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頭頂岩壁之上忽然傳來一陣湍急的水流聲,就木仰面看去,頂上岩壁異常的潮濕,偶有鍾乳石倒垂直下,乃常年積水所緻,想來這地底洞穴竟一直通向江中。
“爹爹是不是爹爹來了”
此時,洞穴中傳來女童嬌弱呢喃之聲,就木放眼望去,一抹雀黑惡意一閃即逝,随即沉入洞穴深處。他箭步一躍,人已縱了出去,以兩旁石壁借力,飛躍而起,閃轉騰挪之間三步并作兩步,直追而去。待得又追出十裏開外,惡意突然消失的無影無蹤,也再無女童聲音回蕩,眼前空間豁然開朗,已到了洞穴腹地。洞中無光,此刻縱然就木慧眼洞開,也隻能看個大概。洞腹幽深黑暗,呈橢圓形圍攏之勢,石壁之上枯藤纏繞,縱橫交錯,爬滿了整個洞腹。枯藤背後的石牆有刀斧鑿刻痕迹,打造成一排排凹陷下去的神龛,卻無一處供奉的是九天正神,多爲面目猙獰,長相兇惡的西方邪神,有些就木也不曾見過。洞腹中央直挺挺的立着一副棺椁,也不知用的何種木料,竟黑的發亮,高不足一米,顯然停放在此已久,上面纏滿了或粗或細的藤蔓,直把它原本的樣子遮個嚴實。就木走過去,就看見棺椁四周的地面上以一種紫黑色的特殊物質畫着一個法陣,細細看來,這法陣上雖有敕令道符等圖案,卻透着邪氣,并非正道。一般道家畫符起陣,多用摻了公雞血的朱砂,或者自身的鮮血,斷然不會用這種紫黑之色。當年,就木還在龍虎山學藝之時,曾在一本年代久遠的古籍上看到過,隻有一些西方道門邪教,才會用紫黑、慘綠、妖紅等邪異之色畫符起陣。再加上這滿壁的邪神法相,現在就木基本可以斷定,此處應該與西方邪教羅刹宗有關。
他将定了定神,将慧眼的力量催谷至頂峰,灼灼雙目赫然變成了兩個金光閃閃的小燈籠。就木對這副棺椁起了興趣,想看個透徹,但凡裏面存在着任何妖魔鬼怪一定逃不過他這雙開光法眼。可一看之下,目光竟被那漆黑的棺椁彈了回來,看之不入,就木心裏不由得起了疑,他這雙眼能辨鬼怪妖邪,世上但凡不是人的東西在他慧眼之下定然無所遁形,除非對方是神、魔,或者是不存在于現世的特殊物質。想到這裏,就木的心沉了下去:“難道,這棺椁裏躺着的竟是哪一位神魔?或者,又會是什麽連我都不知道的東西?”此時,他忽然想起方才那女童,看這棺椁的尺寸,連個稍微高一點的少年都躺不進去,仿佛就是爲她量身打造的,她會否就躺在裏面?再看底下法陣,分明是作鎮壓之用,如果裏面躺的是那女童,布陣者将陰氣導入洞穴必然是起滋養她之用,爲何要再大費周章,再将她鎮壓在棺椁之内?
這未知的一切實在太過詭異,就木的興緻頓時被勾了起來。對于一個活了上千年的人來說,能令他提起興緻的事情實在不多。就木剛要一探究竟,棺椁忽然發出“吱呀”一聲,上面的藤蔓随即一顫,抖落絲絲塵土,隻見棺椁竟然自行打開了一條黑漆漆的縫。突然,但見那黑縫中閃出一點詭異寒光,頓時爆發出一股滔天惡意,惡意化作陰氣,冷如隆冬寒風,憑的又生出一股強大吸力,仿佛要将這洞内的一切盡數吞噬。
王寡婦的魂魄就是被這股強大的吸力所噬,連鬼都能吃,吃個個把人自然不在話下。這一點,就木很清楚,他力運雙腳,掌中握住石壁上一條粗壯的藤蔓。即使如此,腳下還是爲吸力所制,摩擦着地面,緩緩向棺椁靠近。
“爹爹陪我玩兒快來陪等兒玩兒呀”
棺椁之中響起了女童的聲音,她果然就在其中。就木心生一計,朗聲喝道:“你要玩?我就陪你玩個夠!”說罷,咬破指尖,飛快的畫出一道血符,敕令一聲,憑的打出。吸力強橫睥睨,頓時将血符吸了進去,隻聽得棺椁内的女童“啊”的慘叫一聲,嗚咽咽低聲啜泣起來。
女童一哭,吸力驟然消失。就木心神方定,隻聽得那女童變了聲音,充滿了哀怨:“爹爹壞,等兒不喜歡爹爹了,等兒要打爹爹!”話音未落,一股漆黑惡意有如狂風驟雨一般,霎時破棺而出,直撲就木。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木來不及擠血畫符,掌中發力,一拉藤蔓,躍起三尺,險險避過,模樣倒是少見的狼狽。惡意來勢之快,執念之強,遠遠超乎他的想象。其實,這惡意雖強,隻要花上些時間,不是不能除去。隻是,現下就木隻得孤身一人,符咒用盡,除了自己的血,實在沒有其他任何工具。正所謂,巧婦難爲無米之炊,這的确讓他犯了難。那惡意憑的當空一旋,調轉頭來,再撲就木。此時,就木人在半空,腳不着地,無處使力,隻得勉強提上一口氣來,拉住藤蔓,縱身一蕩,腳下踩住岩壁借力,施展開輕身功夫與那惡意周旋。他這是又要起陰陽鎖魂陣,尋思着先消減惡意的力量爲上策,可那惡意似乎看穿了他的意圖,并不落圈套,飛旋直上,又從當空直撲而下,攻就木天靈、面門。就木心知此時想除去這惡意是萬不可能的,隻能先保全身而退,出洞之後再做打算。随即彈身落地,就要向甬道跑去。那惡意撲了個空,沾地又起,黑霧一卷,已扼住就木腳踝。一股陰冷的刺痛随即席卷而上,就木隻覺整條右腿竟在逐漸麻痹,看起來這惡意的确有些道行。他的臉上終于露了嚴肅,指尖蘸血,憑空直點天樞、天璇、天機、天權、玉衡、開陽、瑤光,暗合北鬥七星之勢,後又寫下兩個大大的“敕”和“令”,敕字在上,令字在下,頭尾相接,口中霍然喝道:“七曜星宿,唯我所用,蕩平妖邪,意甯乾坤,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此符一出,黑暗中頓時亮起七點潔白星芒,流光一轉,電射出七道鎖鏈。鎖鏈通體白璧無瑕,有如玉石所鑄,仿佛自有意志、生命一般,當空一卷,将那惡意禁锢其中。此符喚作“七星鎖妖符”,就木這一生當中,也隻用過區區三次。
道門分五術:山、醫、命、相、蔔。
山:三元丹法、内家武術、符咒法術。
醫:中藥、針灸、按摩、祝由、導引養生。
命:子平四柱、紫微鬥數、鐵闆神數等。
相:相天術(星相)、相地術(風水)、相人術(手、面、骨、音)。
蔔:式蔔(太乙、奇門、六壬)、卦蔔(梅易、六爻)、雜蔔(測字、占夢)。
其中,山門一脈最爲有名的當屬江西龍虎山和江蘇茅山。龍虎山正一道教,鑽研山術千年,自成一派。且不論煉丹制藥,練氣武術,單單符咒法術一脈便有七十二小符,三十六大符,這一百零八種符咒之上還有九種威力巨大的天師符,七星鎖妖符便是其中之一。隻因這九種符咒施展起來皆有不同程度的副作用,對施咒者自身虛耗甚大,故此從不輕易外傳。
可是,就木卻是千百年來除了正一道教開山祖師之外唯一學全了這九種符咒之人。對于他的師傅張天師來說,就木這副異于常人,不死不滅的身體好像就是爲了學習這九種符咒而生的。一般人,礙于身體的承受能力有限,一生或許隻能使用一次,就木卻完全沒有這樣的限制,哪怕一天使用九次,也不會對他的身體造成任何傷害。
回說洞内,七星鎖妖符一出,那惡意立時發出連聲慘叫,掙脫不得。就木奮力一掙,掙開右腳,就地一滾,已退回甬道。此時,天色漸亮,朦胧間洞中柔光點點。他循着微弱的晨光往洞口走去,隻聽得洞腹之内又響起女童聲音,飄入甬道,直傳到就木耳中:“爹爹别走爹爹是不是不要等兒了”就木無奈的搖了搖頭,心想自己如果當真有個女兒,如今也不會過得這般孤獨清苦。
就木從洞中出來的時候,正值驕陽當空,熱辣一片,已近午時。他懶洋洋的伸了個懶腰,盡量讓每一個關節都得到最大程度上的舒展,長時間縮在狹窄的洞中直讓他骨節酸疼。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溫暖的空氣,忽然覺得活着真好,自己好像還是沒有活夠。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惡意中了七星鎖妖符的緣故,柳樹林中的陰氣也減弱不少。就木回頭呆望着洞口出現,心想布下這風水陣和洞中鎮棺法陣之人,先導陰氣入穴,後用法陣鎮壓,雖然他依舊沒有相通這樣做的目的何在,可是足以說明那棺椁中的女童絕非善類,此物不除,必成禍害。
想除此物必先好好的準備一番,反正那惡意一時半會兒掙不開七星鎖妖符,他已準備回勞改營去,讓葉德财再弄些桃木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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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會發生一個小插曲,很簡短,不恐怖,有些有趣,不會影響主線劇情的發展。悄悄的告訴你們:“其實,就木是個逗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