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短命鬼在說張大家的強行将地買回的事，陳武也沒怎麽當回事，他是幫張大家的了，大不了說他與張大是好兄弟，他自然幫張科母子。</p>
然而，小短命鬼語不驚人死不休，竟然曝出他與張大家的不清不楚的關系，陳武像被踩到尾巴的貓，一下子跳了起來。</p>
“你胡說八道什麽，少在這裏血口噴人！”他聲色曆茬，卻也無法掩飾心裏的慌張，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急劇變化。</p>
“這就惱羞成怒了啊？莫急，還有呢，”陳武虛張聲勢以掩飾做賊心虛，樂韻毫不介意被他打斷話，繼續說：“其實，在娶親前，你相中的是張大家的，張大家的也中意你，你們暗中早就有了來往，因爲你年青時油嘴滑舌，做事耍奸取巧，張大家的父母覺得你不可靠，沒看中你，你家又拿不出女方家要的彩禮，所以嘛張大家的才嫁給了張大。</p>
張大家的結婚後，你們有沒來往我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有來往的我也不太清楚，但是，你們通奸是事實。</p>
而且，不僅我知道，村裏也有人看見過，比如，某年秋天的重陽那天，後山小灣坪的羊棚……”</p>
小短命鬼連他年青時相中的是張大家的那種陳年舊事都知曉，還說出小灣坪羊棚的地名，陳武臉色發白，想強撐也撐不住，腿一軟就坐了下去。</p>
他沒坐中小椅子，一下子摔地上，手啊腳，嘴唇啊，如觸電似地抖：“你……你……”</p>
“我早說過，我知道别人見不得人的事多了去，你挺能耐的，與張大家的有一腿，與張科老婆也有一腿，你心裏想必非常得意吧？</p>
你說，如果讓張科知曉你和他媽背地裏做了見不得人的事，他會不會來砍死你？你老婆知曉你和張大家的有一腿，她會不會半夜拿被子悶死你？”</p>
陳武心虛得坐不穩，樂韻笑咪咪地繼續：“還有呢，再往久遠一點，你被人收買，和某些人一起截了我奶奶和我舅爺爺來往的信，你還寫信騙我舅爺爺說我奶奶難産死了……”</p>
小短命鬼提起某封信，陳武肝膽俱裂，豆大的冷汗成串成串地滾出來，他唯有大聲叫喊，以此給自己底氣：“不，我沒有，我沒有幹過那種事……”</p>
“我舅爺爺一直保留着你寫的那封信，我舅爺爺回來認親後，将那封信交給我了，現在就在我手裏。</p>
那封信上不僅有你的落款名，我還查過幾十年前的一些資料，核對過筆迹，你現在的字比以前的字好看多了，但是，你以前在供銷社寫的單和村裏一些老帳本上的簽字，所有的筆迹與信上的字迹完全吻合。”</p>
樂韻又捅出一樁真相，仍然沒暴怒，聲音平緩地陳述：“如果讓陳家家屬們知曉你在外面亂搞男女關系敗壞陳家名聲，還故意使壞，造成我舅爺爺和我奶生死不得相見，你說陳家家屬饒不饒得你？</p>
我要是去外面跟人唠唠，将你與張大家婆媳倆的醜事，将你偷裝攝像頭，你寫信騙我舅爺爺的事全捅出去，你和你大兒子陳雷一家子以後還有沒臉見人？”</p>
樂家的小短命鬼臉上笑着，嘴裏吐出的話卻比蛇還陰冷，讓陳武渾身發寒，就像置身在冬天的風雪裏，冷得直抖。</p>
“你……究竟……想怎麽樣……”他怕，怕小短命鬼把她知道的全捅出去，那些事全捅出去，他的名聲隻會比張科老婆的名聲還臭，老大和孫子也會跟着沒臉。</p>
陳武緊張得吞口水的聲音一聲接一聲猶如悶雷一樣的響，可見他害怕了，樂韻笑容溫和，繼續說：“别慌，我還沒說你做過的最喪盡天良的一件事兒，還記得我姑樂雅吧？”</p>
“……”小短命鬼說了“我姑樂雅”四個字，陳武寒顫的身軀瞬間僵硬，一下子就屏住呼吸，瞳孔也在瞬間放大。</p>
“想起來了是吧？”陳武的身軀反應一一印于自己眼裏，樂韻眼底漫上冰寒：“我姑是怎麽丢了的，你和張大家的最清楚，不是嗎？</p>
當年，是張大家的把我姑從我家附近哄騙走，又由你親手把我姑賣給了拐子，你和張大家的還故意把我姑的一隻鞋子扔在河邊，讓人以爲我姑也步了我姑奶奶的後塵，也是意外掉河裏去了。”</p>
樂爺爺也有個姐姐，還在幾歲的時候失蹤，隻在河邊找到一隻鞋子，後來才聽與她玩耍的人說是掉河裏去了。</p>
當年沒有找到孩子的屍體，樂家太爺太奶執着的相信孩子沒死，直到過了十幾年才徹底不抱希望，給立個衣冠冢。</p>
燕行一直當聽衆，乍然聽說小蘿莉丢失的那個姑媽竟然是被陳武和張科媽騙去賣給了拐子，整個人都震驚了。</p>
他們政審時調查樂家上幾代，查到過樂清有一個姐姐，小時候就丢了，據村裏人說可能是被拐子給拐走了。</p>
因爲時間久遠，所以，他們也沒查到樂家那位姑娘被拐走的細節，倒是有留意最近些年被抓的拐子中有沒有曾在E省和C省、湘南省交界處附近一帶做案。</p>
如今，小蘿莉卻曝出說她那位走丢的姑媽不是走丢，是被同村人賣掉的！</p>
莫說别人，燕行都驚住了，小蘿莉她知曉她姑媽是被誰賣了，她竟然還能忍着沒找人算帳？</p>
陳武聽到小短命說出是他将樂家那個賠錢貨親手交給拐子的，猶如遭受了十萬伏的電擊，僵直的身軀劇烈地顫了顫，然後軟下去，連也坐不穩，腰塌了，一手撐着地，一手摁着心口。</p>
他臉慘白如金紙，像溺水的人剛剛能呼吸時那樣拼命地喘氣，呼吸幾口，又哆嗦了起來，連撐地的手臂也在抖，肌肉也在抽搐，全身都在抽搐地抖個不停。</p>
陳武想說“不是我，我沒有”，可是，他的嘴隻會呼吸，說不出一個字，冷汗從骨肉在抽顫着的臉上滑落，密集的汗珠子串成了串兒。</p>
“陳武，莫怕，我今天不會動手。”陳武的反應無一不說明他心中有鬼，樂韻坐着沒動：“你知道麽，我爺我奶早就知道是你和張大家的賣了我姑，我也從小就知道内情，所以，小時候我總是躲着你們一家人和張科一家子。</p>
知道我爺我奶爲什麽沒有跟你們拼命嗎？我奶我爺是怕你們與拐子是熟人，你們把我姑拐去哪藏了起來，如果跟你們撕破臉，你們背後會害死我姑。</p>
爲了我姑有機會活下去，我奶我爺忍着你們，明知道你們是兇手，還得跟你們這些豬狗不如的東西虛以委蛇，一直忍到死都沒揭穿你這個人面獸心的東西。</p>
我忍你們十幾年，也是因爲我還在找我姑的下落，我今天會跟你說這些，是因爲這幾年我得到不少線索，目前确定了我姑大緻的方向。</p>
另外，我也還在查拐賣我姑究竟是你和張大的兩人的主意，還是有人指使你做的。</p>
我知道你早就投靠了吳玲玲姘頭的那個家族，你媽的一個堂妹嫁在柳鎮的黃家，那支黃姓人是黃支昌那老東西家族的旁支，你媽堂妹的男人論起來是黃支昌家旁支族叔。</p>
也就是說你和黃支昌那隻老狗是沾親帶故的，黃家應該就是用這點關系收買你，你收了黃家的好處，做盡喪盡天良的事。</p>
陳武，實話對你講，一旦查清楚是你和張大家的主意，我姑又死了，我絕不會放過你們，不僅會弄死你和張大家的，還要讓陳雷斷子絕孫。</p>
如果是黃家指使你幹的，我自會找黃家算帳，你是從犯，你和張大家的以死謝罪就行了，我也不會動陳雷一家子。</p>
陳武，你現在唯有向老天爺，向你們陳家的祖宗們祈禱，求老天爺求你們陳家先祖保佑我姑還活着。</p>
如果我姑還活着，你們又是受指使的，那麽，我隻要你和張大家的償還這份債，如果我姑死了，你們就等着身敗名裂，然後再嘗嘗什麽叫求生不能求死不得。</p>
你和張大家的怕我找你們算帳想敢自殺也沒關系，你們前腳沒了，張大家的生的幾個伢崽和陳雷一家子後腳就去地府與你們團聚，這樣你們黃泉路上也有個伴。”</p>
樂家小短命鬼平靜的說着過往的事，陳武再次小便失禁，他撐地的手也終于無力支撐，躬下身，佝偻着身子，如風中殘葉，瑟瑟顫抖。</p>
他張了數嘴，從喉嚨裏地擠出的聲音又破又啞：“不是……我……我的主意，是……有人給了我錢，讓我……把樂……樂雅帶去給他……”</p>
“黃家給了你多少錢，讓你做那種泯滅人性的事？”樂韻并沒有驚訝，爺爺留下的遺書裏說樂家被盯上了，所以他爲了後代香火，不得不屈居于一方，再不遠行。</p>
她一直不太确定盯着樂家的人是誰，直到舅爺爺家帶回那封信，她才确定黃家安插在梅村的眼線是誰。</p>
也是那封信，讓她知道陳武早就暗中投靠了黃家，如此也能解釋陳武他原本沒有什麽賺錢的門路，也沒有成就，卻一直不差錢，甚至在八九十年代時也是村裏最有錢的人之一。</p>
“那次……給……給了五百塊……”自己和大兒子一家子都被小短命鬼扼着了命運的喉嚨，陳武已知大勢已去，爲了保住小命和兒子孫子，不得不如實答。</p>
“原來給了那麽多啊。”樂韻平放在膝上的雙手攥緊，姑姑若活着，應該有五十出頭了，四十幾年前一般有工作的人一個月工資也就十幾塊錢，誰家若是一年能存上一百塊，那算是特别殷實的人家。</p>
利益動人心，在那筆錢面前，陳武哪能不動心，莫說讓他拐賣樂家的孩子，讓他殺樂家的誰估計他也敢下手。</p>
黃家爲什麽能拿出那麽多錢？當然是用樂家的那些東西換的。</p>
黃家拿着樂家的錢，暗中雇兇殘害樂家子孫，那個家族的人死絕了也不無辜。</p>
樂韻緊緊地攥着拳頭，忍着不揮拳頭，再次問：“你和拐子是認識的，對吧？”</p>
“不認識。”陳武膽兒都吓破了，不敢撒謊。</p>
“陳武，你和張大家的這一生所餘下的時光不多了，好好回家享受吧，我姑要是活着，你大兒子一家自然平安無事，我姑要是沒了，該誰償命就讓誰來償命。</p>
看在大臉叔的份上，你和陳雷一家子要是安份守己，我還能讓你走的時候走得體面點，你們要是再不老實，先讓你身敗名裂，到時陳丞陳相陳昭儀一輩子都不可能找得到對象，保證讓陳雷絕後。”</p>
該确定的已經确定，樂韻默默地将想将陳武千刀萬剮的沖動壓下去，站起來，拿起倚牆着的傘撐開，頭也不回地走進雨幕裏。</p>
燕行冷冷地看了一眼癱伏在地的陳武，也撐開傘跟上小蘿莉的步伐。</p>
陳大臉何嫂帶着小女兒在小院外面的村道上等着，因爲隔得遠，雨點濕濕瀝瀝的，他們誰也沒聽到小樂樂說了什麽。</p>
看到小樂樂走出來，夫妻倆帶着孩子快步迎上去。</p>
樂韻沒停留，隻讓大臉叔将某人送回去，不必管那人死活，那人哪天遭了什麽事也是他應得的報應。</p>
陳大臉憨憨地點頭，目送小伢崽和高大的青年走上村道再轉彎看不見背影，他和婆娘帶着小崽崽回自己家。</p>
何嫂和陳大臉進了院子，看到像泥一樣癱在屋檐下的偏心爹，便猜知偏心爹一定有什麽把柄落在小樂樂手裏，所以他才吓成那樣。</p>
爹不是自己的爹，陳大臉也沒憐惜偏心爹，将陳雷一家人來時撐的幾把傘撿起來，再背起偏心爹送去陳雷家。</p>
何嫂子幫自家男人打傘，夫妻倆将人送到陳雷家的屋檐下，扔下幾把傘，轉身就回自己家去了。</p>
短短一次談話，陳武形同去鬼門關走了一遭，被送回家，渾身也是軟的，莫說站，就連挪動手指的力氣也使不出來。</p>
陳武老婆和陳雷一家子坐等到人回來，看到人變成那樣，都吓了一大跳，七手八腳的将人擡回屋，發現他手腳冰涼，又是幫用溫開水擦臉，又是讓喝溫開水。</p>
被折騰一番，陳武才緩過一口氣，因驚魂未定，他拼盡力氣才擠出一句囑咐：“千……萬别再找大臉家的麻煩……千萬千萬别再惹樂韻……”</p>
提起樂家小短命鬼，老的少的打了個寒顫，後脊背和頭皮也發涼，連連點頭，小短命鬼太可怕，他們還沒活膩，不想再自找罪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