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赤裸裸的威脅葉德财是絕對受不了的,眼看着掄起袖子就要下去拼命。就木一把攔住他,使了個眼色,自己則一言不發,拾起鋤頭,默默挖掘起來。經過矮樹林一役,就木已經成爲了衆人的精神領袖,但見連就木都服了軟,不由得也洩了氣,悶聲不響的開始挖掘。
葉德财心中憤怒難平,低聲問道:“爲啥不跟他們幹?”
就木搖了搖頭,道:“怎麽幹?拿鏟子去幹子彈?”他示意性的看了看衆人,聲音壓的更低:“況且這裏還有這麽多工友,真幹起來一個也别想活。不如暫時忍耐,等待時機,再做打算。”
就木的一席話瞬間将葉德财的怒火澆滅,他在心中暗自權衡了一番利害關系,雖有不甘,卻不得不承認就木的做法的确是正确的,隻得黑着臉,有一鏟子,沒一鏟子的挖掘起來。
金大奎原本還特意給王八蓋子加滿了子彈,以爲就木得知真相之後一定會組織衆人反抗,沒想到事态的發展竟會如此順利,着實出乎他的意料。他随即湊近王威廉,低聲耳語道:“王先生,你看,我就說沒問題吧。就算出了什麽問題,咱們有槍,也沒什麽好怕的!”
王威廉聽罷,滿意的點了點頭,說道:“你們中國有句話叫槍杆子裏出政權,現在看來果然是真理!”
二人大笑着互相恭維了幾句,勾着肩,搭着背,到一旁的背陰處徑自乘涼去了。四名紅衛兵依舊嚴陣以待,不敢有絲毫松懈,手中端着槍,監督着衆人挖掘。
葉德财猛的一鏟子下去,隻聽得“邦”的一聲悶響,好像挖到了岩石,鏟子邊沿的鐵皮直翻卷進去。他氣鼓鼓的把鏟子一扔,撂桃子不幹了,蹲坐下來,抱怨道:“媽的這裏當真會有什麽古墓?依俺看,這不就是座土疙瘩山嘛。”他有一句,沒一句的說着,末了去問就木:“恁是咋看出這裏有墓的?”
就木擦了擦額上熱汗,說道:“這裏一面朝林,三面空曠,實乃一處幅員遼闊的風水寶地,再加上金大奎這些倒鬥的物件,這山裏頭肯定有墓,而且一定是座古墓。”
葉德财想不明白,又問道:“你咋知道一定是古墓?”
就木笑道:“現在的人要是死了,無非就是随便尋個地方,埋了,立個碑便是了。誰會花這麽大的力氣把自己埋到這湛青山裏頭?如此考究的埋葬方法和埋葬地點,隻有古人才做得出來。”
葉德财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恁說的這麽邪乎,那恁看不看得出來這古墓的年代?”
就木拿鏟子去敲了敲斜坡上的岩石,說道:“如果這裏有别的出路,金大奎必定不會如此大費周章的進行開挖。也就是說,這座墓自建成之後,就再沒人進去過,我想建造此墓的工匠應該也全部死在裏面。從這裏的地質面貌和岩石風化程度來看,距今至少得有三千多年吧。”
“啥?三千多年!”葉德财幾乎跳了起來:“那咱這麽挖下去,還不挖出個鬼來啊!”
就木斜眼去瞟不遠處正談笑有聲的王威廉和金大奎,冷冷道:“真有鬼我反而不怕,怕就怕有些人比鬼更惡!”此時,他基本可以斷定金大奎倒出來的冥器,銷贓的手段正是王威廉。這王威廉看着人模狗樣,估摸着就是那種倒賣死人物件的黑市商人。這座三千多年前的古墓,能倒出什麽物件來誰也不知道,說不定藏着什麽價值連城的稀罕玩意兒,難怪王威廉明明被那女鬼和猴群吓了個半死,還執意要進山,金錢的誘惑往往超出人們的想象。
此時,忽然有人大喊一聲“這有個洞!”,金大奎聞言,立時飛一般的沖了過去。隻見黃土地上當真有一個直徑不過三厘米的小洞,裏面不時傳來陣陣陰風,聽着聲響,裏面好像存在着很大的空間。隻是周圍全部被堅硬的岩石擋住,光用鏟子是挖不進的。金大奎見狀,仰面笑道:“找到了,終于讓老子找到了!”
就木也聞訊而至,他怔怔的望着洞口,分明聞到了一股濃烈的屍氣,正從洞内徐徐湧出。這股屍氣和矮樹林裏那些黃皮子身上的屍氣同出一轍,心想再挖下去怕是要出事,剛要去攔金大奎,就聽見他一聲令下,紅衛兵已經從卡車上搬下了一箱箱封的嚴密的木箱子。金大奎随即虎吼一聲:“給老子炸!”
紅衛兵紛紛上了鐵鍬,撬杆,三兩下就把木箱上的橫木撬開,隻見裏面整齊的放着一排排圓柱形的東西,外頭用黃色的牛皮紙抱包着,發出一陣陣刺鼻的氣味。就木皺起了眉,不由得心道:“這卡車裏面裝的果然是炸藥!”
紅衛兵将一管管炸藥安置在洞口周圍,又小心翼翼的安插好雷管,眼看就要引爆。就木一把拽過金大奎,厲聲喝道:“你既是土夫子出身,沒理由看不出這洞裏有屍氣!”
金大奎冷哼一聲,道:“那又如何?”
就木眼中閃出怒火,喝道:“這一下炸下去,沒人知道會發生什麽事。就算你不顧我們這些勞改犯的性命,難道,竟連自己的性命也不顧了嗎?”
金大奎大手一揮,将就木甩開:“我們這些人,與其說是倒鬥的,不如說是‘倒命’的。要想一朝富貴,就得拿命去換!”說罷,就下了命令:“炸!”
隻聽得“轟隆”一聲巨響,霎時土石沖天,沙塵彌漫,原本隻得三厘米的山縫已變成了一處足有一人多高,三人多寬的漆黑大洞。金大奎見狀,不由得喜出望外,剛要上前去一探究竟,但見洞内赫然閃出一道紫色強光,耀的衆人直無法睜眼。就木拿手擋住強光,勉強眯着眼去看,隻見那紫光中依稀可見一個個模糊的輪廓,看起來像是一個個厲兵秣馬,揚鞭跨刀的士兵。這些士兵和戰馬并沒有實體,仿佛隻是一團團稍有具象的紫色光霧。下一刻,爲首那士兵一拉缰繩,胯下戰馬随即發出一聲嘶鳴,馱着他縱身一躍,憑的越過了衆人,朝着矮樹林方向飛馳而去。此人好像是這群士兵的首領,他一走,後面的士兵皆跟着不安分起來,一道道紫色身影飛快的掠過衆人,不到一刻,皆沒入了滾滾黃沙之中。
葉德财見狀不由得又驚又懼,問道:“這他媽到底是個啥?”
就木定了定神,說道:“陰兵?沒想到居然是陰兵!”
葉德财從未見過就木如此詫異的表情,追問道:“陰兵是個啥?”
就木愣了一會,連連歎出幾口氣:“傳說古時候的王侯将相爲了顯示自己生前的地位,死後會用陰兵陪葬。這陰兵原本都是馳騁疆場的戰士,而且一定都殺過人。墓主死前會喂他們吃下一種特制的湯藥,讓他們進入一種遊離在生死之間的狀态,然後放入墓中陪葬。待得十年或者幾十年之後,這些士兵的屍體腐爛殆盡,靈魂卻能不滅不散,化作陰兵,永遠守衛着墓穴的主人。”
葉德财聽得直驚出一身冷汗,喃喃道:“古人還真是心狠手辣,什麽事都幹得出來!”
就木繼續道:“這種讓活人陪葬方法始于秦朝。你不要看現在的人把兵馬俑鼓吹的如何如何神秘,那隻是從秦始皇七十二座假墓穴裏挖出來的陶俑罷了。當年,我親眼見過那些士兵被硬生生灌入水銀,澆鑄在陶俑之内,放入秦始皇的真陵墓中陪葬。一夜之間,三萬多條活生生的人命啊”
就木說完這句話的時候,但覺什麽地方不對頭,葉德财果然怔怔的發問了:“恁親眼見過?”
就木立時改口,說道:“你聽岔了我是說傳說傳說我親耳聽過的傳說”
此時,金大奎戴上護目鏡,癡癡的望着陰兵消失的方向,末了不由得仰天大笑起來:“生前虎符加身,死後陰兵守墓,錯不了,一定錯不了!王翦啊王翦,老子終于找到你的墓了!”
就木聞言,不由得心思一沉,詫異道:“什麽?這金大奎當真是個要錢不要命的主,居然敢來倒王翦的鬥!”
葉德财問道:“王翦是誰?”
就木無奈的搖了搖頭,道:“這王翦乃是秦國大将,手握重兵,也是秦始皇最倚重的武将之一。據說王翦祖籍漢中,也就是今天的陝西。”
葉德财眼睛都亮了,連聲道:“那不就是咱們這地方嗎?”
就木點了點頭:“那時候的人講究個落葉歸根,死後一定要将屍體運回故鄉埋葬。他金大奎不惜殺害那麽多人的性命,鬧出這麽大的動靜,看來這王翦的将軍墓十有八九是真的!”
話音未落,他的腦中忽然閃過一絲靈光,把一路上發生的所有事情串聯起來,頓時臉色一變,最後隻得出一個結果——怕是要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