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隻蒼鷹在冰柱縫隙裏自由穿梭,在這地下荒原冰川裏,出現幾隻蒼鷹本來沒什麽奇怪。可是怪就怪在,平常的蒼鷹的羽毛是棕黑色的,可是這幾隻盤旋飛舞的鷹卻一身火紅,翅膀邊緣的翎毛更是赤紅一片,在冰川雪光的照射下,就像周身被圍了一層火焰。袁森在昏迷中一直做着一個夢,夢裏他在不停地奔跑,後面老有個東西跟着他,甩也甩不掉。在劇烈掙紮中驚醒,看到王中南正給一堆篝火添加柴火,旁邊沒有巴依的影子,袁森突然有點擔心那家夥了,怎麽說都是一路出生入死、幾次要死都沒死成的同伴。王中南已經給他的傷口上了藥,纏好繃帶,雖然現在動作稍大一點,牽動傷口還是會痛得要死,但是比以前肯定是好多了。袁森從地上爬起來,走到篝火旁邊,王中南給他遞過來一塊烤熟的羊肉,還冒着油,香氣四溢。袁森撕下來一塊,吞掉,擡眼打量了一下四周。一看之下,才發現這個地方,無論是與人面像外面的沙漠還是地下荒原都有着天壤之别。在他面前就橫着一塊巨大的冰蓋,那冰蓋長寬各有幾十丈,向四周鋪開,冰蓋上空倒懸着冰淩柱子,那柱子碩大無比,一個個大得有幾個人合抱那麽粗,小的也堪比青年壯漢的大腿。極目望去,整個世界都通透無比,到處都泛着白花花的光芒,非常刺眼。這些冰柱就像石鍾乳一樣倒挂在洞頂上,星羅棋布,四處蔓延。地上的冰蓋并不是全都連接在一起,它們大則數百平、小則十幾平的分布在山洞之中,有些冰蓋與冰蓋之間還有冰柱相連,可以讓人在上面走過去,而有的冰蓋卻是與其他冰蓋獨立的,四周懸空,看上去就像一座座深海孤島。袁森奇怪道:“這沙漠深處,連胡楊都能渴死的地方,怎麽會有這麽龐大的冰川呢?”王中南道:“這東西在古老的南疆叫做‘冰鬥’,據說在古代,有人曾經在尼瑪和樓蘭的地下,都發掘過龐大的地下‘冰鬥’,而且伴随着‘冰鬥’一起出現的,還有觸目驚心的屍葬群。”那怪異的叩響聲已經無影無蹤,袁森這才想到巴依還被困在那片漆黑的地下荒原上。一向膽小如鼠的巴依突然折回荒原,而且行爲怪異,顯然藏着許多秘密。不僅如此,王中南從在沙漠中遭遇龍卷風開始,一直都透着一股神秘,不知道他的背後到底藏着什麽。在這沙漠下面,袁森越往前走,越覺得吃力,也越覺得恐怖。王中南還在兀自說着,袁森冷不丁地冒出一句,“巴依怎樣了?”王中南一愣,看了看袁森,道:“聽天由命,如果他能破得了先人留下來的大陣,我們才可能有一線生機。否則,大家都得死。”袁森心裏對這兩人極端懷疑,但是現在在這沙漠之下的大墓裏,憑借他一人的力量,根本就不可能走得出去。其他的暫且不說,他先看王中南葫蘆裏到底藏着什麽藥再說,先找機會走出沙漠,再質問他的秘密。“那現在怎麽辦?是退到地下荒原去找巴依,還是在這裏等他?”袁森道。王中南熄滅了篝火,緊了緊背包,道:“跟着我朝前走,巴依破了陣,會來找我們的。”袁森跟着王中南,抓着倒挂的巨大冰柱,朝懸在中間的一塊冰蓋上走去。那冰蓋就浮在巨崖中間,底部是一塊碩大的冰柱撐着,就像是一個巨大的白蘑菇。王中南踏着一根栽倒的冰柱,就像走獨木橋一樣,朝白蘑菇冰蓋走去。冰柱上奇滑無比,盡管兩人穿的都是耐摩性很好的橡膠皮鞋,但是走在這冰柱上還是咯吱咯吱地響,人聽了都心裏發瘆。王中南小心地踏着冰柱上結的冰疙瘩,借助冰疙瘩的阻力朝前走,袁森依樣畫葫蘆,也跟在王的後面,小心地挪着。冰柱其實不長,還不到四米,但是王中南還是費盡能耐,才險險地走過去,身上都被汗水浸透。袁森手腳僵硬幾次,險些滑下萬丈深淵,才走了幾步,王中南在對崖上不斷揮手示意袁森要保持平衡,注意腳下動作。冰面以上都是白茫茫一片,周圍的世界晶瑩剔透,就像一個巨大的冰洞,山洞頂上倒挂的冰柱蜿蜒盤旋,相互交錯在一起,縱橫南北,非常壯觀。袁森舉步維艱地朝前挪動,他越看這些東西,越是心驚膽戰。在這個環境裏,誰不怕那是假的,這樣的冰柱人能走過去就是奇迹,王中南創造出了這個奇迹,可是他袁森是否也有這麽好的運氣呢?冰面以下,就是偌大的黑暗,偶爾看到巨大的冰柱從石壁上延伸過來,支撐着冰蓋懸挂在黑暗之中。就在這時,巨大的嘶吼聲突然從雞蛋形的山洞口沖擊過來,巨大的嘶鳴在白茫茫的山洞中激起更爲響亮的共振,冰壁冰蓋跟着顫動,震蕩出玻璃撞擊的啪啪聲。袁森腳底不穩,一下子從冰柱上滑了下去,身體撞到冰柱上,沿着冰柱側面滑向萬丈深淵。王中南大吼,“抓住冰柱——”袁森腦子裏一片空白,手忙腳亂地亂抓,他的眼前一直浮現着洞口外那一幕,洶湧的大火好像就要沖擊進來一樣,可是卻突然熄滅,被巨大的黑暗吞噬,他被震驚了。好像是老天幫忙,袁森胡亂摸抓,一隻手環抱住冰柱上的一個大疙瘩,穩住了下墜的趨勢。得以緩過來,袁森另一手摟住冰柱,雙手環抱在一起,緊緊地箍住冰柱,盡管雙手被凍得發麻,但是現在也顧不了那麽多了,保命要緊。王中南松了一口氣,示意袁森順着冰柱攀過來,袁森挂在懸崖上空,黑暗中吹出來的冷氣吹得他搖擺不定,就像一片行将凋零的枯葉,稍有不慎就有跌落深淵的危險。袁森小心翼翼地抱着冰柱朝前挪,他兩隻手一前一後地向前移動,王中南示意他加快速度,趕緊過來,眼神怪異,夾雜着恐懼。袁森這一路上什麽時候見過王中南有這表情,知道後面有問題,雙手死死抓住冰柱就朝前爬,後面的東西先不管,上了對岸的冰蓋才要緊。他正盤算着,突然背上一緊,肩膀上巨疼無比,他肩上有傷,此刻不知道遭到什麽東西襲擊,雙臂無力,一隻手從冰柱上滑了下去。袁森大爲驚駭,本能地另一隻手抓緊冰柱,松開的那隻手也急忙抓上去,兩隻手攪在一起将身體挂在冰柱上。這時他背上被劇烈地撞了一下,整個人“呼啦”就從光溜溜的冰柱上滑了下去。袁森雙手緊緊地攪在一起,手掌上傳來一陣一陣撕裂的劇痛,他咬緊牙關,身體飛速滑向蘑菇形冰蓋。冰蓋邊緣的冰棱堅硬異常,兩個冰蓋之間本來就有坡度,冰柱斜斜地橫在兩者上。袁森被撞滑下去,慣性異常地大,胸口撞到冰蓋邊緣,腦子直發黑。王中南眼疾手快,就在袁森力乏脫手之際,他猛地抓起袁森的衣領,将他硬生生地提了起來,放在冰蓋上。與此同時,他突然扭轉身,對着身後連開幾槍。袁森迷迷糊糊地聽到一聲尖銳的鷹鳴聲,他下意識地也去摸槍,微沖在手,他的心也定了幾分,深呼吸了幾口,胸口的悶氣也漸漸地緩了過來。隻見王中南握着一把手槍,神情機警地盯着山洞上空,袁森順着他的視線瞧過去,一下子看得目瞪口呆起來。幾隻蒼鷹在冰柱縫隙裏自由穿梭,在這地下荒原冰川裏,出現幾隻蒼鷹本來沒什麽奇怪。可是怪就怪在,平常的蒼鷹的羽毛是棕黑色的,可這幾隻盤旋飛舞的鷹卻一身火紅,翅膀邊緣的翎毛更是赤紅一片,在冰川雪光的照射下,就像周身被圍了一層火焰。袁森看得目瞪口呆,那火紅的蒼鷹這時也注意到了從冰蓋上爬起來的袁森,幾雙淩厲的眼神狠狠地盯着他,袁森感覺到一股濃郁的殺氣向他襲來。乘着這個當兒,王中南飛快地把他的狙擊步槍組裝好,瞄準一隻最大的蒼鷹。袁森奇道:“王,這老鷹古怪的很,你知道是什麽玩意兒嗎?”王中南打開紅外線瞄準鏡,緩緩說道:“它不是鷹,在中國古代都叫這種鳥爲火翎鳥,也就是傳說中的火鳳凰。”袁森一愣,道:“沒聽說過火鳳凰會攻擊人類的啊?傳說中撞到火鳳凰是要升官發财、大富大貴的。”王中南回過頭來,一貫冷峻嚴肅的臉突然有了笑容,道:“火鳳凰的厲害,比大漠草原上的蒼鷹兇狠十倍還不止,隻是古代真正見過火鳳凰的人少之又少。因爲外形漂亮富貴,才被人譽爲吉祥的好兆頭而已。但是如果這次我們能順利從這裏出去,大富大貴也是肯定的。”這地下古墓,荒堡古冢,值錢的東西自然很多,扛幾件出去估計就是價值連城,這輩子都吃喝不愁了。看這架勢,王中南和巴依莫非是聯手出來盜墓的?袁森盯着幾隻火鳳凰,它們圍着蘑菇冰蓋盤旋,也沒有下沖攻擊人的沖動。袁森微沖緊握,雙手劇痛無比,剛才從冰柱上滑過來,他的雙手手掌已經被冰柱上的冰疙瘩割得鮮血淋漓。現在也沒有時間包紮,王中南說這火鳳凰兇狠無比,這玩意兒就不簡單了,袁森警惕地注意着四周的一切動向。就在這時,冰洞深處突然響起一聲長長的鷹隼叫聲,那聲音凄厲無比,人聽了心裏發慌。圍着蘑菇冰蓋盤旋的火鳳凰應聲而合,那凄慘的聲音又被冰柱冰川反射,震得人頭皮發麻。袁森正奇怪,他從冰柱上掉下來的時候,看到的火光應該就是火鳳凰沖進來造成的,這幾隻火鳳凰應該是從地下荒原上飛進來的,怎麽這冰洞深處還有别的火鳳凰?如果真是這樣,這山洞如此巨大,又洞洞相連,這莫名其妙的火鳳凰不知道還有多少,萬一一起發起狠來,還真是不得了。袁森正胡思亂想着,從冰洞深處飛出了一隻巨大的火鳳凰,那火鳳凰飛行速度極慢,還有點跌跌撞撞失去平衡的架勢,看樣子是受傷了。不過,那火鳳凰嘴裏還叼着一個東西,它飛近了,袁森才看清楚那東西是人的上半身,那人的腦袋大半已被啄爛,火鳳凰叼着他的脖子,蹒跚而來。王中南突然厲聲叫道:“備好子彈,這火鳳凰已經被激起兇性,很容易對我們發起攻擊。”那隻火鳳凰飛過來,把半具屍體扔到蘑菇冰蓋上,溫熱的血液被砸得四處飛濺。袁森與王中南對視一眼,兩人都吃了一驚,“這人剛死不久——”那隻受傷的火鳳凰爪子上還插着一把匕首,它将屍體扔在冰蓋上,瞄了冰蓋上的兩人一眼,突然毫無征兆地俯沖了下來。王中南開了一槍,被火鳳凰躲避過去,那火鳥果然厲害非常,雖然身負重傷,它的動作依然靈活無比。一探爪子,就去抓王中南頸部動脈,王中南操起狙擊步槍一阻,自己就地一個打滾,滾到袁森身邊。袁森微沖一排掃射,将那隻火鳳凰驅逐冰蓋,那火鳳凰抓着王中南的狙擊步槍飛到空中,松開爪子,步槍立刻跌落深淵,發出一聲清脆的“啪嗒”碎裂聲。其他三隻火鳳凰也跟着沖下來,袁森打出一梭子子彈,但是這火鳳凰動作太過靈活,都被一一躲閃過去,讓袁森大感頭疼。王中南掏出短匕,一隻火鳳凰見他遲遲沒有攻擊,飛到高空,急速俯沖下來。王中南看清楚那隻火鳳凰的來勢,将身體貼在冰蓋上,身子一擺,躲過火鳳凰的一抓,反手就是一刀,紮進那隻火鳳凰的爪子。那火鳳凰也不是省油的燈,它尾翎一甩,卷住王中南,王也沒想到火鳳凰的尾翎居然力氣這麽大,一下被卷翻在地,身體也被赤紅的尾翎緊緊包裹起來。那火鳳凰撲騰翅膀,展翅欲飛起來。袁森大驚,他放了幾槍把圍攻他的兩隻火鳳凰逼退,對準火鳳凰的腦袋就是一梭子子彈。火鳳凰一擺腦袋,騰空而起,袁森來不及多想,抓住王中南的腳,人也跟着被火鳳凰帶離地面。其他的火鳳凰也不閑着,向中間圍攏過來,袁森大驚,微沖的子彈早已打光,火鳳凰的力氣奇大無比,拖着兩個人,騰空的勢頭依然迅猛。現在他人在空中,沒有地方着力,王中南被裹在火鳳凰的尾翎裏,不知道情況怎樣,兩隻健壯的火鳳凰隻要利爪抓到要害,兩人非當場斃命不可。他的腦子正飛速盤算該怎麽辦,突然腳下一陣疾風襲來,袁森注意力一直放在那兩隻虎視眈眈的火鳳凰身上,沒注意到四周窺探的還有其他東西。手忙腳亂之中,他把手中的微沖舉起來猛砸身下,槍托撞到實處,他心頭一松。正準備低頭看下面到底是什麽東西時,突然他頭皮一炸,身體被什麽東西抓住,一陣鷹隼悲鳴劃過,袁森被與王中南扯脫,被那東西帶着快速朝冰洞深處飛去。袁森被那東西的爪子抓得牢牢的,腰上就像綁了兩個鐵鈎子,爪子刺破衣服,探進肉裏,痛得厲害。袁森這才想起他當時一直盯着那兩隻火鳳凰,還有一隻受傷的火鳳凰飛入冰洞消失不見了,估計是那火鳳凰去而複返,他一時不小心着了這怪鳥的道。那火鳳凰果然詭異得厲害,剛才還飛行得像蹒跚老人,一會兒不見,又能疾飛正常。火鳳凰在冰洞裏繞行自如,袁森俯視着這白茫茫一片的地下冰宮,龐大的冰蓋冰柱,還有天然凝結而成的各種惟妙惟肖的冰雕,大氣恢弘。更讓人奇怪的是,懸崖中懸挂的冰蓋都是被一根一根冰柱連接在一起的,就像台階一樣一直向下,下到地底深處。你很難想象,這樣有規律的地下冰宮是天然形成的,但是如果不是天然形成,人類怎麽可能創造出這樣大規模的地下冰梯呢?火鳳凰飛過冰洞,眼前龐大的黑暗急沖過來,一進入黑暗,袁森就有回到地下荒原的感覺,那股陰冷的風撲面而來。火鳳凰抓着袁森低飛進一個狹小的山洞,袁森幾乎是貼着地面進去的,身上多處被擦傷。在山洞裏飛了一會兒,空間漸漸變大,越到深處,黑暗越加濃郁,袁森心裏發慌,不知道這怪鳥要把他帶到哪裏去。雖然不知道具體地點,但是結果想必都是一樣的,被這怪鳥當做晚餐或者早點吃掉。都說看到火鳳凰是大富大貴的預兆,沒想到這鳥不但不吉祥它還吃人。袁森正在胡思亂想之際,突然砰地掉了下去,火鳳凰長鳴一聲,聲音漸漸走遠。這一下摔得不是很重,袁森從地上爬起來,四周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随身攜帶的手電早就不知道丢到哪裏去了。在這樣一個沒有光源的環境裏,即使沒有緻命的危險東西,照樣是死路一條。袁森輕輕地走動着,這時,黑暗裏傳來細微的啼哭聲,聽聲音就好像是七八歲的幼童。那聲音斷斷續續,若有若無,非常的不真實。袁森哪裏有過這樣的遭遇,身上汗毛倒豎,他輕輕地朝那聲音發出的方向走去。漸漸逼近哭聲所在的位置,那聲音卻戛然而止,四周安靜得吓人,袁森隻能聽到自己急促的呼吸聲。這麽龐大的地下古墓,也不知道當年埋了多少人,怪事肯定是有的。袁森跟随楊健教授多年,雖然搞考古要的是唯物主義,但是他跟文物販子接觸不少,對地下的一些古怪傳說聽得自然也多,有很多事情真的是不能用科學來解釋。袁森不敢多想,在這種情況下,往往是自己把自己給殺了,想多了就容易出現幻覺。袁森深呼吸了幾口,根據原來判斷的位置,小心地繼續朝前走去,走到這裏,腳踩在地上發出“啪——啪——”的聲音,堅實的地面一下子變成了石闆。緊接着,袁森又聽到那幼童的哭聲,那聲音變得越發的悲切和凄厲,人聽了心裏酸酸的,特别難過。不過,那聲音的位置已經悄無聲息地發生了變化,按照剛才的判斷,袁森應該靠近了那啼哭的幼童了,但是現在那聲音卻跑到了他身後很遠的地方,完全是兩個方向。袁森的額頭上流出了汗水,這地方果然不太對勁。他一轉身,那聲音又消失不見,袁森突然汗毛倒豎,他的腦子裏閃出一個念頭,在他面前站着一個東西。雖然看不見,但是根據人的直覺,他可以肯定那裏絕對有東西,他甚至能夠感覺到那個東西極力抑制的呼吸。袁森握緊拳頭,突然一個勾拳打了過去,袁森能夠感覺到拳頭劈開的勁風。一拳頭打過去,卻沒有碰到任何東西,四周空空如也,袁森呆住了。這怎麽可能?就在這時,那幼童的啼哭聲又響了起來,就像一個迷路茫然的小孩,脆脆的聲音在這空曠的黑暗裏,顯得詭異幽深。袁森大叫一聲,“你到底是誰?”那哭聲停了一下,接着又啼哭了起來,哭得越發悲痛難受。袁森怒吼一聲,朝聲音發出的地方奔去,袁森對自己奔跑的速度很自信,如果對方是人的話,就不可能那麽容易在這麽短的時間裏大範圍地移動位置。突然,他背後響起一個女聲,“别過去,危險——”袁森一愣,本能地止住腳步,朝那聲音走過去。那女聲繼續說道:“你現在不要動,那個東西已經盯上你了。”袁森沉聲道:“你是誰?”“啪嗒——”一聲,黑暗突然被撥開,女子用打火機點燃了一隻火把,袁森擋着光,朝四周瞄了一眼,一看之下,他不禁倒吸了口氣。他站的位置是一個空曠的山洞,山洞的一半是敞開的,另一半是一面巨大的斷崖,最後一次啼哭聲,就是從那面斷崖處傳來的。山洞的牆壁上,爬滿了密密麻麻的火鳳凰幼鳥,正瞪着鷹隼特有的犀利眼神,瞅着山洞中的兩人。那火鳳凰幼鳥有大有小,大的已經有成年人那麽大,小的猶如小貓,形體有大小,但是它們的眼神都是一樣的殘忍和貪婪。地面上躺着許多人類和其他動物的骸骨,原來這些看似美麗的火鳳凰都是動物和人類的屍體喂起來的,袁森想起這群羽毛美麗的小火鳳凰,都有點不寒而栗。這些小火鳳凰密密麻麻地挂在山洞牆壁上,多到難以計數,就如同幹旱季節泛濫成災的蝗蟲。袁森打量四周,找不到任何的出口,雖然這些火鳳凰還小,但是如果同時發動起來,十個袁森也是幾分鍾的時間就可以被解決掉的。袁森仰天看向高空,五六米以上的牆壁上,被雕出一間一間的神龛,神龛下寬上圓,與敦煌萬佛窟的設計十分相像。隻不過萬佛窟是擺佛像的,而這些神龛,則是火鳳凰的栖息之地。怪不得這些小火鳳凰可以待在牆壁上一動不動,原來是蹲在神龛裏。隻是小火鳳凰太多,把神龛填補得密密麻麻,不容易發現而已。“小心——”那女子尖聲叫道。袁森一愣,朝女子看去,那女子指着懸崖外的方向,滿臉恐懼。随即,身後卷過來強勁的風,就要把人刮倒,袁森來不及做任何的反抗,雙臂就被一對利爪箍住,一隻龐然大物的影子将火把的光芒全部遮住。那大東西箍得袁森連頭都扭動不了,不知道對方是何方神聖,那大東西突然悲鳴一聲,袁森被它箍在胸前,那巨大的聲音簡直要把袁森的耳膜震碎。袁森就覺得耳邊春雷滾滾,眼睛發花,痛苦得難以用語言來形容。那悲鳴聲一起,周遭的小火鳳凰也跟着嘶鳴起來,那聲音果然就是那種類似幼童的哭泣聲,哭得十分悲傷,若有若無。如果是一隻小火鳳凰這麽哭泣,就有點像半夜鬼哭,可是這麽整齊的啼哭聲,人聽起來就仿佛是置身陰曹地府一樣,氣勢相當壯觀。那些倒挂在神龛上的小火鳳凰呼啦一下,一齊飛過來,就像子彈一樣射向袁森。袁森暗歎一聲命苦,這下要被這群野東西分屍了,他已經感覺到衣服被那些小東西用尖嘴撕裂。袁森正在等死,突然看到身後湧起火光,那火勢相當迅猛,火苗沖得老高。箍住袁森的大東西嘶吼了一聲,毫無征兆地把袁森擲了出去。袁森被摔得灰頭土臉,才爬起來,一堆小火鳳凰就撲了過來。袁森暗罵晦氣,揮手去擋,小火鳳凰的嘴巴也尖利得很,硬生生地撕掉他手上幾塊皮。袁森忍疼抱着頭,那些小東西鋪天蓋地地撲過來,不過它們雖然嘴巴尖利,但是畢竟力道不大,還不能做到把人撕開的地步。袁森的眼角瞥到一團火焰突然沖過來,一群火鳳凰被燒得“嘤——嘤——”啼哭,赤紅漂亮的尾翎觸火就燃。一群着火的火鳳凰相互沖撞,亂成一團,相互點燃,不少火鳳凰被燒成一團火球,空氣裏彌漫着焦肉的氣息。女孩拉着袁森的手,沖出火鳳凰的包圍,退到牆角。袁森感激地看了女孩一眼,她是一個标準的新疆姑娘,眼睛很大,眼珠黑溜溜的,鼻子挺拔,嘴巴又小又漂亮,穿着登山裝。小巧玲珑的,不像是爬山走水能來這種地方的人。但是現在兩人剛認識,而且情況緊迫,也不好多問。兩人往山洞深處退,試圖找到出口。這個山洞橫着看就像是一個倒立的葫蘆,越往深處走,就越感覺像葫蘆的尖嘴。這種錯覺往往會誤導人,覺得越往前走,肯定就可以找到出口。黑暗裏,光芒就是風向标,那個維族女孩舉着火把和袁森一直往裏走,沒過多久,被火燒得暈頭轉向一片打亂的火鳳凰漸漸撲滅了火,恢複秩序,都一起朝山洞深處追趕過來。一群小火鳳凰被燒得像拔毛的火雞,光着膀子沖過來,犀利的嘴巴向下勾着,一張一合,在微弱的火光照耀下,顯得分外猙獰。小火鳳凰越靠越近,袁森領教過它們的厲害,現在已經把它們的嗜血性激了起來,恐怕兩人一旦落入火鳳凰群中,就是屍骨無存了。火鳳凰嗅到袁森身上的血腥味,瘋了一樣撲過來,袁森的鞋子上被啄破好幾個大洞。那女孩也被火鳳凰啄了幾下,跑的姿勢明顯僵硬很多,袁森搶過女孩手中的火把,一轉身掃到後面,畫了個半弧,逼得火鳳凰紛紛後退。袁森趁機拖着女孩,奮力狂奔,把身後的火鳳凰群甩了一段。緊接着,他們就發現自己錯了,這山洞不但橫着像一個沒有嘴兒的葫蘆,豎着也像一個葫蘆,袁森跑到深處隻看到凹進去的牆壁,立刻就有點懵。現在是前無去路,後有追兵,而且還是一大幫奪命的怪物。袁森舉高火把,照向山壁上面,希望能夠尋找到出口,可以攀爬上去。維族女孩也很焦急,敲打着石壁,但是顯然這些都是徒勞。這些石壁相當堅硬,而且火把照射的範圍内,都是一整塊的石壁,根本無處可爬。袁森拿着火把把附近的石壁都照了一遍,突然,他感覺到一股明顯的壓迫感,那感覺就像噩夢的前兆,人呼吸都相當困難。一個巨大的影子嚴嚴實實地蓋了過來,袁森看到一隻巨大的頭顱垂了下來,他大叫一聲,往山洞的凹槽裏跑去。正在前面查看的維族女孩急道:“怎麽了?什麽事兒?”袁森大叫,趕緊往裏面跑,身後“轟隆”一聲巨響,一隻碩大無比的怪鳥從黑暗裏跳了出來,那鳥高都有好幾米,把袁森跑進來的方向堵塞得嚴嚴實實的。那怪鳥的頭顱一伸一縮,就像蛇頭,眼睛比牛眼還大,閃着血紅的光澤,一看就不是善類。怪鳥的前肢細長,就像人的臂膀,後肢發達,十分粗壯,怪鳥後肢站在地上,支撐着身體的重量,前肢在空中擺動。袁森舉着火把,朝它揮舞了幾下,那怪鳥沉默幾秒鍾,突然“嘎——嘎——”慘叫一聲,腦門飛速彈射過來,一張嘴咬住袁森的衣服。倉促之間,袁森被拖倒在地。他拼命掙紮,可惜找不到任何可以借力的東西。怪鳥把他拖到地上接連翻滾幾個輪圈,就一把提起,鳥頭也飛快縮了回去。袁森被怪鳥銜在嘴裏,吊在半空,左右搖晃。後面的小火鳳凰陸續趕過來,在大怪鳥面前,它們就像一群倉皇之鼠,上蹿下跳,飛快地從怪鳥的腳下、身上蹿過去,惡狠狠地撲向袁森。火鳳凰的數量之多讓人難以想象,它們瘋狂地撲進山洞深處,維族女孩也難以幸免,身上攀了幾隻火鳳凰幼崽。它們“嘤嘤”叫喚着啃噬人的血肉,剛才的一頓大火已經燒起了這些幼鳥的兇性,受到驚吓的小火鳳凰,嘴巴啄下去就能撕掉人的一塊肉下來。袁森的腳肚子上挨了好幾下,疼得鑽心,怪鳥兩隻前肢抓住袁森的雙臂,略一用力,袁森立刻呼吸困難,臉上赤紅,全身都要被扯碎。維族女孩被一群小火鳳凰按在山壁上,沒有絲毫力氣掙紮反抗,她當然知道那怪鳥的厲害,袁森馬上要被撕成碎片,這是不争的事實。袁森當然也明白這一點,他的意識現在很模糊,連反抗的沖動都沒有了。怪鳥眼中血紅色越來越濃郁,黑暗中突然傳來“咔嚓——咔嚓——”的聲音,那聲音很奇怪,就像是齒輪缺潤滑油造成的卡輪的聲音一樣,特别難聽。怪鳥怔了一下,眼中的濃郁血色淡了一些,它扭頭朝四周看了看,沒有發現任何東西。“咔嚓——咔嚓——”的聲音越發真實,在這沉寂的黑暗裏,就像一柄鈍刀,把在場的所有生物的神經切割得分外脆弱。黑暗裏,怪鳥突然發出一聲慘叫,這次的叫聲凄厲無比,才發出口,就無聲無息地停止了。緊接着,袁森隻感覺身子一重,就被人攔腰抱住,身體迎着急風飄了起來,迎面又灑過來一大片的血,潑了他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