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下吧。”
趙玄靈将古盒遞到李馗手中,溫和一笑:“貧道很欣賞像你這樣的後輩。不是所有人都能如你一樣具備勇氣和信念去做這些事情,反而顯得愈加難能可貴。
“如同黑暗裏的一盞明燈,給予他人向往光明的勇氣。”
說到這裏,趙玄靈語氣帶上幾分感慨和欣慰:“長城、大秦乃至于這個世界都需要你這樣的人來點綴。這枚丹藥,算是貧道的一份心意,不必覺得難爲情。”
毫無疑問,這是很高的評價。
李馗鄭重收下,開口說道:“謝謝趙長老。”
“不用客氣,李客卿要加油。”
趙玄靈唇邊的弧度上揚,看向李馗的目光絲毫不掩蓋賞識的意味:“這是可以直接聯系到我的符箓,如果有需要貧道幫忙的地方,定會盡綿薄之力。”
一張黃底符箓飄到古盒上面。
既然都收了寶丹,李馗也不會特意矯情,再次道謝。
随即,趙玄靈便不再多言,轉身向會議室門口走去,紫色鶴氅微微擺動間,身影如夢幻泡影一般消失不見。
李馗目送高功離去。
初次見面,趙玄靈予李馗的印象很友好。
平易近人,甚至帶了點慈愛。
“難得呀今日。”
蒙佑秦雙手攏于道袖,瞥了李馗一眼,笑着調侃道:“李小弟,我算是看出來了,今天你可是個香饽饽,本道得有多少年沒見到這景象了。”
“蒙大哥瞧你這話說得,你就别調笑我了。”
李馗微微握緊掌間的古盒,頗爲好奇問道:“說起來我還是今天第一次認識趙長老,他老人家一向對人都這樣嗎?”
“雖說趙長老對後輩經常會有提攜,可有如此待遇的不超過五指之數。這一顆九虎轉靈玄丹單是煉制就要花費十餘年的時間,其中有些所用的材料至如今更是已經絕迹。”
蒙佑秦寬慰道:“不過以你的表現來說,絕對值得!”
随即,他有意提點道:“李馗,其實不難從今天的會議看出來,赢首長打算推你出來做濱海長城的一枚旗幟。毫不誇張地說,未來的你将等同于濱海長城。”
李馗忽然覺得手裏的古盒變得沉甸甸。
不過認真而言,當赢王權将所有的功勞都讓到自己身上時,李馗已經隐隐意識到了赢首長的打算,他的内心其實已經做好了準備。
蒙佑秦唇邊弧度揚了揚。
好久沒見到這麽有趣的朋友了。
就在這時,李馗眸光一閃,忽然想起前來營救赢君羨的另一名神秘人,意有所指地問道:“蒙大哥,趙長老跟聶客卿比起來,哪一位更厲害。”
“你這個問題,問得挺有意思。”
蒙佑秦飽含深意地注視李馗,随即擡手一揮。“我們邊吃酒邊說!”
立見兩人面前陡然出現一扇木門,門扉自動打開,顯出一片桃花源般的景色。
蒙佑秦一馬當先,李馗緊随其後。
會議室内沉入寂靜。
……
……
桃花燦漫,風光旖旎。
遍布桃樹的小島,島中心立着一間普普通通的茅廬。
李馗和蒙佑秦坐在庭中,面前擺着一張石桌。
“來,請君品一品。”蒙佑秦擡手一招,不遠處的冰潭裏騰起一個酒壇落于桌面。
酒水入碗,漾起微弱漣漪。
李馗自是不會客氣,抱着好奇心抿了一口,卻是不由眼前一亮。
說實話,他自認品過的好酒不在少數,唯獨這口千年釀入喉,隻能用一個詞來形容,純正,舌尖回味起甘甜,緊随而至的就是自丹田席卷全身的滾滾熱氣。
“夠勁啊~”
李馗舒服地微眯起眼。
“當然夠勁,這酒兒可是赢王權的寶貝。”
蒙佑秦眉毛一挑,頗爲得意地說道:“要不是煉化玄山君那頭老虎有功,那家夥可舍不得将寶貝分出一壇,你想想就知道有多麽不容易了!”
随即,他道:“這千年釀是用由靈氣滋養的糧食經過一套複雜的工序釀造而成,此後要一直存在極冰的環境裏方能保持純正的口感!”
“哈哈哈哈,那我可要多喝幾杯。”
李馗此時的心情很放松,臉上挂起的笑容也比往常多。
近來幾個月的時間各種事情應接不暇,巨大的陰謀旋渦不斷将自己卷入其中,尤其是面對赢君羨這種老狐狸精,他的神經已然崩成根弦,始終不敢放松警惕。
不過現在總算告了一段落。
其實上次在軍事基地裏接受那位女大夫的治療,李馗感到舒服痛快的根本緣由是他心裏知道赢君羨短時間内不會再出來作妖,因爲這家夥不會打沒把握的仗!
自己也終于能夠好好放松一下。
同理,李馗現在與蒙佑秦吃酒聊天,心裏也無需去算計什麽,感到十分舒适放松。
“李小弟,你剛才問我。
“聶仙鍾跟趙玄靈哪一位更厲害些。”
蒙佑秦手臂搭在膝蓋上,半倚半躺,眺望遠處的碧海金沙:“嘿,老聶不在這裏,也就不用擔心他的自尊心受挫。
“雖然聶客卿劍術通玄,但與趙長老相比在實力方面還是有一定的差距。”
“趙玄靈四百年前就已經名揚大秦,一手天心派的鎮派功法【太上北極伏魔神咒殺鬼寶箓】不知令多少邪魔外道聞風喪膽。”
說着,蒙佑秦瞥了眼李馗:“而且天心派可是道教三大雷法派之一,趙長老的雷法造詣也就比那一位平市負責人張道一弱。”
“那還真是厲害啊。”
聞言,李馗發自内心地感歎道。
現在的長城内部都默契地認爲張道一已經達至脫胎境界,單論實力方面已是長城第一人,有這樣的人物做對比,可見趙玄靈的實力,而且他最擅長的不是雷法,乃是符箓神通!
蒙佑秦端起酒碗一飲而盡,暢快地哈了口氣:“說到這裏,我想趙長老這麽看重你,也許是覺得你跟他年輕的時候很像。”
言語間,他眉眼揚起,津津樂道:“趙玄靈年輕的時候十分嫉惡如仇,我記得有個非常有名的故事,當時他爲了追一個邪魔外道,整整追了四個月……”
交談聲不歇,時不時響起大笑。
兩人什麽都聊。
蒙佑秦非常健談,先前他曾說過處理完玄山君的事情後,便給自己放了個假,不難看出是個喜歡逍遙世間的人。
諸多趣事在他口中娓娓道來。
李馗有時候會問起關于聶仙鍾的事迹,有趣的是蒙佑秦對此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和煦的風聲拂過。
伴随朵朵桃花落地,響起一道帶着笑意的男音。
“說起聶仙鍾……”
——
——
另一邊,湯山鬼界。
“來,現在所有妖精都聽我的指揮!”
脖頸長着一圈紅色鬃毛的大頭鬼奮力喊道:“第一組,上!”
隻見遠處的土撥鼠、地龍、穿山甲一衆妖怪們立即施法吐出厚重的泥漿湧向面前的廢墟,原本坑坑窪窪的大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填平。
粘稠的泥漿在很短的時間内結實幹硬。
“第二組,繼續!”
數百隻草木成精的妖怪對視一眼,齊齊施展法術。
一棵棵蘊着盎然生機的花草樹木點綴着空白的大地。一頭體型壯碩的象妖昂起長鼻,噴出粗壯的水柱,在半空中劃出一道美麗的弧線落地。
朦胧的濕氣裏,顯現出橫跨綠茵的天虹。
“哇,彩虹呀!”
“好漂亮!”
幾名妖怪忍不住開心地大叫起來。
放眼望去,三萬六千名湯山妖怪鬼物正在熱火朝天地重建家園。
既然當時趙霓裳選擇站在長城一邊,那麽投入到湯山鬼界的東方神劍自然也是個假貨,爆炸的威力隻是将鬼界的地表進行了摧毀,并沒有損害到這個大型洞天福地的根基。
并且在戰後的第一時間,赢王權就讓自己的嫡系部隊将鬼界封鎖得嚴嚴實實。
這種合乎情理的操作也沒有引起赢君羨的懷疑。
所以,
此時此刻的湯山妖怪們可以重建他們的家園。
一間間栖身的石屋鱗次栉比,清澈幹淨的小河流淌至鬼界的每一處角落,大家夥們都在爲新的家園獻上自己的一份力量。
萦繞不去的戰争陰雲亦是在打鬧和歡聲笑語中流逝幹淨。
雖然想要恢複鬼界之前的模樣,還需要一段很長的時間,但是經曆了這麽多的事情,對于他們來說現在已經很滿足了。
偶爾,妖怪們會看向遠處的山峰,隻見安義宮立于山巅。
帶來難言的心安。
更是在訴說——
這個家沒有垮!
……
……
安義宮後面的一處斷崖。
披着雪白大衣的趙霓裳帶着鄧青眉來到這裏。
鄧青眉摟住趙霓裳的手臂,精緻的小臉揚起燦爛笑意,眉宇間的仇恨已是煙消雲散,她打量空曠的周圍,好奇問道:“公主,我們來這裏做什麽?”
“來這裏放下一些東西。”
趙霓裳臉色稍顯蒼白,精神頭卻很足。
她的傷勢要比李馗嚴重數倍有餘,需要幾十年乃至于數百年的時間來休養。
聽到公主這番話,鄧青眉心思電轉,似乎意識到什麽。
“自從安義死後,我所有的心事都藏在這裏。”
趙霓裳語氣有點低沉,卻帶上了以往不曾有的灑脫,嘴角勾起一點弧度:“這個地方連你這隻小狐狸都不知道,它是我最後的避風港。”
鄧青眉眨了眨眼,沒有說話。
隻是用力抱緊趙霓裳的手臂,将自己的身子緊緊與公主貼在一起,似乎在以這種方式告訴趙霓裳自己的陪伴。
“傻丫頭。”
趙霓裳微微一笑,伸出手掌輕輕往上一擡。
立見一根根梅樹自地底搖曳長出,沒一會兒的工夫便已成林。
梅林深處,立着一間小樓。
“走吧。”
趙霓裳帶着鄧青眉來到小樓前,踏上木階,推開面前的木門,徑直走進屋内。
進來的第一眼就是幾乎将整間屋子占滿的鏡子,不下數百之數。
就在這時,随着趙霓裳的到來,鏡面開始自動顯現出一幅幅生動的畫面。
俊朗公子與絕色麗人相擁湖畔。
“這是?!”鄧青眉面呈顯著的驚訝,環顧周遭,瞳孔不禁睜大:“公主,這些全都是你跟蘇太守曾經的回憶嗎?”
“是呀。”
趙霓裳的目光掃過每一個鏡子,眸底不自主地流露出懷念與幸福,臉上的笑容十分陽光:“你還不知道吧,當時我跟安義成婚時的洞房就在這裏。
“和他相處的時光是我一生當中最美好,也是最難以割舍的記憶,我真的舍不得放下他。”
鄧青眉微微張口,卻不知該說些什麽好。
趙霓裳阖上眼深深吸了口氣,旋即又緩緩睜開:“這裏是我的港灣,卻又同時成了我的囚牢,數百年來我也從未想過從這裏邁出去。
“可是如今經曆了這些事……”
話語聲頓了頓,趙霓裳自嘲一笑,一雙清澈的眼眸看向鏡子裏成熟穩重的蘇懷青,坦然道:“我方才幡然醒悟,這些幸福的記憶不應該成爲我的囚籠,想必安義也不會想見到我這副樣子,因爲執念忽略掉身邊的至親。”
說着,趙霓裳瞥了一眼鄧青眉。
“公主,我會一直一直陪在你的身邊!”鄧青眉握緊拳頭,神色非常認真。
趙霓裳心間淌起暖流,笑着點頭。
随即,她重新看向占滿整間房屋的鏡子,心裏想道:“安義,我們已經很久沒有向前走了,幸好現在還不晚,我與你可以重新出發!”
但見趙霓裳一揮手。
眨眼間,數百個鏡子齊齊消失不見。
“诶,公主!!!”
見此一幕,鄧青眉立馬不可置信地盯着趙霓裳,有點不知所措地喊道:“你爲什麽要這麽做,這可都是你跟蘇太守的……”
“哎呀,青眉你不要這麽大驚小怪的。”
聞言,趙霓裳有點無奈卻又認真地說道:“我又不是失憶了,隻是将它們重新放回到心裏,也是打開了一直禁锢我的牢籠,從今以後可以放下執念,大步向前走!”
聽到這裏,鄧青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進來前公主還跟青眉說起這事,人家一緊張就給忘了。”
趙霓裳寵溺地搖了搖頭,從布置禁制的櫃子裏拿出蘇懷青的骨灰,轉身向外面走去。
鄧青眉緊随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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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