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淮水寨又是何等紙醉金迷的地方,對三屍來說不亞于人間仙境,兼有功法控制,自然成了馮夷手中最好的工具!
任時離的善之所以沒有被泯滅,絕非是三屍心存不忍,而是被關押在靈台黑暗深處的善會誕生出虛無,恰恰是成道之根基。
這時隻見肖剛腳下潑出一道血浪,翻卷間将任時離吞沒,旋即看了眼遠處的鬼崽軍。
他與任時離的戰鬥可都沒收着手,千名将士在戰鬥餘波中死得不知凡幾,如今也隻剩大貓小貓兩三隻。心念翕動,血海沖刷間便将其悉數覆蓋。
而後。
肖剛面前滲出一灘血水,咕噜兩聲冒起泡來,遂見那頭蒼鷹升了上來。
他打眼觀察兩下,不由微笑說道:“你布的子不少呀。”
這頭蒼鷹雖是最早送死,但卻是毫發無傷,鷹瞳浮出宛如碧玉鑄成的蝴蝶,甫一張口道出的竟是李馗的聲音:“走一步,算三步。當然要做點保險措施。”
聞言,肖剛嘴角笑意愈深。
任時離至死都沒想到自己的心腹早就被洗腦,更想不到的是,肖剛能精準堵上門也有幾分靠着嫁夢蝴蝶的聯系。
“你現在在哪?”肖剛開口問道。
“這會兒呢,還不能告訴你,容我保密。”
李馗一攤手,挑眉潇灑道:“不過你也可以當我無處不在。”
無處不在……
肖剛瞅着被嫁夢控制的蒼鷹,心裏亦是對李馗這句話頗爲認同,感慨道:“你的嫁夢神通确實是越來越了得了。”
“哈哈哈哈。”
這句話從肖剛嘴裏說出來還真是讓李馗受用不已,爽朗笑說:
“彼此彼此。不過我瞧你剛才的戰鬥,真的比在雲夢河鬼蜮裏的那次交手有了質的蛻變,突破炎熱境界怕是指日可待呀。”
肖剛自信點一點頭。“不算太過困難吧,你可别被我甩得太過後面。”
“有你這樣的對手,我想偷懶都難呀。”
李馗唇邊笑意也忍不住深了些。
“你那邊的布置怎麽樣了。”肖剛問起正事。
李馗一雙銳利鷹瞳看向龍宮方向。“差不多了,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行!”
肖剛體表血光刷了刷,容貌神态已與任時離别無二樣:“我等你信号。”
“沒問題!”
李馗微微躬身,擡手一伸:“将軍請吧。”
蒼鷹眼裏的碧玉蝴蝶振翅間悄然隐匿。
肖剛一步踏出,來到一排善人屍體的跟前,開口說道:“諸位先在我這裏多呆一會吧,正好親眼看看三淮水寨如何走向覆滅!”
原本一雙雙怨恨難平的眼睛望向肖剛的瞬間變得柔和,充斥感激。
透明的魂魄虛影浮現,齊齊點頭。
“等回去了,我請你們吃酒。”肖剛說出約定。
随即。
立見一隻神駿的烏鴉從天而降,徑直落到他的肩膀上。黝黑的眼珠泛起光芒,充塞血色的天地驟然開始褪去色彩,一切存在都開始淡化消失。
直到最後,烏鴉雙眸已被血色填滿,顯得詭谲非常。
“肖老大,現在去哪?”它道出嘶啞粗粝的聲音。
肖剛指尖淌出一縷猩紅殺意,一頭狀似犀牛的異獸竟然重新出現。
“救人,殺人。”
毫無征兆地,千名鬼崽軍死而複生似的出現在肖剛身後。
他們神色冰冷,等候命令。
“出發!”
異獸踐踏地面,浩浩蕩蕩地奔向鬼崽軍營地。
——
——
時間稍稍推移往前。
雲陵鎮。
鎮口大門兩旁卧着威武的石獅子,尤爲引人矚目的是懸空的一枚神鏡。
模樣看去似青銅圓形鏡,鏡面有兩隻夔鳳正在振翅盤旋,此鳳有一雙細長的臣字眼,頭頂有冠,雙翼乃是深藍色。
但見沛然神光自顯神鏡内綻出,光耀四方。
此鏡就好比那照妖鏡,再精妙的僞裝神通術法都會在鏡面上顯露無疑。神光騰去上空的同時,也彰顯出濃烈的戰争硝煙。
恢宏的結界将這塊區域覆蓋,數十輛沉淵坦克擡起猙獰的炮口,後方陣地裏,數百尊洛妃大炮蓄勢待發,三萬餘人的軍隊随時都可以投身戰鬥。
而在鎮内中央有一座占地面積廣闊的宅邸,其内防衛森嚴,十步一崗,九步一哨,此間主人正是雲陵鎮的統軍統領——戴龍。
此時此刻,正堂内。
“姐夫,你倒是說句話啊。”
一名身高體瘦的男人在中間不安地來回踱步。
他目光看向坐在上首的強壯将領,結實有力的肌肉将甲胄撐得鼓漲,面相粗犷剽悍,唯獨一雙眼睛透着狡猾和精明。
此人正是戴龍。
出聲喊姐夫的妖怪正是奈落街危機鎮壓管理部的部長馬天洪,哪怕幻化成人形,他的一張馬臉亦是極爲顯目的标識。
戴龍看着馬天洪那一副慌神不已的模樣,微不可查地歎了口氣:
“你想怎麽做。”
“姐夫,人不爲己天誅地滅呀!”
馬天洪瞧見自家姐夫猶豫的神情,哪還不明白戴龍心裏在想什麽,當即說道:“弟弟來這裏之前,已經派出幾名心腹試嘗試各種渠道試圖離開水寨。
“您猜結果怎麽着,全都失敗了。
“現在整座水寨就是一個巨大的囚籠,出都出不去!
“姐夫,現在地府都打上門來了。”
說道這裏時,馬天洪猛地一跨步來到戴龍身前,語重心長地勸道:“你該不會真認爲靈源公能對抗陰司吧?兩者間根本就不是一個量級!”
戴龍聞聽此言,雙眉擰在了一塊,似在思考着什麽。
馬天洪見狀趕緊添柴加火:“遠的不談,咱們就說說最近,天北雲夢河鬼蜮、北山三妖,當時動靜鬧得這麽大……”
“閉嘴!”
戴龍陡然一聲怒喝。
馬天洪喋喋不休的話語登時戛然,下意識縮了縮脖子。
“你說你……擅自帶着部下跑來我這裏。”
戴龍瞅着自己的妻弟,越說越生氣,忍不住擡手用力拍了下身旁的木桌。
“現在奈落街群龍無首,别說陰司了,要是被靈源公知道你在如此緊要的關頭搞出這個亂子,你我焉能有命在!”
聽到這句話,馬天洪還以爲是什麽大事,一屁股坐到了戴龍身邊,笑着說道:“放心吧姐夫,你弟弟的腦子又不是真的傻了。
“我走了。可管理部不是還有副部長嗎,況且我隻帶一批心腹走,影響不了大局。”
戴龍眸光閃爍,狐疑道:“你就這麽确定他不會鬧出亂子來?”
“不會,肯定不會!”
馬天洪言辭鑿鑿,拿起沏好的茶杯牛飲一口,唇邊的笑容透出幾分耐人尋味:“我跟安長丙共事這麽多年,對安副部長的心性可以說是相當了解。
“我相信他肯定也知道了有陰司鬼使混進水寨的情報,也能猜出我就在姐夫您這兒,但我發誓,安長丙絕對不會做出格的事情。”
“怎講?”戴龍緊皺眉頭。
馬天洪頗爲玩味笑了笑,放下茶杯,繼續說道:
“因爲那隻老貓最疼愛自己的崽。爲了兒子,他什麽事都肯幹,什麽事都能幹得出來,爲了能夠安撫住他,我特意将控制陣法結界的鑰匙放在了他的辦公室裏。
“眼下我不在奈落街,安長丙就成了奈落街權利最大的妖怪,這是一個多麽好的條件,他又豈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爲此,安長丙肯定要幫我穩住奈落街的局勢,畢竟他也要利用這個權利爲自己的兒子謀出一條出路!”
馬天洪言語之間滿是自信。
不得不說,他的安排确實妥當,也真的掐住了安長丙的命脈。
如果沒有意外情況的話。
然而聽了馬天洪一番話的戴龍卻是微眯起眼,咬牙說道:“你還将控制結界的鑰匙留給他了!”
“恩啊。”
馬天洪見戴龍的神态似乎有點不太對勁,當即支支吾吾地回答:“姐夫,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我要是不将鑰匙留下,他豈會心甘情願地賣命!”
“你!”
戴龍真是氣不打一處來,喝道:“你知不知道我能走到今天這個位置……”
話還沒說完。
倏地。
“将軍,屬下有要事禀告。”
但見屋外有一名全副武裝的妖怪親兵抱拳站定。
這一打岔,戴龍隻好先壓下心中的怒氣,朝外頭瞥了眼。“進來。”
親兵快步來到戴龍身邊,小聲地耳語幾句。
下一秒,立見戴龍的臉色登時變得有些奇怪,眉宇間浮上陰鸷。
直把旁邊的馬天洪看得忐忑不安,小心翼翼地問道:“姐夫,怎麽了?”
“哼。”
戴龍鼻腔哼出冷笑:“你剛才是不是對我發誓來着。
“你的那位安部長現在就在鎮口。”
“什麽!?”
乍聽此言,馬天洪當即不可置信地大叫起來:“他怎麽敢來這裏的,不是,他爲什麽會來這裏,安長丙想幹嗎!”
随即,他坐不住似的,又起身來回踱步,眉間幾乎擰成個川字。
“安長丙來這裏,豈不是說奈落街現在群龍無首,但凡出現一丁點的亂子,那不是要鬧翻天了去!”
啪!
整個梨木桌蓦然被戴龍拍成齑粉。
他恨鐵不成鋼道:“馬天洪,你看你這副沒出息的模樣,一遇到事就慌、就亂的臭毛病能不能給我改一改。”
“姐夫,我知道錯了。不過您倒是先拿個主意啊。”
馬天洪心态有點崩潰,他都搞不懂如今已是火燒眉毛的局面,戴龍此時竟還有閑心訓斥自己,忙不疊說道:“要是被靈源公發現,肯定先把我宰了。”
“呵呵,這時候你知道怕了。”
戴龍冷笑着,擡眸看向親兵問道:“安長丙有沒帶人來,可曾照了顯神鏡,有沒有發現異常?”
“回将軍。安副部長帶了他兒子,還有一名部下。他們都在顯神鏡前勘驗過正身,沒有發現異常。”親兵立即低頭回道。
戴龍低眉思索少頃,再次問道:“可有帶話?”
“倒是有一句話。”親兵回答:“他說他手裏有可以幫助将軍和馬部長解決燃眉之急的東西。”
“東西?”
馬天洪不禁好奇地自語了一聲,旋即眼咕噜一轉:“姐夫,看樣子安長丙手裏有門路啊,否則不會帶着自己的崽一塊過來。”
戴龍倏然閉上眼,對馬天洪的話置若未聞,嘴唇翕動:“帶他們進來。”
“是!”
親兵拱手應命,快步離去。
……
……
一分鍾後。
身穿黑色勁裝的大白貓帶着小白貓,以及一名披堅執銳的甲士走進正堂。
右側的座椅上,馬天洪瞅着安長丙,一字一句地咬牙說道:“安副部長,這時候你不在奈落街好好呆着,爲什麽要跑來雲陵鎮。”
“見過戴統領。”
安長丙氣度非凡,更是不卑不亢,先是恭敬地朝上首的戴龍施禮,方才夾槍帶棒地怼道:“這句話我倒是想先問問馬部長,靈源公若是知道你在這裏,馬部長又會落得個什麽下場!”
馬天洪心肝莫名一顫,忍不住用力拍了下桌子,怒喝道:“你……”
“閉嘴!”
戴龍呵斥了一句,擡眸打量安長丙,旋即又在安福及那名甲士身上逗留須臾,直接說道:“安副部長應該不是特意過來吵架的吧。”
“自然不是。”
安長丙也沒繞關子,開門見山道:“明人不說暗話。卑職帶兒子來這裏,就是想謀出一條生路。而我也有離開水寨的法子。”
聞言,馬天洪雖然心裏覺得安長丙不會無的放矢,但還是不由狐疑道:
“真的假的?”
“這時候我不會有閑心開玩笑。”
安長丙嗆了馬天洪一句,遂見手中現出一枚模樣酷似羅盤的物件,裏頭繪有天幹地支,介紹道:“此物喚作尋龍儀,功效很簡單,可以在極短的時間内找出任何陣法結界的薄弱點,也能将察覺不到的結界顯露出來。”
聽了這番話,馬天洪心思電轉,瞳孔不自覺擴張,興奮道:
“好你個安長丙,原來你打得是這個主意,想趁着地府舉兵入侵,水寨結界不穩之際,用這個法器找到薄弱點将其擊穿,然後好以此脫身!”
安長丙微微颔首:“不錯,這正是我的法子。”
這種法器隻有在特定的情況下才能發揮出作用,而眼下顯然已到了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