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殿内。
挂起白紗簾帳的床鋪上,一道人影突地直起身軀。
少頃,見他輕手輕腳掀開被子,正欲下床。
倏然。
“殿下,今日怎麽這麽早就起來了?”
略帶一絲嬌憨鼻音的慵懶女聲自耳畔響起,吐氣如蘭,吹得耳廓發癢。
“把你吵醒了?”朱瞻基嘴角微笑,頭稍稍斜傾,耳鬓厮磨,“嗯,我要出宮一趟。”
聽到這話,女子似條魚般從羅綢中滑出上半身,露出羊脂似的白嫩肌膚,她眨了眨眼,笑得明媚:“殿下,我服侍你更衣。”
“好!”
朱瞻基牽着女子的柔荑,一同下床。
此女不是别人,正是與朱瞻基青梅竹馬,有十多年感情的孫氏,如今正是桃李年華,二十出頭的年紀。
朱瞻基赤腳站在光滑的地闆上,張開雙手;
孫氏則拿下衣架上幹淨的衣裳,一件件幫其穿戴整齊。
須臾,啪的一聲脆響。
“呀,讨厭~”
孫氏嬌媚的面容,浮起一絲紅暈,予人無限遐想,嗔怪道:“殿下急着出宮,還這麽不老實。”
“哈哈哈。”
朱瞻基不由開懷大笑,倏地想起件事,囑咐道:
“回頭你去看下善祥,陪陪她。”
“胡姐姐?”
孫氏一愣,她将束帶綁好勒緊,旋即展露笑顔:“好了殿下,一會我會去看胡姐姐的。”
“嗯。”
“殿下這是要去哪?”
“去一趟北鎮撫司。”
朱瞻基神情蓦地變得有些肅穆。
昨天收到染坊消息時,時間太晚,他沒辦法出宮,無法得知确切情況,思來想去,決定早起去一趟,看看到底怎麽回事。
“行了,我先走了。”
說完,孫氏便目送朱瞻基火急火燎地離去。
“殿下,你慢點啊。”
透過未關緊的大門,晦暗的天色映入眼中。
此時天剛蒙蒙亮,隻不過今天的天氣似乎并不好,陰雲密布,一副随時會下雨的樣子。
……
畫面一轉。
……
北鎮撫司。
李馗辦公室門口。
袁彬蹲在地上,垂着腦袋,滿面愁容,時而低聲自語兩句。
“副千戶,會去哪裏呢?”
“踏……”
蓦地,一堆雜亂無章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袁彬擡起頭,便見朱瞻基領着陳虎及一隊護衛,風風火火地朝這邊趕來,連忙起身作揖:
“錦衣衛總旗袁彬見過皇太孫殿下。”
“嗯。”
朱瞻基不鹹不淡應了聲,擡眼朝屋内看了一眼,空無一人,沉聲道:“李馗呢?”
“大人至今未歸。”
袁彬低聲回道。
“你先跟我說說,昨天染坊到底是怎麽回事。”
朱瞻基語氣不由帶上些許急切。
他出宮後先直奔李馗住的小院,進去後發現沒有人,這才趕往北鎮撫司,哪成想……
“回殿下,昨夜……”
袁彬言簡意赅地将昨晚的事情告訴朱瞻基。
“你是說你進去後,隻有裴鳴一人昏倒在地,李馗不見蹤影?!”
朱瞻基皺着眉頭,語調稍有擡高。
心中不妙的預感果然成真,昨天兩人在皇宮分别時,他就猜測過會不會是陷阱。
等等……
“你知道裴鳴在哪嗎?”
“知道。”袁彬毫不猶豫道:“事發後,裴千戶第一時間被送到了真武廟内。”
裴鳴雖位東廠千戶之職,但本質上他仍是武當弟子,出事後也是送到道派據點進行治療。
另一面,昨天德順染坊後院狼藉一片,隻剩裴鳴存活,李馗消失,爲了以防萬一,這些關鍵情報袁彬早就調查清楚。
“好,袁彬你跟着來。”
朱瞻基止不住颔首,吩咐了一聲,扭頭就走。
一行人當真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直接駕馬趕往北平城内的真武道觀。
……
……
武當道派是名副其實的大明國教,當做皇室家廟來扶持。
朱第下令在北平修建的道觀廟宇就不下雙手之數。
真武廟,便是香火最爲鼎盛的一處。
值得一提的是,林東東死前最爲常去的道觀,不是别處,就是這裏!
“籲。”
朱瞻基翻身下馬,擡眼四顧,攢簇的烏泱泱人頭撞入眼簾。
廟前坐落一尊偌大的青銅鼎,旺盛的香火扶搖直上,盡管眼下時辰尚早,數不清的虔誠信徒已來到真武大帝神像前禱告,隐隐能聽到裏頭念誦法文的聲音。
“走,進去!”
朱瞻基收回目光,快步踏上台階,進入廟内。
皇太孫的到來,很快引起了廟内的轟動。
一名鶴發童顔的老道士,懷裏捧着拂塵,從人群裏走出,後頭還跟着一名不過五六歲的小道童,徑直來到朱瞻基面前,擡手作了個稽禮:
“真武廟方丈清雲見過皇太孫殿下。”
方丈一詞并非佛教所獨有。
道經說:“方丈乃人天教主,度世宗師,演龍門之正法,撐苦海之慈航,作全真之模範,律門之綱領,非有道之師,不可立也。”
能當上真武廟的方丈,清雲道長必是德高望重且實力高強之人。
朱瞻基心裏自是明白這點,頗爲恭敬道:
“見過清雲方丈。”
清雲方丈笑了兩聲,直言道:“想必太孫是爲了裴鳴而來吧。”
“方丈料事如神。”
朱瞻基點頭,開門見山道:“裴鳴他醒……他傷得怎麽樣?”
“呵呵。”
清雲方丈臉上的笑意似有些無奈,一甩拂塵,伸手作請狀:“殿下請跟我來。”
穿過四通八達的長廊及多處殿宇,終于來到一處木樓。
木樓後方便是一座雲霧萦繞的山峰,宏大的誦文聲也似乎悄然遠去,充斥着靜谧。
“殿下,就是這裏。”
清雲方丈來到房間門口站定,眼睛卻看向朱瞻基身後的十幾名護衛。
“你們呆遠點。”
朱瞻基心領神會,立即低聲吩咐。
“是。”
護衛們拱手後退。
緊接着,清雲方丈輕輕推開木門。
盤坐在床鋪上,閉目休息的裴鳴進入衆人視線。
他臉色極爲蒼白,聽到推門聲音,先是停止行功,吐出一口濁氣,方才睜開眼睛看向門口,幾張熟悉的面孔映入眼簾,不由吃了一驚:
“師叔,皇太孫殿下。”
裴鳴欲要起身施禮,卻被朱瞻基快步走過來一手按住,“行了,你傷成這樣就不用了。”
“謝殿下。”
裴鳴感激道謝。
“見到你沒事,我就放心了。”
朱瞻基習慣性客套了一句,随即直入主題:
“昨天在德順染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李馗去哪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