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誰,哪怕是地府,隻要敢膽阻礙赢君羨的大計,就算是豁出性命,他也要将那些絆腳石統統踹走。
蓦地,司機眼角餘光瞥了眼後視鏡。隻見一輛越野車不遠不近地吊着。
這輛車從他們離開府邸到現在一直在後面跟着。事實上,這種跟蹤已經持續數月,或者說人家就壓根沒想着隐藏行蹤。
“王爺。”
司機心裏略作思忖,恭敬地出聲詢問道:“要讓他們跟着去公司嗎?”
赢君羨尚未表态,這時心裏已經燃燒決意的輪回聻居然主動開口說道:“爺爺,要不我把他們吃了吧,保證沒有後患。”
但凡赢君羨現在隻要做出一丁點的暗示,輪回聻勾勾手指頭,便能叫後面越野車上的人變成聽話的傀儡,且叫人查不出絲毫端倪。
“不用,就讓他們跟着。”
赢君羨出言拒絕了積極的輪回聻,心底歎了口氣。
這也算是調教太好的苦惱吧。
其實如今的輪回聻已經有相當成熟的思考能力,智慧更是遠超凡人,可是對他的依賴往往會影響到輪回聻自身的判斷,就好比這兩次對話。
看過去跟孩子沒什麽區别,積極地想要在赢君羨面前表現自己。
聽到爺爺的話,輪回聻隻好悻悻作罷。
前方的路亮起了紅燈,轎車緩慢停下。
恰在此時,輪回聻倏然心有所動地瞥了眼窗外。隻見街邊的音像店門口,蹲着一個二十左右的年輕人,頭頂留着一撮白毛,具有強烈的非主流風格。
‘妖?’
輪回聻心裏想道:“身上帶有好強的因果韻緻。”
現如今的濱海一帶真的很難看見成了精的妖怪,尤其身上還有如此強烈的因果,若是換做平日裏,輪回聻真的不介意開個葷。
可剛挨了訓,輪回聻實在興緻缺缺,沒有這份心思,收回心神,旋即便乖乖坐在赢君羨的身邊。
悠揚婉轉的歌曲從音像店裏傳出來。
“不管明天要面對多少傷痛和迷惑,
“曾經在幽幽暗暗反反複複中追問,才知道平平淡淡從從容容才是真。”
安福蹲在店門口,曾經意氣飛揚的笑容,如今卻已變成了一張麻木沉悶的臉,他聽到裏頭的歌聲,一下子悲從心來,眼眶登時變得通紅,淚珠沿着下颚淌落,道出的話音猶若蚊蠅:“爹……”
一想到安長丙如今在地獄受刑,必将年複一年的遭受劇烈的痛楚,安福越想心就越痛,終于沒忍住捂面哭泣起來,嗚咽的哭聲從指縫裏滲出。
安長丙是他唯一的親人。
他的離去對安福來說不是一刻的傾盆暴雨,而是一輩子的潮濕。
他已經沒有家了。
如此廣袤的天地之間,居然無一處能放得下他。
愈演愈烈的哭聲引得幾名路過的行人看了過來,眼裏帶着幾分好奇。
然而随着他們步伐的前進,目光也很快收回,漸行漸遠。一家皆有一家的煩心事,自己都顧不好,哪還有心情管别人。
夏晚的風很涼快,西斜的落日餘晖倒映在高樓大廈之間,明暗交替間,數不清的霓虹燈在這個滿是混凝土和鋼鐵的叢林裏亮起。
此時正是下班的時間,來來往往的車流,奔去地鐵的人群,卻與安福形成鮮明的對比,宛若兩個泾渭分明的世界。
不知過去多久,安福擡起頭,通紅的雙眼似漸漸被渾濁吞沒:“爹,我到底該怎麽辦。”
說起安福爲何會出現濱海市,自是有一番緣由。
當時安長丙以幫助信搗毀雲陵鎮爲條件,請求小黑饒了安福一命,此番交易達成。大戰結束之後,安福便通過無間煉獄的傳送陣離開了三淮水寨。
而爲什麽安福會從北方來到濱海。
自然是因爲濱海是李馗的大本營,在這裏留有幾處雙向傳送陣。放安福一條命沒問題,但也不會特意安排他去哪,不過是挑着方便來。
安福更是無所謂,對他而言在哪裏都沒區别。
“不要想着報仇,記住爹的這句話!”
安福淚眼朦胧,雙拳無力地攥緊。這一刻的恍惚,似乎見到了父親的音容笑貌,耳邊聽見了他說得話。“離開水寨,以後安分守己地活着。”
這段時間,他不是沒有想過忘掉那些事情,可每到深夜,伴随深深的無力感,那種痛苦的孤寂仿佛要将安福徹底淹沒。
這是一條無法解開的繩結,日子愈久,也就纏得越緊。
“要不死了吧,下了陰間或許還能見到爹。”這個危險的想法一下子從安福的腦袋裏冒出來。
“叮鈴~”門鈴聲突地響起。
“那個兄弟。”
安福轉頭望去。
但見音像店裏走出一名三十餘歲的男人,穿着短袖,面色通紅。見到安福的目光看來,露出了一個友好的笑容:“我在店裏看你半天了……”
安福眨了眨眼,說話的聲音艱澀嘶啞:“影響你做生意了?”
“哪有的事。”
男人聽見安福的北方口音,心裏忽然覺得有了幾分親切,面上的笑容更是變得豪爽起來,呼出一口濃郁的酒氣:“诶,就是我今天也遇到了糟心的事情。”
說着,男人朝店裏頭努努嘴,透過光滑的玻璃可見櫃台上的幾瓶白酒,還有塑料袋包裝的鹵肉,“我看你心情也不好,不如一塊喝點酒,我請你!”
“不了。”
安福下意識地拒絕,更有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冷漠。
“诶。”
男人對安福的态度不以爲意,倚着門框講道:“不是有句話,叫做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人家都講了偶然相遇就是一種緣分,不必在乎以前認不認識。一個人喝酒,太過寂寞,又有一肚子的牢騷想發洩。
“怎麽樣兄弟。”
也不知怎的,聽到這番話的安福心中蓦然升起一股沖動,話到嘴邊轉了轉變成了:“能醉不。”
男人瞅着安福通紅的眼眶,豪氣幹雲地一拍胸膛:“幹,你今天要是醉不倒,我喊你哥。”
“行!”
安福也不多廢話,起身跟着走進音像店。
“你是從北方來的吧。肯定是,我一聽你口音就聽出來了,真親切。”看得出男人真的很是豪爽好客,“哪的呀,我是上大學來的濱海,後來就在這裏開店工作了。”
這時安福隻想大醉一場。
再回首,恍然如夢
再回首,我心依舊
歌曲的聲音随着半掩的店門關上。
……
……
約莫二十分鍾後,平平無奇的黑色轎車開過跨海大橋,駛入一座足有幾百萬平米的島嶼,透過車窗,入目所及噴泉、草坪、住宅公寓、商店,如蛛網般交織的道路,以及一棟挨着一棟的高樓大廈,俨然是一座小型城市。
轎車在一棟樓前停下,門口已有十數人在翹首以盼,周圍還有幾名荷槍實彈的精悍保安負責安全。
司機下車打開車門,氣度威嚴的曹有仁(赢君羨)領着曹炎午下來。
“董事長。”
“歡迎董事長。”
幾名中年男人帶着熱情的笑容迎上來。
赢君羨擡眸注視嵌在樓面的兩個鎏金大字【淩霄】,滿意地微微颔首。“今天有點事,來得晚了。”
聞聽此言,一名中年男人連忙擺手:“董事長日理萬機,大家都是可以理解的。”
旁邊的那人連忙搭腔:“就是說。董事長這是第一次來淩霄島,我們先領您看一看吧,樓上已經準備好了晚宴。”
赢君羨微笑着颔首,開口說道:“有道是來者是客,也準備兩份豐盛的晚餐給那邊的客人吧。”
這些公司高層的領導立即朝遠處看去。
一輛越野車停在了路邊,也就是幾十米的距離。
在場哪一位不是人精,想起了最近鬧得沸沸揚揚的傳聞,已經隐隐聯想到點什麽。中年男人穩重說道:“沒問題,這包在我身上,請董事長放心。”
“走吧,我們進去。”
赢君羨一馬當先,走向大樓。
“這位就是董事長的孫子吧,長得真是一表人才。”一群人簇擁着赢君羨幾人走進大樓,沒一會兒的工夫,十幾号人已看不見身影。
遠處的路邊,越野車裏的兩名男子注視着一切。
“啧啧,原來這就是網上說的淩霄天宮啊。”
林鋒打量周遭的環境,隻見各個玻璃大廈裏燈火通明,隐約可見來往的人影,不由發出一聲感慨:“一家公司能做到這種程度還真是厲害。”
再往後點,還有給員工建造的公寓、生活區、爲了出行方便甚至配有一個大型車站,如今已有超過五萬名員工搬進這座島嶼。
“要不說是我們濱海的龍頭企業,斥資百億買下臨海島嶼,光是建造就花了快十餘年的時間。”張捕頭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随意往窗外瞥了眼:“綠化倒是做得真不錯,相信在這裏工作的感覺應該會很好。”
林鋒聽了不由笑了笑,随手拿起幾張照片。
照片上有男有女,但基本以赢君羨和曹炎午的照片居多。
說起林鋒和張捕頭這兩位師徒爲何會監視曹有仁。
自然是因爲李馗的囑托!
當時若望山一役後,赢君羨下落不明,李馗便找到張捕頭,讓張捕頭幫忙監視曹有仁以及他的家人,至今也有數月的時間。
張捕頭跟林鋒以長城捕頭的職位空降到巡捕司,手裏握着的權利大得吓人,更别說背後還有李馗這位客卿做靠山,行動起來那叫一個暢通無阻。
這些日子,二人給淩霄公司找了很多麻煩。
林鋒跟張捕頭心裏都非常清楚淩霄公司根本就不像它表現的那樣“人畜無害”,也絕不是一個簡簡單單的商業帝國。單是從諸侯大墓一事上便能看出,它的背後藏着很多見不得人的事兒,牽扯到超凡世界!
可偏偏張捕頭跟林鋒調查的這段時間,雖然找出了淩霄不少商業上的問題,包括一些人命官司,但這些對這株大樹來說卻是不痛不癢。
湖面底下的黑暗若即若離,隻是每每到了關鍵時刻,卻失去了線索。
越查不到,就越懷疑!
要知道那座諸侯墓下面當時可鎮壓着赢君羨,曹有仁可沒少叫人往裏頭搬東西出來,兩者間必有牽扯聯系。
另一方面。
赢君羨在濱海活動得如此猖獗,通過湯山鄧青眉的講述,赢君羨在海上居然還有專門的島嶼用來做安全屋,擁有如此龐大的财力和物力,絕非一日之功。
赢君羨的背後肯定有某些人、或者勢力在支持他。
事實證明,李馗的猜測沒有錯,懷疑的方向也一直是對的。
赢君羨很早之前就已經将淩霄這個商業帝國納爲己用,成了曹有仁,甚至連曹炎午都變成了輪回聻,若不是如此,他那窮奢極欲的生活又從何而來。
“看來又要在這裏熬一晚上了。”林鋒故作苦惱地搖頭。
從始至終,張捕頭他們就沒打算隐藏自己的監視目的,或者說根本就是光明正大地來。
其實這也是按照李馗當時提出的要求。讓他們盡可能地在明面上查,背地裏還有赢王權,赢首長的人在秘密調查。
目前進展甚微就是了。
赢君羨既然敢出現在衆目睽睽之下,其本身必然有不怕被發現的底氣,他相信長城那幫人在沒有掌握到确鑿證據前,是不會亂來的。
原因在于淩霄公司作爲濱海的龍頭企業,産業輻射到百姓生活的方方面面,不知養活了多少人,也不知多少人靠着它吃飯。
若是一夜垮塌,後果将會不堪設想。
這是赢君羨握着的籌碼。
一個絕對有力的籌碼!
“我不是讓你在辦公室裏坐着。”張捕頭調侃道:“自己非要跟來。”
或許是因爲如今接觸的案件越來越大,肩上擔的責任也比以往更重,這些不僅沒讓張捕頭感覺到疲憊,反而讓他煥發第二春。
這不,都親臨第一線了。
“還坐辦公室呢,再坐下去我骨頭都要生鏽了。”
林鋒聽了沒忍住翻個白眼,旋即目光看去前方充斥着科技感的大樓,意有所指道:“況且我早就想會一會曹有仁了,先前的調查有好幾次牽扯到他本人,卻總被他公司的法務以各種緣由拒絕,本以爲今天是個難得的機會,沒成想又落空了。”
說着,林鋒朝張捕頭講道:“時間也不早了,師父你要不要吃點什麽,剛開進來的時候,我見有便利店、食堂。”
哪成想張捕頭卻是搖了搖頭,沉聲道:“不用了,有人給咱們送吃的來了。”
林鋒聞言雙眉輕輕一皺,沿着張捕頭的視線向右邊看去。
隻見那位給曹有仁開車的司機拎着飯盒,徑直朝越野車這邊走過來。
林鋒見狀不由笑了兩聲:“似乎能吃上一頓不錯的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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