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沒有想過,這些事情會和我聯系在一起。
二十年前的三月初六,趙家老太爺突然在家中去世,事前沒有一點的征兆。
舅舅他們跟着爺爺一起去幫忙,趙家當時就修起了院子,算是這條街上後搬來的富裕人家。
當時是深夜,月光照在趙家的院子裏,用我二舅的話來說,那月光,慘白慘白,和趙家老太爺的臉色,相差無幾。
人死如燈滅,放入棺中,在家中停留三日到七日不等,這是我們這兒的規矩。
就爲了讓在外地的兒孫和那些離得遠的親戚,能夠趕來看上最後一眼。
我們這兒還有一個習慣,就是在老人年歲大了之後,會提前購置一具棺材,放置在側屋之中,棺材紅色,有表達家業昌盛,子孫孝順的意思。
趙家老太爺年歲頗高,和太奶奶的兩具棺材,擺放在側屋已有幾年。
二舅他們跟着爺爺來到趙家,徑直就往裏屋走去,裏屋當空看去,就能看到一張草席,和一個剛剛來得及搬上去的趙家老太爺。
二舅他們當時都是年輕小夥子,倒是不怕,一個勁的往裏屋擠,好奇心頗大。
結果二舅卻說,本來一路上還在那不滿的念叨的爺爺,在見到趙家老太爺的死相後,突然身子一顫,反手就一巴掌拍在了最激進的他的腦袋上。
然後把他們轟了出去。
并且砰的一聲,關上了房門。
這可就搞得所有人一頭霧水了,尤其是趙家老太爺的兒子,當場就急了。
請你來幫忙指揮指揮,可不是讓你進去胡鬧的。
這人家老父親躺在裏面,你一進來,二話不說就把房門給關了,這叫個什麽事。
“陳二,你要是敢在我爹屍體前胡鬧,我拼了這條命,也不讓你。”
我爺爺排行老二,故而大家都叫他陳二,有晚輩就叫上一聲陳二爺,以示尊敬。
聽到二舅說到這裏,我不由得轉頭去看了一眼正坐在主位上的爺爺,見他和父親高興的碰杯飲酒,有種恍惚感。
不明白爺爺突然把自己和趙老太爺的屍體關在一起,是要做些什麽。
“二舅,爺爺在裏面做了什麽?”許是屋裏人多,我并不怕二舅說的這些話,反而十分好奇的追問他。
二舅搖頭,“我也不知道你爺爺他做了什麽,一直過了有十來分鍾吧,你爺爺才推門出來。”
“那老太爺的兒子當然不讓你爺爺,上來就要和你爺爺拼命,結果他那身體,那能和你爺爺啰嗦,被你爺爺一腳踹過去,翻了個大跟頭。”
二舅深吸口氣,停了一下,仿佛接下來的事情,他也有些心悸。
“然後你爺爺反手轟的一下又把房門關上,湊到趙家太奶奶那兒,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麽,太奶奶的臉色就陡然變的特别難看。”
看到二舅這話說的糊裏糊塗,主要的細節一概不知,我頓時覺得有些乏味,皺了皺眉,有些不想再聽下去了。
二舅說到興起,一把拉住我,“你小子别急着走,今天我非得把這事跟你說清楚咯,不然你還以爲我騙你呢!”
趙家老太爺是三月初六死的,按照我們這兒的規矩,應該是三月初九以後下棺材才對,但是實則不然。
趙家老太爺,在當天,就被送入棺材中,要往墳地送去了。
在爺爺對趙家太奶奶說了那些話後,趙家太奶奶就急匆匆的吩咐兒媳婦去燒了水,親自給老太爺擦洗了幹淨,換上了壽衣。
然後爺爺把舅舅他們轟出院子,就一個人推開門,進去把老太爺的屍體抗了出來,放入了棺材之中。
再然後,片刻都沒有停息,等到聯系的擡棺人一到,就往墳地那邊馬不停蹄的趕去。
“你不是說月光和老太爺的臉色一樣慘白的嗎,你到底見到老太爺屍體沒?”我打斷二舅。
“當時我不是急着要進去看嗎,被你爺爺一巴掌拍回來了,但是我還是見到了,老太爺就躺在那地上草席上,臉色白的吓人,就跟你剛出生那會一樣,白的跟雪似的。”
我對着二舅猛翻白眼,對這個比喻十分的不滿,雖然我才十二歲,但是我也知道,哪有人拿死人臉和嬰兒放在一起比的。
“然後呢,這事兒到底和我有什麽關系?”我焦急的問他。
而二舅接下來的一段話,讓我在那個過節的晚上,徹夜難眠。
……
就從我們家現在的住處,往直後方,走上兩裏多路,就是一條河,這河上的橋還是我爺爺帶人建的,過了這條河,先是一片田地,接着就是一片亂葬崗。
那個時候,還沒有這麽多的講究,找對地方,挖坑下埋就行,至于墓碑,就看家裏富不富裕了。
趙家老太爺的棺材被擡到那裏後,還不等十來分鍾,就有人來喊爺爺,陳二陳二的叫着。
一問,才知道是我母親要生了,這會兒恐怕都送去醫院了,讓我兩個舅舅回去幫着看看,以防有什麽事情要用人。
我母親懷我那會兒,這家裏就數我爺爺最激動。
爲啥?
我爸就一個大哥,幾歲的時候還因病去了,爺爺後來三十好幾才有了我爸,爺爺又無兄弟,這陳家就我爸一根獨苗。
換句話說,我媽肚子裏的我,也是陳家下一代的獨苗!
這陳家的延續,自然就落在了我的身上。
當時要是誰敢說我母親懷的是個女孩,我爺爺上去就能拿大嘴巴抽他。
但這現在,墳地下棺材,女人不能胡亂來的,太奶奶不在,自然就是我爺爺在這邊指揮人下棺,老太爺的兒子身體太差,實在是做不來這活。
這下可好,一邊是下棺材,一邊是家中期盼了十個月,就等着看孩子帶不帶把兒,這一喪一喜,把我爺爺的頭發都給急白了幾根。
吩咐着我二舅第一時間來給他送消息,這才不情不願的放二舅他們走。
不等我二舅他們到醫院,就得知了我母親生下了我,帶把的男孩。
本來這是好事呀,可是孩子一出來,先要起名,這名字有了,才是人間的孩子,孩子命才硬實,不然就容易夭折,魂兒再被牛鬼蛇神勾了去。
我爸他大哥,也就是我那個從未見過的大伯,死的早,所以這事情兒,在我們家,就要更加重要許多,誰也不敢真不把這當回事。
偏偏當時我爸爸在外地,沒能趕回來,我二舅他們性子雖急,卻沒什麽主見。
幾人一合計,竟然在産房外等了一會兒,等醫生出來後,把我包在被子裏,向着亂葬崗跑了過去。
據說就因爲這腦殘一樣的做法,我爸後來回來差點拿刀活剮了我這兩個舅舅。
嬰兒撞喪,這叫什麽事情。
可怪就怪在這兒,我二舅說他抱着我走到爺爺那兒的時候,還沒來得及把我送給爺爺看上一眼,就聽得一聲異響,那正緩緩往墓裏下沉的棺材一抖,竟仿佛一下子變的千鈞重,轟的一下砸進了坑裏。
二舅何曾見過這樣的事情,手一滑,竟把懷中的我丢了下去,正好落在了這棺材蓋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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