，這是你陳家的娃，帶把的啊，快快抱上來。”

爺爺當時就拿殺人的目光刮了他一眼，奮力伸手去向尚還在襁褓中的我抓去。

二舅跟我講到這裏，還譏諷了我一句，“你看你現在膽子小的，當時你落在那棺材蓋上，可是樂呵呵的，一點都不怕。我看你要是再大點，都能在上面睡一覺。”

就在爺爺快要抓住我的時候，這棺材突然再次的異動起來。

趙家老太爺是我爺爺親手抗進棺材中的，這封棺的釘子也是我二舅他們看着人一根根釘進去的，這棺材裏就一具屍體。

死人怎麽可能會把棺材蓋弄的砰砰響呢。

可是這棺材就是在那轟轟的響着，之前還可以說是擡棺人手滑，這下可就解釋不清了。

“哦，對了，你小子當時感受着身下棺材在哪兒晃，說不好就跟在搖籃裏一樣，還在那咯咯笑呢。”二舅看着我又多說了一句。

他殊不知，我當時頭發發麻，還能站在那聽他繼續說，也是純粹憑着想知道，我自己的事情的好奇心在硬撐，要不然早就撒腳丫子跑了。

哪有心情聽他說這些話來逗我。

“然後呢，我爺爺是不是抓着我馬上就上來了。”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了，我還是希望我沒和那棺材過多的接觸，催着問道。

“哪能啊，”二舅啧啧嘴，偷摸着看了我爺爺一眼，“你爺爺他雖然是見過世面的，可是再見過世面，也不能不怕這死人吧？”

“當時那棺材在那兒晃着，别說你爺爺，就是我們這還離着棺材多遠的一群人都吓的，恨不得撒腿就跑，何況是你爺爺當時就在那坑裏。”

我當時也是有意思，還有心情去細想我爺爺當時的處境，然後仔細一琢磨，差點把自己吓的尿出來。

亂葬崗，新挖的墓坑，那上下深度起碼得有兩米深，算上一旁的土堆，兩米五都是淺的，就是姚明跳進去，都不一定能冒出頭來。

我爺爺就在這坑裏，身邊是還帶着人餘熱的棺材在哪兒晃動，上天無路，下地無門。

多少年後我想起這事，甚至還有種隐隐約約的慶幸，這要是等到我有意識的時候被丢進去，隻怕非得被吓成傻子不成。

不過我爺爺這個威名也不是白來的，二舅說當時我爺爺臉都白了，但是誰知那時候我卻突然哭了，也不知道是餓的還是怎麽的。

這一聲哭聲傳進我爺爺耳朵裏，那是比什麽都管用。

爺爺他縱身一躍，竟直接就踩着邊上凸起的土塊，跳到了棺材上。

“趙叔，這是我家傳家的兒子，你還是安生去吧！”爺爺用盡全力一腳踏在棺材蓋上。

說來也怪，這一腳下去，仿佛還真有什麽東西透着棺材蓋，一下子落在了棺材闆上，發出轟的一聲。

那聲音，就像是趙老天爺在棺材裏趴在蓋子上，被我爺爺一腳蹬下去了一樣。

到這時候，我爺爺才有空着的手，一把把我撈進了懷裏，好一陣看，這才往上爬去。

這趙老太爺的棺材陡然的下沉下去，導緻位置也沒有找對，有些偏斜的躺在墓坑裏。

我爺爺他們一群人盯着看了半天，也是覺得十分的麻煩。

出了之前那檔子事，一時間沒人想碰這棺材，可是放任這棺材斜着躺在這裏面，誰也不敢。

棺材斜躺，中國人就在乎這些，斜同邪，兩字同音，這不是葬死人，這是在養屍邪呢。

到時候屍體真成邪屍了，現在在這的這些人，一個都逃不掉。

你想，人家死是死了，但是也就離開這塵世，去投胎往生了，指不定就超脫了，下輩子投個好人家，幸福着呢。

可你倒好，把人家屍體斜着放在這兒，養邪屍，把人家變成孤魂野鬼，邪門歪道。

人家能放過你了？

沒辦法，我爺爺和這些人一合計，最終還是得壯着膽子，打算把這棺材給擺正了，不然誰下半輩子都過的不安生。

“趙老太爺，我們這還沒吃你家一口飯，喝上一口酒，就趕來出力，讓你入土，你可得放我們回去喝上這口酒啊。”這群漢子嘀嘀咕咕說了一會兒，這才紛紛跳下去了四五個。

下面在這移棺材，我爺爺就去質問我二舅，“你是不想要這手了，還是不想活了，把我孫子往墓坑裏丢！”

“誰知道這裝死人的棺材，會突然動一下啊。”我二舅說他當時别提多無辜了，我聽他說我爺爺罵他，卻大感痛快。

“陳二，這孫子得來的不容易，這嬰兒撞喪，不是什麽好事，趕緊起個名字，趨吉避兇！”邊上有年齡大的，就過來勸我爺爺先别和二舅計較。

我爺爺一聽也是連連點頭，眉頭緊鎖在一起，苦思冥想。

最後一口氣抽完了一整根煙，才吐氣道，“棺材下沉，實屬不吉利，我陳二的孫子，那是有福之人，得反着來，棺材要沉，那我們就升，管他娘的是升官，還是升棺，就叫陳升！”

就這幾句話之間，我的名字就被定了下來，二舅拿起懷裏揣着的紅紙，讓我爺爺親筆寫了我的名字，抱着我就要往醫院跑去。

誰知道他這邊轉身，那邊墓坑邊上堆着的新挖的土堆，突然塌陷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