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男人胸前有一道無法愈合的刀傷,正欲開口回話,不料想傷口陡然爆發劇痛,身子猛地一晃俨然要栽倒在地。
晉烈連忙一伸手把住男人的肩膀,渡去精純的陰氣将那道宛如附骨之疽的刀氣暫時抑制住,開口說道:“我們先将傷勢處理一下。”
“晉老大,我對不起你,這回是我拖累你了。”
年輕男人咬牙低頭,似不甘又似愧疚地說道。
他本想在這次考核當中幫晉老大争取到一個突圍的名額,沒成想自己卻成了拖累,這般愧疚難言的思緒遠比胸口的刀傷更令他難受。
晉烈瞥了年輕男人一眼,豈會不知後者的心思,一拳輕輕映在他的胸口:“别說那些沒用的廢話,你要真有那份心,等回去後請我吃頓好酒好肉就成!”
“好!”
兄弟間若是太過矯情就顯得生分做作。
男人扯起蒼白的嘴角,重重點下腦袋。
随即。
晉烈略作思忖,心念翕動。
一縷純正剛猛的劍氣憑空而生,竟化形成晉烈與年輕男人的模樣,又有一道符箓貼于後背助其隐匿身形,而後朝閣樓行去。
而兩人則是院落一角就地布下法陣休息。
一明一暗,不可謂不謹慎。
就在晉烈扶着男人坐下之時,眼眸陡然綻出兇虎似的狠光。也不見有如何動作,瞬身縱去右邊,粗壯的手掌已然握上一把闊劍。
雄渾暴烈的氣機如驟然爆發的火山傾覆而下。
虛空中,顯出王衡的身影。
他架起巨盾擋在身前,一擡眼卻見到熟悉的身影及氣機,忙不疊喊道:“哎喲我靠,是自己人,是自己人别打!!”
聲音頓時響徹在小小的院落之内。
晉烈濃眉一皺,壯如驚天海嘯的劍勢轉瞬間變作蒙蒙細雨,劍刃舉重若輕地落在王衡的盾牌上,盡顯高深的劍道修爲。
在他身後,佟玉的驚鴻槍抵在了後心。
不遠處,年輕男人眉宇間盡顯狠辣,手持如墨似的匕首斬去韓小武的頭顱,然而兩者間卻橫跨着一道宛如天塹般的森藍冰焰。
匕尖陷入冰焰間動彈不得。
疾霆不暇掩目,雙方的沖突來得快,去得更是神鬼不知。
“王衡,佟玉,你們怎麽也在這裏。”晉烈放下拳臂,皺着眉頭問道。
還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晉烈兩人與王衡一樣隸屬罰惡司,平日裏也算是擡頭不見低頭見,好在都及時收了手,也沒引起特别大的動靜。
“佟玉!”
韓小武呼喊了一聲。
佟玉一見年輕男人的臉色,哪裏還不明白甚麽意思,立即取出一瓶丹藥擲了過去。
且不說韓小武幫年輕男人療傷。
王衡和佟玉此時内心亦是疑窦叢生。
“這句話我也想問你來着。”
王衡瞥了眼另一邊療傷的兩人,語氣複雜地說道:“莫非你也是被三淮水寨的人發現,從而逃到這裏來的。”
晉烈注意到王衡的氣息遠沒有往常穩定,再看其一身剛剛愈合的傷痕,他又非愚笨之人,卻也隻能點一點頭。
“晉烈也是差一步突破大叫喚。”
佟玉雙眉似劍般交抵,道出的話音隐隐透露出一絲不安:“合着這地方就有了四個号叫巅峰的鬼使,外加一名号叫初期……”
某種無形而壓抑的氣氛沉入衆人心間。
又随着晉烈的話宣洩而出:“既然我們都是被驅趕到這,那就說明……”
轟隆!
忽然,震天撼地的巨響迸發。
那一道搖曳的火光在衆人擡頭之際直沖雲霄。
随即,又有一道恢宏的結界宛如倒扣的碗從天而降,蓋住這一塊區域。
“他們有全殲我們的本事。”
粗犷雄厚的聲音姗姗來遲。
但見所有的房屋樓舍一瞬間消失不見,韓小武一行人卻也正此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遠處有兩個鬼使,東邊又有三個,西邊有五個。
總共加起來不下二十餘人。
這次考核也就七十五名鬼使,這裏就聚齊了一小半。
滴答~
倏忽,一點雨水落下,打在青石磚上,染了一抹烏漬。
韓小武扶起年輕男人,眸光漾着黑壓壓的雲海,一道又一道披堅執銳的甲士顯露出身形,總有數萬之數。
又有服飾各異的邪魔外道,各個實力不弱。
頃刻間。
暴雨帶着刺骨殺意傾盆而下。
“乖乖,真是好大的陣仗呀。”王衡皮笑肉不笑道。
心間的殺意同樣猶如烈火,燒得降下的驟雨升騰起滾燙的熱霧。
須臾間。
二十餘名三司鬼使齊齊相聚在小小的院落當中。卻也似樊籠一般。
“衆位兄弟,怎麽說。”
“殺!”
“我是沒那個臉用令牌的。”
“嘿嘿,真以爲吃定了我們不成。”
三言兩語間,衆人達成了共識。
狂風吹得越來越猛,層層烏海中倏地從中分出一條道路,喚作豺狼的陰鸷男人邁步走出,居高臨下地俯視一衆陰司鬼使。
“獵物中了陷阱,也就不難解決了。
“一會兒還得仰仗諸位用功了。”
豺狼神态倨傲,睨了眼邊上一群中立勢力的家夥。他攤開的右手有一灘盈盈靈光,内裏卻是枚造型精美的螭紐寶玺。
“我們出力可以。”
相貌頗爲正氣的男人明顯是中立勢力推出來的代言人,雙眼直視豺狼。“可是不是也要告知我們靈源公接下來的計劃和安排。”
否管先前心中有幾般算計,自打他們向王衡等人出手的那一刻,自身的命運就已經與三淮水寨牢牢捆綁在一塊,可雖是如此,他們還是希冀可以逃出生天。
“呵呵呵。”
聞言,豺狼陰陰笑了兩聲。
直把道貌岸然的男人笑得直鎖眉,心生憤懑偏生又發作不了。
“想出去就直說嘛。”
豺狼将手裏的寶玺往上一扔,複而接住。“靈源公又怎會将你們往絕路上逼,把這夥人解決完,我會開一道傳送門讓你們離開三淮水寨。
“自那以後,是生是死,那可就是聽天由命了!”
“這是當然,這是當然。”
相貌正氣的男人忙不疊颔首。
在他身後的諸人自然是全部聽到了豺狼的話,面上紛紛露出一絲喜色。
倒是人群一角,一名容貌俊武的男人敏銳注意到豺狼眼中一閃而逝的諷色,唇邊噙起若有若無的笑意。
須臾後。
砰砰砰!!
伴随震蕩寰宇的戰鼓聲響起,豺狼猛地用力握緊寶玺,玺上的螭龍陡然活了過來,一枚枚魚鳥篆首尾相連,熾盛靈光大放。
陣陣威嚴的龍吟在豺狼靈台響起。
說時遲,那時快。
溢着磅礴能量的法陣光圈密密麻麻地自鉛海中出現,宛如炮台似的對準下方的陰司鬼使。
“砰!”
面上滿蘸殺機的妖怪舉起鼓槌重重落在戰鼓上,開啓了圍殺的号角。
……
……
那一瞬間。
黑沉沉的天穹像似燃起了滔天大火,火光兇猛得令人膽顫。頃刻,一道又一道彷如隕星般的能量法炮自蒼天墜落,遮天蓋地,如天災末日一般。
“受傷的在後頭綴着,你們負責左右兩翼,我來做箭頭。”
晉烈虎目圓睜,渾身殺伐氣焰一瞬間攀升頂峰,當即變作一道沖天而起的暴烈虹光,赫然撞上墜落的法炮!
熾熱的焰苗在周身爆開灑落。
二十餘道虹光發起決絕的沖鋒,映着燃火的天穹,盛放心中的殺意。
數以萬計的甲士渾然一體,直如盤踞在雲海上的巍峨城牆。
下一瞬,晉烈破雲而出,強壯的身軀有萦繞不去的硝煙氣味,注視面前一張張同樣堅毅的面孔,虎眸綻出攝人的兇芒。
“嗬!”
晉烈粗壯的手掌握緊闊劍,猛地高舉下落。
宛如火山爆發的一瞬,洶湧的岩漿沖天而起。暴烈的劍鳴侵徹九霄。
“啊啊啊啊啊!!”
倏忽,那是一個人的呐喊,又像是無數人的呐喊。
其音撼天。
位于前頭的甲士們高舉盾牌,偌大的金黃符箓壁壘悍然擋在了闊劍之前。
“——砰。”
劇烈的氣浪席卷而出。
符箓壁壘裂開密密麻麻的猙獰裂縫,好似下一瞬就要破碎開來,而數百名甲士紛紛嘔血倒地,身上的甲胄同樣分崩離析。
也即是這時,貫穿蒼穹的長槍緊随而至,瞬間穿透晉烈的身形。卻無血液紛飛的畫面,唯有一縷縷純粹而剛猛的劍氣四散。
劍氣化形!
晉烈沒有躲,隻是壓低身軀跨步欺近,凝實的陰氣覆蓋周身,肩膀狠狠朝着面前的符箓壁壘撞去。
清脆的咔嚓脆響,點點靈光飄逝。
晉烈爆出極強的力量,成爲壓倒壁壘的最後一根稻草,拳臂肌肉猶如磐石般隆起。在這一刹那,他能清晰感受到來自面前如山如海的龐然氣機。
若是放在往常,晉烈會選擇剛柔并進的方式來打開局面,而非這樣硬碰硬,因爲那樣太過耗費力量,也過于不智。
但是眼前這種局勢,他們更需要展現出無比昂然的氣勢。
因爲,這絕不是困獸猶鬥!
闊劍挾着呼嘯的風聲,再一次發起猛烈的進攻。
砰!
激蕩的交鳴聲在一瞬間壓過了炮火轟鳴。
鋒銳的槍頭應聲而斷,晉烈單憑一己之力便打開缺口,可是刺出的槍戈依舊如林,甲士們握着槍身的手始終有力沉穩。
“殺!”
“殺!!”
氣機渾然一體的數萬甲士邁出整齊劃一的步伐,緩慢而又堅定地向前推進,哪怕晉烈的劍氣在頃刻間削了百餘人的身體,依然阻擋不了山海的覆蓋。
宛如蜉蝣撼樹一般。
四面八方擠壓而來的壓力使晉烈的沖鋒陷入了緩慢。
至少比先前慢了一點。
‘随着戰鬥,結界在成倍提升他們的力量!’
晉烈虎眸顧盼,觀察到甲士們身上的甲胄、兵器以及氣機都在與這個巨大的結界進行共振,如同呼吸一般。
每一次呼吸,他們身上都會閃爍起繁複的雲箓,某種無窮無盡的力量借着特殊的雲箓進入甲士們的身體,氣勢一路高歌猛進!!
‘非常高明的結界!’
晉烈是個資曆深厚的老鬼使,外派出差的次數不再少數,兩個回合的交鋒就使他明白這個大型結界的特殊性。
軍隊是一個整體,尤其是面對晉烈這種離大叫喚隻有一步之遙的強者,想要以兵鋒堂堂正正碾壓過去,必須将整體化爲一。
雲箓;結界;
甲士們每一次進攻,不僅是在宣洩體内暴漲的力量,亦是在熟悉新的力量。
以戰養戰,鋒芒愈盛。
“殺呀!”
一名名甲士的臉透出戰火燃燒的鐵與血,他們高舉長矛,如巨大的荊棘叢林般從上往下朝晉烈及身後的鬼使們覆去。
“殺!”
喊殺聲震蕩寰宇。
這就是馮夷的軍隊,三淮水寨的軍隊!
雄厚的殺機凝聚成一頭龐然兇獸,其狀如猿,白首赤足,名曰——朱厭!
“吼!”
朱厭高舉拳臂,錘向螞蟻似的晉烈等人。
“來得好!”
晉烈渾然不懼,一雙怒眉張揚,渾身力量奔行到極緻。
他的劍與人一樣,剛猛純粹,一往無前。
神劍!
暴烈的光在劍刃上盛放。
劍意縱橫,身前數不清的甲士割麥子似的倒下,又有數不清的甲士毫不懼死地上前填補空缺,此情此景恰如嘯浪與礁石。
就在闊劍與朱厭之拳即将相觸的刹那。
不遠處,突然暴起一道銳利劍光刺向晉烈,快得猶如閃電。
出這一劍的人,抓得時機可謂是妙至毫巅。正好晉烈的心神都在甲士以及由殺機凝鑄出的朱厭身上,剛好毫無防備。
危機逼命。
晉烈靈台蓦然敲響警鍾,肌膚顫栗,眉頭卻不帶皺一下。他立即意識到單憑自己的護身術法難以抵禦劍鋒,于是幹脆偏轉身體,盡可能地避免要害受創。
“砰——”
“砰!”
接連兩道巨響,飓風呼嘯而出。
朱厭跄踉後退。
也即是這時,銀色的大盾突地闖進晉烈的餘光,悍然擋住偷襲的劍光,卻是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了他的身旁,張口笑出豪邁道:
“老晉,風頭差點全被你丫搶了去。”
關鍵時刻,王衡神兵天降。他瞅去遠處持劍的正氣男子,神念叮囑道:“小心點,我們的對手可不隻有面前這支軍隊。”
铛!
晉烈擡劍逼退欺近的如林長戈,卻是皺眉回道:“你怎麽上來了。”
要知道王衡的現在狀态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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