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進山開荒的隊伍多爲老弱病殘,哪裏抵擋得住動作敏捷,頗具殺傷力的猴群的襲擊,衆人皆出現了不同程度的受傷。就木乃道士出身,懂得一些藥理醫道,衆人的傷患雖不足以緻命,可傷口上不約而同的出現了嚴重腐爛現象,隐約冒着一絲絲詭異的黑氣。就木這一生遇到的怪事沒有一萬也有八千,當即判斷這是屍氣,不能長時間存留在活人體内,如果不及時處理會馬上擴散到全身皮膚和髒腑之内,輕則潰爛,重則喪命。當時的醫療條件相對落後,衆人又是匆匆進山,并未攜帶什麽醫療急救物品。就木讓葉德财組織沒有受傷的人員,爲受傷人員進行緊急急救,務必要将被黃皮猴咬傷、抓傷處的血肉剜掉,阻止屍氣蔓延。
刮骨療傷豈是常人所能忍受,衆人隻能咬着樹枝,疼的滿頭是汗,勉強配合治療。畢竟,在疼痛和活命之間,人總是懂得取舍的。還有一部分的人思想古闆,不願意配合治療,認爲就木隻是在危言聳聽。無奈之下,葉德财隻能将其打昏,用樹藤綁住手腳進行強制治療。急救展開了約莫一個小時,衆人基本上都已緩過勁兒來。此時,就木正蹲坐在地,仔細研究着一具死去的黃皮猴屍體。這黃皮猴便是被金大奎三槍打死,又奇迹般活過來的那隻,看起來現在已完全死去,屍體也已涼透。就木将屍體翻了個身,隻見那黃皮猴腦門和腹部皆有搶眼,傷口上不時有屍氣湧出。就木心想,黃皮猴性子溫順,多食蔬果草皮,更本不吃肉,更不會無端攻擊人類。他瞧着那幾乎将要散去的屍氣又想,看來讓猴群發狂,死而不僵的原因,應該就是這屍氣在作祟。可是,這無端端的又是哪裏生出的屍氣?若不是存心爲之,屍氣又如何能進入猴群體内。
正想着,金大奎忽然走了過來,拍下就木肩膀,将臉湊近,一臉嚴肅道:“兄弟,敢問是哪路高人?”
就木瞧他忽然變了态度,不由得笑道:“早年間爲了吃飯,做過道士。”
金大奎臉色一沉,又道:“兄弟,如果不願意趟這趟渾水,現在就可以走。”
就木心想這金大奎怎生改了脾氣,莫不是怕自己撞破了什麽不應該知道的事?他點了點頭道:“渾水?敢問金隊長,咱們此行究竟要去做什麽?”
金大奎霍然起身,扶了扶肩上的軍大褂,臉色已變得很不好看:“話已至此,兄弟聽便聽,不聽便繼續跟着。”他原本轉身要走,忽然轉頭冷冷的瞪了就木一眼,道:“不過要是出了什麽事,别怪老子沒提醒過你!”
就木冷冷的瞧着他,意味深長的點了點頭。不多時,葉德财便從就木身後冒起頭,低聲說道:“這件事憑的古怪,既然他讓你走你爲何不走?”
就木看着四周東倒西歪,傷成一片的衆人,說道:“你也說這事憑的古怪,我要是現在走了,你們怎麽辦?”他轉頭去看葉德财,繼續道:“要是你害怕,你就先走,不用管我。”
葉德财頓時來了脾氣,一拍胸脯,喝道:“俺怕啥?憑啥恁做得英雄,俺就得做狗熊?俺不走,俺要是走了就是烏龜兒子王八蛋!”
經過将近兩個小時的短暫調整和休息後,時辰已近子時。金大奎提議今夜就在林中露宿,等到天亮再走。王威廉不同意,這個地方他一刻也不想多待,顯然是對方才的事情心有餘悸。金大奎沒了辦法,隻能招呼紅衛兵,催促衆人繼續前進。末了,王威廉陰測測的找到就木,說烏骨雞的帳一定會找他算。就木向他解釋道,猴群中了屍氣,公雞血乃是至陽之物,有驅鬼僻邪之效。若烏骨雞不死,這裏所有人,有一個算一個,怕是都活不成。王威廉哪裏懂得這些中國道家的玩意兒,一心認定就木純粹是和自己過不去,臨了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氣呼呼的上了卡車。
經過了一晝夜的長途奔襲,淩晨時分,衆人到達了湛青山山腳。在晨曦的微光下,湛青山巍峨高聳,寸草不生,黃土覆蓋面積估摸着能達到百分之九十,遠遠望去有如一座光秃秃的黃土丘。葉德财第一眼瞧見湛青山,愣生生的斜眼說道:“這鬼地方能種出個啥?”
卡車環着山體繞行了一段,衆人就來到了一背陰之地。此地是一處陡峭的懸崖,隻有一處呈三四十度傾斜的陡坡蜿蜒匍匐在地,看樣子一直通到山腰。陡坡上釘着許多木樁,以藤蔓纏繞連接,時而方正,時而滾圓,也不知是幹什麽用的。山腳下似乎曾搭建過幾個簡易的帳篷,不過,現在皆已被風沙侵蝕,半數掩埋在黃土之下,帳篷周圍散落着許多遺留下來的鏟子和鋤頭,看着不新也不舊。
卡車緩緩停住,紅衛兵就從車後面的貨櫃上取出十來把鏟子,一股腦丢到了衆人身前。金大奎邁着王八步,從腰間拿出個牛皮套着的羅盤,前前後後比劃了一陣,随即對着衆人厲聲喝道:“沿着木樁上的藤蔓給我挖,挖不踏實的,回去統統關禁閉。”說罷,視線落在了就木身上,惡狠狠的瞪了一眼,這句話好像就是說給他聽的。衆人雖不明就裏,可聽了金大奎的話也不敢不從,紛紛拿起鏟子,開挖起來,一時間黃土沙塵漫天。
葉德财問就木有沒有出什麽端倪,就木隻是搖頭,并未答話。末了意味深長的笑了笑,徑自拿起鏟子山上去了。約莫挖了四五十分鍾,隻聽得孫老漢突然發出一聲驚呼。衆人皆圍将過去,但見一片低窪的黃土裏赫然埋着一具已經被挖出大半的屍體。屍體死了有些時日,血肉已經開始腐爛,蛆蟲不斷在他的鼻孔、眼窩中蠕動扭曲。孫老漢怔怔的看了一陣,突然呼天搶地的大哭起來,撲通跪倒,握住屍體的手,不住哭喊道:“我的兒啊你咋就這麽走了”
葉德财定睛一看,雖然屍體腐爛嚴重,可依稀能夠從臉部的輪廓中辨别出來,此人便是孫老漢的兒子孫小毛。不多時,斜坡上又響起了更多凄厲的驚呼,衆人開挖之下竟不約而同的挖出了許多腐爛過半的屍體。他們當中認識這些屍體的人不少,都是勞改二隊中,自己曾經的工友。此時,就聽見斜坡下響起一陣刺耳槍響,金大奎掏出王八盒子,空鳴三槍,沖着衆人叫喊道:“嚎什麽嚎,******快給老子挖!”孫老漢緩緩的直起腰來,步履蹒跚的沖下山去,一把揪住金大奎的領子,哭喊道:“金隊長,我兒子到底是怎麽死的?人是你們帶走的,現在沒了,你至少也要給我老漢一個交代吧,不然可叫我老漢怎麽活啊!”
金大奎的眼中突然露出兇光,冷冷道:“你要交代是嗎?”隻聽得一聲槍響,孫老漢慘叫一聲,揪住領子的手逐漸松開,低垂下去。金大奎一把将他推開,咒罵道:“這就是交代!”鮮血很快将金老漢胸前的衣襟染成血紅,他怔怔倒了下去,兩眼死死的盯着金大奎,雙手一通亂抓,口中低鳴有聲,卻隻咳出幾口鮮血,再也說不出話來。末了,雙腳奮力的掙紮了幾下,就沒了動靜。此時,也不知道誰喊了一句“殺人啦!”衆人皆驚慌失措,就要向着四周逃竄。
金大奎舉槍便打,王八盒子響過兩下,又有兩名勞改犯應聲倒地。他随即虎吼道:“媽的不想死的就給老子挖!”
衆人紛紛怔在原地,大氣不敢喘一聲,無奈之下隻得顫顫巍巍的拾起鋤頭,深一下,淺一下的挖了起來。葉德财本想沖下去跟金大奎拼命,一把被就木攔住,自己反而向山下走了幾步,義正言辭道:“看起來,金隊長不單單做過山匪,恐怕還是北派土夫子(盜墓賊)出身吧?盜墓淘土分南北兩派,其中北派善于分金定穴,這滿山的木樁就是你經過勘探,定下的穴位。還有,你方才所使用的羅盤,就是尋找墓穴的八卦定穴儀!”
金大奎随即沉默,惡狠狠的瞪着就木,好像并不驚訝。
就木繼續道:“現在我才明白,金隊長爲何急着催我回去。應當是忌諱我做過道士,怕我看出端倪來吧?”就木回過頭去對着衆人朗聲道:“各位工友,所謂的進山開荒從開始就是個幌子,那洋人和金大奎更本就是讓咱們盜墓來了!”此言一出,衆人立時交頭接耳,議論開來。
就木指着孫小毛的屍體對金大奎道:“這些人恐怕都是你爲了不讓秘密洩露而殺的吧?”他轉念一想,臉色沉了下去:“隻怕,這一趟不管結果如何,你都從未打算讓我們活着回去!”
此時,王威廉已從卡車上走了下來,與金大奎對望一眼,同出發出一聲冷笑。金大奎随即端起王八盒子,對準了就木,喝道:“老子給過你活路,是你自己不要。就算讓你瞧出來了又如何?到了這裏,你以爲還有活路嗎?”說罷,身後四名紅衛兵同時端起了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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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木》正式更名爲《道緣千年》啦!今天換了張新的封面,感覺美美的!萌新開書不易,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有什麽好的建議和想法,也歡迎在書評區多多留言批評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