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面沙雕的頭頂上的風沙原本很大,但是下到這麽深的洞穴裏,洞穴裏的空氣流動就不那麽明顯了。可是,石頭後的洞口裏,卻吹來了很大的風,吹在人身上冷飕飕的,直起雞皮疙瘩。王中南說這句話的時候,袁森突然端起了槍,王中南一愣神之際,袁森竟然挺着沖鋒槍向他身後掃射過去。“噗嗤——噗嗤——”子彈都打在沙雕石壁上。袁森大喝一聲,道:“快過去,我看到那個人了——”王中南和巴依二話不說,分兩個方向包抄過去,袁森提着槍,徑直向人面像的脖頸處走去。和上次一樣,那裏依舊是空空如也,哪裏有半個人影?袁森抓住王中南道:“你相信我,我真的看到這裏有個人,就像這樣蹲着,真的——”說着,袁森蹲下來,學着那個人的樣子。他這次看得很清楚,雖然那個地方很黑,而且距離他站的位置有十幾丈遠,但是他還是能清晰地感覺到那個東西是個人,他相信那是人的輪廓。王中南和巴依退到剛才站立的位置,觀看袁森模仿那個人的樣子。王中南掏出煙,點燃,放到嘴巴裏深深地吸了一口。他皺着眉頭,黝黑的臉上罩上一層寒霜,在這茫茫沙海裏,最怕的就是未知。關于這片沙海,恐怖的傳說太多太多。袁森蹲在地上,仔細地回憶那個人的動作姿态,這裏面到底藏着什麽玄機?爲什麽隻有他一個人能夠看到那個人的影子?突然,巴依大喝一聲,“别動,那個人在你後面——”巴依歇斯底裏的大叫,差點讓袁森三魂七魄被吓飛,他全身抖了一下,整個人就呆在那裏,一動都不敢動。王中南也看到了那個影子,沒錯,那确實是一個人,他蹲在那裏,身體蜷縮成一團,頭部埋在膝蓋之間,就像是遭受過嚴重的驚吓一樣,做出一副鴕鳥的姿态,不敢擡頭張望。袁森緊張之後,恢複冷靜就感覺不太對,那個人既然在他身後,他怎麽會一點感覺都沒有呢?王中南和巴依端着步槍一步步靠近,袁森就僵在那裏,紋絲不動。王中南和巴依靠近袁森,突然發現,那人影又不見了,他就在兩人眼皮底下無聲無息地消失了。兩人面面相觑,袁森從地上爬起來,朝身後一看,那個人影果然又是無影無蹤。現在這種狀況,除了撞鬼一說,似乎沒有其他的解釋。王中南走過去,撫摸着人影蹲立處的沙石,那裏是人面像的脖子,因爲受面具的遮擋,這一處被風沙侵蝕得不是很厲害,還保持着岩石的堅硬。王中南一寸寸地摸過去,岩石表面被打磨得相當光滑,就是一個完整的整體,沒有任何的瑕疵。突然,巴依就蹲在地上哭了起來,他一邊号啕大哭一遍講着維語,哭聲極其悲涼,搞得袁森和王中南摸不着頭腦。袁森第一反應是迷信又膽小的巴依被這恐怖的氣氛吓哭了,他拍拍巴依的肩膀,告訴巴依那個人一定是在裝神弄鬼,過不了多久他和王中南就可以把那家夥拎出來的。巴依哭了半天,才用漢語道明情況,他這一說,卻讓袁森和王中南大吃一驚。巴依說他看清楚了那個人的體型特征,還有動作姿态,跟他的老闆庫爾班礦長非常的像。他跟着庫爾班礦長幾十年,他那壯實寬大的體态特征十分明顯,雖然那個蹲立的影子看起來很詭異,但是他們兩者的體态非常的像。王中南和袁森聽他這麽一說,也覺得那個人很可能是庫爾班礦長,可是他們遭遇沙塵暴的位置和這裏距離至少有上百公裏,茫茫沙漠,庫爾班礦長一個人怎麽也會出現在這裏?巴依号啕大哭,說他的老闆已經死了,他的靈魂一定是被安拉帶去了哲罕南,他的冤魂還留在沙漠裏等着他們把他的屍體找到帶回英阿瓦提村玉礦。沙台上的風特别大,把巴依的哭聲吹得凄厲斷腸,讓人聽了十分不舒服,潛意識裏袁森和王中南都接受了那個影子是庫爾班礦長的說法,他們也替庫爾班礦長難受。正在大家沉痛哀悼的時候,人面像的腹内突然傳來陣陣刺耳的聲音,那聲音就像野獸吞噬食物咬開皮肉大口大口地嚼。接着是石頭撞擊的聲音,巨石傾軋碾碎了什麽東西,聲音沉悶,人聽了心髒都緩不過來。在這奇怪的聲音之中,那個人影又出來了,不過這次他不是蹲立着,而是半倚半靠在牆壁上,肚子腹腔被撕開,身上鮮血橫流。王中南打開手電,“刷”地朝那個影子那兒照過去,像前幾次一樣,影子立刻消失無蹤。這一次,他明白了,他打着手電對着弧形的石壁仔細地觀察,沒錯,看似光滑無比的人面像脖子上其實有着許多針眼那麽大的孔。剛才他們沒發現這個問題,第一是怕那個人在後面襲擊袁森,所以沒開手電;第二,人面像的脖子不是靜止的,帶孔的那一部分其實一直都在轉動,那部分石壁鑲嵌在外部石壁裏面,中間的空隙很小,小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所以蹲立的影子才會忽隐忽現。影子的形成肯定與光有關,他們能夠看到那個蹲立的影子,就是因爲光芒照射在那個影子身上,影子把光擋住了才造成的。王中南敲了敲轉動的那塊石壁,回聲很沉悶,這麽堅硬的石壁内芯,很難鑿開,就算用炸彈,也不好弄炮眼。但是,既然月光能夠照進去,就一定有入口能照進光源,而且通過影子的大小可以判斷,入口的面積應該不會太小。三人繞到對面,對面的沙台面積就小得多,隻能容納一隻腳的寬度,一不小心人就容易掉下去。從沙台往上,有十多米的高度,越往上石頭雕像就越逼近人的體态,耳朵頭發都相當逼真,這樣就導緻打着手電能看清楚的部分也是很少,許多地方都被凸出來的石塊給擋住了。王中南把手電遞給袁森,他翻身攀上石壁,朝人面像頭上爬去。沙台上的人面像坡度很小,沒有緩沖地往上升,王中南攀得十分艱苦,好幾次差點掉下來。這種沒有保護的攀岩相當危險,而且掉下來就是沙台,沙台隻有表面一層薄沙,十幾米的高度即使不摔死,八成這輩子也别想站起來走路了。王中南爬到人面像的頭頂上,仔細查看了一番,接着他又往側面下了兩米左右的高度,下到人面像的左耳上。上面風大,王中南朝袁森和巴依喊了幾句話,都被風吹散了,聽不清楚,他隻得招手讓袁森和巴依爬上去。王中南從背包裏掏出登山繩,把繩子一頭綁在人面像的耳朵上,另一端垂了下來,袁森和巴依抓着繩子很快就爬到人面像的耳朵上。兩人上去,才發現那是一個橢圓的洞口,直徑大概隻有一米左右,洞内頗爲幽深,月光照不到底。王中南把背包裏的幾根繩子全部掏出來,綁在一起,垂到洞内,袁森自告奮勇打頭陣,第一個爬了進去。洞内果然深得很,二十多米的繩子垂下去還沒到底,袁森口含手電,照到一個石雕,落在石雕上,才順着石雕滑下去。袁森下到底下,用手電朝洞口打了信号,王中南和巴依也跟着爬進來。洞内是一個岩石鑿出的墓室,面積不怎麽大,袁森奇道:“按照我們剛才的推斷,那個形似庫爾班礦長的人應該是在這個山洞裏才對……”王中南在一塊岩石後面發現了一個出口,岩石把出口堵得很嚴實,三人合力将岩石推開。石頭後面就是一個僅能容納一人蹲着才能出去的洞口,移開石頭,他們在沙台上時聽到的那種石頭傾軋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就好像是碾路機碾在石頭上一樣,聲音中間還夾雜着石頭碎裂的聲音,人聽了十分難受。人面沙雕的頭頂上的風沙原本很大,但是下到這麽深的洞穴裏,洞穴裏的空氣流動就不那麽明顯了。可是,石頭後的洞口裏,卻吹來了很大的風,吹在人身上冷飕飕的,直起雞皮疙瘩。三個人隻有一把手電,王中南拿在手裏,當先鑽了出去,袁森跟着,巴依在最後面。穿過洞口,外面的空間就非常的大,大到王中南的手電照過去,還看不到頭,無邊無際都是茫茫黑暗,空間上空是一個低低壓下來的穹頂,給人一種相當壓抑的感覺。三人站立的地方是一條長長的墓道,墓道相當的窄小,僅能容下一個人雙腿并攏站立,這樣就導緻三人隻能一前一後地站在墓道上,小心翼翼地朝前走。墓道上不時可以看到一些蟲子老鼠的屍體,就像在沙漠裏發現的人類屍體一樣,這些動物的屍體都變成了名副其實的幹屍。脫水的身體癟下去,匍匐在墓道上,讓人覺得奇怪的是,那些蟲子雖然看起來像甲殼蟲,可是體型卻特别的大,有些大的就有成年人拳頭般大小,特别吓人。王中南一邊走一邊提醒袁森和巴依小心,幹屍已經被風化成蠟狀,一不小心踩上去,就可能滑下萬丈深淵。剛進來的時候,王中南用手電照過墓道兩旁的深淵,一眼看下去,墓道的地基是越來越寬,整體就像一個梯子形的。但是墓道旁邊的深淵,卻深不見底,踢下去一塊石頭,半天才能聽到石頭撞擊地面的聲音。經過那一照之後,人走在墓道上雙腿就情不自禁地打顫,所以王中南就隻照前面,盡量讓手電的餘光不散落到墓道下面。奇怪的是,越往前走,那股石頭傾軋的聲音就越響亮,就好像是前面有東西壓着墓道向這邊沖過來,十分的詭異。這次下到墓裏,是沖着庫爾班礦長而來,他們至少要确定那個人是否是庫爾班礦長,所以巴依也沒有打退堂鼓,沒有回去的意思,一路跟在袁森後面,心事重重的樣子,也不多說一句話。王中南走了一段,突然在墓道中央停了下來,袁森奇怪,正催他,王中南壓低着聲音道:“别急,我發現東西了——”王中南蹲下來,把那個東西撿起來,看了半晌,将那東西遞給袁森,道:“把槍都拿出來,來者不善,搞不好還會動槍!”那是一顆子彈殼,殼子上光亮如新,肯定是新打的。也就是說,在不久之前,有人還走過這條墓道,走過他們正在走的路。袁森和巴依都把子彈推上槍膛,他們在發現子彈的位置不到一百米處,又發現了一具屍體。那屍體穿着現代的探險防水服,是個中年人,臉型很粗犷留着絡腮胡子,王中南在他身上沒有發現槍傷,也沒有發現其他的傷口,這人就死在墓道上,讓人瞅着覺得十分詭異。王中南把他的屍體翻來覆去地看了又看,這人身上還沒有什麽灰塵,死亡時間很短。能來這種地方的人,身體素質肯定很好,基本上可以排除掉突發疾病的情況,可是他身上又沒有傷口,真是蹊跷得很。王中南把他的屍體翻了過來,讓臉孔朝上,突然紅光一閃,王中南大吃一驚,在這麽窄小的墓道裏,沒有任何地方可以躲閃,王中南迅速用胳膊一擋,在這種情況下這是他唯一的防護手段。袁森端着沖鋒槍一直在注意四周,一見那紅光襲過來,連續兩個點射,一槍落空,一槍剛好打中那個東西。血水一噴,那東西掉落到屍體上。手電的光柱集中在那東西上面,原來是一隻巴掌大的紅蜘蛛,那蜘蛛通體流着紫紅色的血液,皮膚紫得透明,就像熟透了的葡萄。三人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大、這麽奇怪的蜘蛛。蜘蛛血在屍體上逸散開,滲入皮膚之中,屍體的手上就留下一塊紫色的斑點,蜘蛛血染過的地方,很快就開始潰爛。王中南小心翼翼地将那人的防水服拉開,在他背上還有好幾塊這樣的紫紅色潰爛的痕迹,原來這家夥是中了紅蜘蛛的毒死的。袁森看着一陣惡心,差點吐出來,這種古墓裏,像紅蜘蛛這種沒見過的毒物還不知道有多少,想着人心裏瘆得慌。爲了防止還有蜘蛛藏在屍體身上,來個突然襲擊,王中南将屍體推入深淵之中。三人繼續朝前走,有了剛才的教訓,王中南在走路的過程中特别注意路面上的東西以及墓道兩側的基石。不照不知道,一照吓一跳,墓道上倒還算幹淨,可是基石上的情景讓人看一眼恐怕就會做一輩子的噩夢。肥大的毒蛇和紫紅色的蜘蛛在墓道兩邊的基石上爬來爬去,還有拳頭大小的甲殼蟲和半米長的蜈蚣扭打撕咬在一起。它們鬥得汁液亂飛,猙獰恐怖,墓道上的三人都被吓得不輕,誰都知道,這些毒蟲身上的東西,都是見血斃命的。可是,王中南沿着基石朝前照過去,墓道朝前的方向上,爬滿了這些毒蟲。那些毒蟲在墓道基石上爬來爬去,隻要有哪一隻毒蟲待在那裏喘息不動,很快就會被别的蟲子或者自己的同類咬死。現在走到這個位置,退回去也不可能了,王中南野外生存經驗豐富,他提醒袁森和巴依用繩子把褲管綁緊,防止這些毒蟲鑽進去。一切都做好之後,王中南打着手電,爲了避免引起毒蟲注意,他努力不照墓道基石,三人隻看墓道飛快地朝前走去。如果不是因爲墓道太過窄小,他們肯定就不會是走,而是飛奔。那墓道奇長無比,三人又走了十多分鍾,才抵達對岸。對岸是一片荒廢的亂石堆,半人高的石條雜亂地堆在一起,上面有殘破的痕迹,地上是潮濕的黑泥土。到了這裏,那股氣勢逼人的石頭碾壓聲音更爲真實地響在三人耳邊,就像是誰躲在黑暗裏把牙齒咬得“咯崩——咯崩——”地響,特别是那種聲音大到已經蓋過任何其他的聲音,讓你不得不注意它。強力手電的光芒照得前面影影綽綽,王中南用手電把四周都照了一圈,在他一照之下,才發現這個空間的面積大得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這裏就像是一個巨大的荒原,廣闊的土地上隻有淩亂堆積的石頭,地面坑坑窪窪非常不平整。荒原的另一頭就像是一個巨大的黑洞,手電隻能照射到幾十米的範圍,四周的黑暗氣勢萬鈞地壓下來,壓得人呼吸都十分不順暢,老感覺胸口憋着東西。袁森一走上荒原,就感覺這裏異常寒冷,冷得就像是地獄一樣,荒原上吹來的風一粘皮膚就像是用刀在割肉。袁森對巴依道:“他媽的這哪裏是風啊,簡直就是刀嘛。”巴依嘿嘿地笑着,把衣服裹起來,舉步維艱地朝前走。王中南冷着臉,一言不發地朝前走,他的手電一直保持照射十米以内的範圍,能夠看清楚前方,又可以照到地面。這個荒原的面積大到不可思議,三人一直朝着前方,朝着陰風吹過來的方向,頂風前進,那風還有越吹越大的趨勢。這樣逆着風走,走三步要倒退兩步回來,無奈之下,巴依建議三人将胳膊勾在一起朝前走,這樣雖然不容易被吹回來,但是走得卻更加吃力。在這漆黑的地下荒原上,人已經完全沒有時間概念,走路都走得迷迷糊糊的,不知道外面是白天還是黑夜,就連手表都沒時間看一眼。巴依迎着風,低頭弓背前進,突然他大叫起來,“天啊,你們看那是什麽東西?”逆風走路累得袁森和王中南就快趴地上睡着了,被巴依這一叫,他們也跟着朝前看去,不看還好,這一看兩人都傻眼了。橫在三人面前的是一個大銅鼎,銅鼎高有幾丈,長恐怕幾個人手拉手都未必拉得過來。更奇怪的是,銅鼎表面上呈暗青色,上面還長了一層厚厚的銅綠,銅綠上落滿灰塵,灰不溜秋的一看就是年代久遠無人問津。這個大銅鼎裏在煮東西,銅鼎上面的鼎蓋一張一合地叩動,撞擊着鼎弦。銅鼎的蓋子和鼎弦相互撞擊,鼎裏不知道在煮着什麽東西,不停地往上冒着白氣,一直向上沖到很高。大家這才反應過來,墓道上所發出的怪聲就是源于這個大銅鼎。隻是讓人奇怪的是,鼎蓋與鼎弦相叩發出的聲音,居然可以聲傳數裏,在這茫茫荒原上聚而不散,震碎人心。大家都被迫捂住耳朵,那聲音詭異異常,人聽了就像是自己的心髒在被什麽東西捶打一樣,十分不舒服。大銅鼎就像火爐上燒開的沸水,鼎蓋上下亂跳。可是,雖然鼎裏煮東西煮得熱火朝天,可是三人站在大鼎腳下,卻依然被凍得手足冰涼。巴依忍不住好奇,用手去摸那銅鼎,果不其然,那大鼎的鼎身也是一樣的冰冷。這也真是怪事,明明大鼎裏煮東西都煮沸騰了,可是鼎身上卻是冷得像放在冰窟裏一樣。大鼎的蓋子還在上下跳動,站在鼎下就可以瞅到鼎蓋翻騰的間隙裏,那鼎裏頭好像有什麽東西要冒出來,黑乎乎的一團,看不清楚。巴依這家夥一向膽小,也不知道他今天是吃了哪門子藥,居然抓着大鼎的立耳就往上爬,他爬到青銅鼎的大立耳上朝裏面看。但是白霧蒸騰看不清楚,巴依在這個時候異常悍猛地去拉銅鼎的提扳。銅鼎這麽大,它的蓋子肯定小不了,憑巴依一個人的力量根本就撼動不了那大家夥。王中南招呼袁森上去幫忙,袁森和王中南爬到對面的大立耳上,當手碰到鼎口的時候,才發現從鼎口裏冒出來的白霧相當燙手,這就證明了這個大鼎确實是在煮東西。三人合力小心翼翼地托着鼎蓋的邊弦,幾番用力,那鼎蓋都是紋絲不動,重得不可思議。眼看着拖起來是不可能的,那就隻有推了,巴依順着大立耳朝王中南這邊挪了挪,三人一起使力,終于鼎蓋子朝外面挪出了幾公分。透過邊弦的縫隙朝裏面看,直徑都有幾丈寬的青銅大鼎裏,白霧蒸騰,什麽都看不見,剛才那一團若隐若現的黑東西,也沒了影子。三人歇了口氣,又一起使勁,再把銅鼎蓋子挪動了幾公分,突然銅鼎口子白霧亂翻,瘋了一樣從弦口向外噴。王中南大叫不好,拖着袁森就往下跳,袁森手一松從幾丈高的立耳上掉下去。他松手的時候還看到一個東西從鼎口裏冒出來,居然是一張大臉,那臉比普通人要大了好幾倍,皮膚爛成一團,看得人直想吐。袁森撒手就哧溜順着青銅大鼎的鼎壁向下滑,被王中南在後面一把抓住,直接提着他下到地面。巴依反應稍慢,他就沒那麽好運,直接從鼎上掉下來,摔到地上一聲悶響,就像沙袋一樣被扔了下來。這地下荒原的地面上,又幹又硬,摔在上面不掉層皮那是假的。袁森和王中南一下到地面就奔巴依那兒去,把他扶起來,也虧這家夥皮糙得很,從這麽高掉下來隻摔得臉有點蒼白,還能站起來。能站着就說明沒大事,袁森和王中南心裏都舒了一口氣。那大鼎被人一動,就響得更加厲害,巴依陰着臉,示意大家快離開這裏。袁森還想反駁,被王中南用嚴厲的眼神制止住,很顯然,王也發現這裏不對勁。三人逆着風,快速朝前面奔跑而去,前方的黑暗越來越稀薄,好像有一層薄薄的亮光透出了。從青銅大鼎那邊傳來的聲音卻更加的劇烈,就好像被那大鼎壓制着的東西就要掙脫束縛沖出來一樣,大地都被大鼎震得微微顫動,袁森心裏暗暗吃驚,鼎裏到底煮的是什麽古怪東西。越往前跑,看得就越清楚,荒原盡頭有一個巨大的口子,看上去像一個橫放着的大雞蛋,從口子外面透出白茫茫的亮光。那石頭傾軋的頻率越來越快,三人一邊奔跑一邊捂住耳朵,即使是捂住耳朵,那聲音也像是要把人的耳膜撕碎一樣,“啪——嚓——”地亂響,被壓制住的東西好像馬上要掙脫出來。巴依跑着跑着,突然腳下一僵,止住步伐,對王中南說道:“不行了,那東西馬上要掙破銅鼎,他一離開青銅大鼎的克制,我們今天誰都活不了。”說着,他從皮襖内襟裏解下一把半尺長的彎刀,那彎刀通體黝黑,是一把石器,刀刃看起來很鈍。巴依把彎刀抓在手裏,朝王中南凝重地看了一眼,二話不說,朝來的方向飛奔而去,他貓着腰奔跑的樣子,身子格外輕靈,沒多久就消失在黑暗裏。袁森盯着王中南,他一直以爲的這個畏怯膽小又迷信的維族男人,居然做出這樣的表現,實在讓人吃驚,他的滿腹疑問,他覺得王中南可以幫他解答。王中南瞪了袁森一眼,朝發光的口子奔過去,袁森沒辦法,隻得跟過去。雞蛋形的出口在視野裏越來越大,而自青銅大鼎那裏發出來的聲音也越來越詭異,就好像有什麽東西在曠野上緩緩蠕動,那聲音沉悶得厲害,可是沒有聽到青銅大鼎爆裂的聲音,那東西應該還沒出來才對。王中南朝前奮力急沖,袁森瞅着不對勁,也加速朝亮光處跑。突然,大地一陣劇烈抖動,荒原上響起一陣撕裂的聲音,袁森扭頭朝後看去,隻見一團碩大的黑影正飛速朝這邊奔過來。王中南大叫道:“别回頭,快跑——”袁森慌忙轉身,可是已經晚了,他的後心不知道被什麽東西猛地撞了一下,喉嚨一甜,張嘴就噴了一口血。王中南聽到後面有異動,伸手拖住袁森,朝越來越近的白光沖刺過去。王中南挾着袁森沖進雞蛋形的巨大出口,袁森被夾在腋下痛苦不堪,骨頭痛得要碎掉一樣,身上沒有一絲力氣。從出口出來,跑了一段路程,王中南才把袁森放在地上。袁森一碰地面,疼得直想撞牆死掉,王中南從背包裏掏出一把雪亮的剔骨刀,用蠟燭燒紅,也不管袁森如何反抗,把他的防水外套脫掉,再把裏面的衣服卷起來。一隻手鐵鉗一樣按住袁森的後背,讓袁森死死地貼着地面,另一隻握刀的手在他背上連劃兩刀,兩刀拉出一個十字。傷口上立刻湧出大片黑血,袁森痛得幾乎要窒息過去,王中南不管不顧,又是一刀下去,挑出一根拇指長的倒鈎黑牙,袁森大叫一聲,失去知覺。